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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间怪虫
待回到斜阳镇的据点时,已是深夜。
萧钰推门而入,带着一身清冷的月晖,纳塔娅已经等候多时,终于见到人,她这才放下心来:“怎么回来这么晚?”
萧钰解下沾了夜露的斗篷,走到案前,揉了揉眉心,将今日上山验尸的经过简略道来:“……最后就地焚毁了尸身,日后若有人死于疫病,恐怕也要采取同样的方式。”
纳塔娅点了点头,十分了然。这确实是阻断扩散最决绝的手段。
“你那边情况如何?”萧钰问。
纳塔娅立刻道:“殿下,按照您的吩咐,所有与曹元正、鲁川、将曹元正尸身带上山的李磐、以及他们接触过的村民,都已经暂时控制在家中。所幸,曹元正的死状太过骇人,这些村民都被吓破了胆,还算配合,暂时没有人闹事。”
她眉头紧锁,“不过那个鲁川,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我们的人搜了他的房屋和他常去的地方,问遍了可能知情的人,至今还没找到他人在哪。”
鲁川失踪,多半是已经病发身亡,尸体未被发现。
“继续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纳塔娅展开地图,用朱笔圈画了几个接触人员密集的地方,她们打算明日再去查探一番村民患病的情况。
“殿下,您刚才说到,曹元正是个埋头种地的农民,婆提珈为何会选中他作为最先感染的人?”
萧钰抬眸,示意她继续说。
纳塔娅手指点向曹元正租种的土地的大致位置:“他平日的活动范围都离不开稻田,惊蛰至,春耕开始,水田里正是各种虫豸孵化和活跃的时候。”
她看向萧钰:“婆提珈擅长制毒,用着驱虫涌蛊的法子操控这些虫蛇鼠蚁,会不会这疫病并非无端发源,而是源起于稻田里的某种虫子,而曹元正正是因为长时间在田间劳作,才成了最早患病的人。”
纳塔娅一番话如一道闪电,令她那股不安的感觉落到了实处。
“不对!婆提珈原本就没想靠曹元正感染春江村,这里的村民见到曹元正病后的样子,便没几个人敢靠近,真正的问题,或许如你所说,出在田间。”
他们一直从人的角度去追查接触链,却忽视了曹元正染病最根本的因素。
田。
田间地头是无数农名日夜厮守的地方,也是无数虫蚁滋生的温床。
春耕,田间,虫子。
萧钰脑中飞快闪过曹元正尸体上那些诡异的疱疹,心中一震:“若真如此,传布疫病的虫蚁恐怕早已悄无声息地渗入了水土之中,不止是春江村,包括其他地方,甚至更多的人已经染了疫病。”
“立刻加派人手。”萧钰当即下令,“重点搜查曹元正耕作过的水田,尤其是田埂、水渠容易藏匿虫卵的地方,还有,一一排查附近村民,从他们口中打探打探近期田里是否有异常,比如见没见过不认识的虫子,还有水田里有没有奇怪的气味。”
墨玦领命,身影融入夜色里。
萧钰和纳塔娅理在灯下着村里人的名册,划分了有患病风险和暂时无接触两部分。
忙活到将近丑时才歇息。
次日,清晨的日光洒在水乡纵横交错的田埂上,映出粼粼波光。
萧钰一行人的心情无法因此感到轻松,他们正沿着曹元正耕作过的水田,一寸一寸地仔细搜寻。
泥泞的田埂湿滑难行,水田中秧苗新绿,一派生机勃勃,正是适合虫豸潜藏的绝佳地方。
萧钰的衣摆沾满了泥点,目光扫过每一处睡眠,稻根和潮湿的泥土。
纳塔娅擅长在细微处观察,她戴着手套,拨开茂密的水草,检查田边的石块缝隙。
日头一点点过去,除了些寻常的水蚤、蝌蚪和螺类,并未发现明显的异常。
正当众人要无功而返时,走在稍后方的纳塔娅忽然低呼一声:“这里有情况。”
萧钰循声望去,往顺着纳塔娅手指的方向看。在一处背阴的长满青苔的田埂石缝下,似乎有几点深褐色的东西在淤泥里缓慢蠕动。
它们似乎极其畏光,被日光一照,便急切地往更深的缝隙里钻去。
萧钰快步上前,抬手挡住太阳,蹲下身仔细看去。
那是一种约莫小指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体色近乎黑色,外壳粗糙,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头部长着一对于其提醒极其不对成的尖锐硕大的口器,看起来十分凶狠。
与田里常见的温顺水生虫类相比,显得格外狰狞怪异。
“这是何物?”纳塔娅蹙眉,她先前在大夏江南一带见过不少虫蚁,却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水田虫,在暹罗亦是如此。
萧钰也摇了摇头:“不曾见过,江南潮湿之地虫类繁多,但此虫不似善类,我也未曾听闻。”
她立刻吩咐:“取琉璃罐来。”
护卫递上特制带有透气孔的半透光琉璃罐和长柄银夹。
萧钰戴着手套,极其小心地用银夹夹起那两只挣扎的怪虫,放入罐中,迅速盖好。
带着以外的发现,一行人没有犹豫,返回了春江村,萧钰再次敲响了昨日那位老太太的家门。
“吱呀——”
院门打开一条缝,老太太再次看到萧钰,尤其是她手中那个装着狰狞怪虫的琉璃罐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先前的朴实与和善被一种恐惧和警惕所取代。
她没有立刻让开,而是将门掩得更紧了些,质问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昨日打听曹家后生,今日又去抓了个什么东西?你们不是寻常路过的人吧,这怪病,这怪虫子……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一番话让气氛顿时紧绷起来,仿佛她就是带来灾祸的根源。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
面对老太太质疑的目光,萧钰心知此刻任何躲闪或强权压迫都会适得其反。她上前一步,非但没有因质问而恼怒,反而将手中的琉璃罐轻放在门口的石墩上,自己则后退半步,表明没有威胁。
“婆婆,”萧钰声音很和缓,“您别怕,这病和虫子跟我们无关,我们是京城里皇上派来的大夫,专门来找出这怪病根源,阻止它继续害人。”
她指着罐子里两只躁动不安的怪虫,语气凝重而诚恳:“您说得对,这虫子绝非善类,甚至都不是大夏境内的东西。曹元正他们可能是被这种东西,或者它带来的毒给害了。您想,我们若是放毒的人,又何必冒着危险和质疑亲自下田去搜寻它们?又何必再来向您这位深知本地情况的长者请教呢?”
老太太紧绷的神色稍微松动了一些,但眼中的疑虑仍未散去。
“你是京城里来的人?”
萧钰继续说着,语带恰好的忧虑,半真半假地解释:“不瞒您说,我的家中亦有长辈行医,家族资历尚可。一月前,皇上察觉南疆有异动,特地拍了一批官兵和大夫来查当地的情况,我就是其中一员,药铺老大夫是我们的同行,听闻他如此之快地染上怪病,便觉得此事蹊跷,而这怪虫,是我们目前找到的唯一线索了。”
她见老太太在听,便再次将目光投向琉璃罐:“婆婆,您在仔细瞧瞧,斜阳镇春江村附近,往年真的没见过这种虫子吗?或者在曹元正发病前后,田里和水沟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村里有没有见过生面孔?”
萧钰话语恳切,老太太沉默了片刻,终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那个琉璃罐:“你拿近些,搁在阴处,这虫子怕光,亮处看不真切。”
罐子被移到屋檐下的阴影处。
老太太眯起眼睛,凑近了仔细端详,看了好一会,才摇摇头:“老婆子我种了半辈子地,这虫的模样是真没见过。”
“不过……”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着说,“前些日子,倒是有个外乡的货郎,村子西头的河汊边洗刷他的木桶,神神秘秘的,村里的人不认得他。”
“婆婆,您可记得那货郎的模样?或者他洗刷完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听找大娘说,那人往村西头的官道上去了。”
老太太一番解释,萧钰才明白过来,她犹豫出口的原因是,那个货郎并非她亲眼所见,而是村里人口口相传,传到她耳朵里的。
在大夏的民间确实有个传闻。
在春江村,乃至天下任何一个村落,真正的消息枢纽并非里正的公所,而是村头的老槐树下,或者是避风阳向的墙根底。
此处,通常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们自发组成。
在午后,日头偏西时,她们揣上一把豆子和未做完的针线活,聚在一起就成了村口议事亭,一个传播效率极高的密报中心。
萧钰还想问些细枝末节,老太太指了指隔壁:“你不妨去问问赵大娘,那人就是她瞧见的。”
从她的话语中,萧钰大致串联起来了她们这个情报组织。
李婆婆,就是萧钰两次上门拜访的这位,她消息灵通,心地也最软,另一位关键的人是住在她隔壁的赵大娘,记忆力超群,尤其擅长记住见过的人和芝麻大的事,除此之外还有住在村子西南面的王婶和张婆。
萧钰最终向她道了谢,叮嘱了些防范疫病需要注意的细节。
告别了李婆婆,萧钰敲响了隔壁的门,听闻是李婆婆让她来的,赵大娘也不含糊,细致描述了那日在河边涣衣时,看见货郎和全过程,还有那人的模样。
最后赵大娘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瞧着他长着一副异域人的样貌,有可能啊,根本不是大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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