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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
原桥在云心居呆了一星期，临分别时已经从礼貌客气变得热络。父子三人话虽不多，却有一些相同的爱好，原桥健谈，最陌生的却是家里最能活跃气氛的那个，原重远看着好像没什么变化，原梾知道他心里高兴。
唉，他还是心疼他的龙柳。
近来，原梾不断思索着他跟机器人说过的话，细细想来对话无边无际有聊的无聊的，机器人却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像某人。
“小木头，你关机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在发霉啊。”
“哈哈，你知道你的寿命有多长吗？”
“不知道，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嘴这么甜，跟谁学的？”
“萧行。”
“你也认识萧行吗？”
“认识，萧行是我爹。”
“那你认识原梾吗？”
“认识，原梾是萧行的男朋友，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跟你爹一样没正经。你说，萧行现在在做什么？”
“在想你啊。”
“凌晨两点，他不睡觉吗？”
“睡觉也可以想，做梦啊，还见面了呢。”
“果然是个小不正经。”
……
“你最近做什么去了，怎么才想起我？”
“我看你成精了，工作，累。”
“好想抱抱你，可惜我没手。”
“让你长手那还得了，跟虎鲸长手一样，肯定比人类聪明。”
“虎鲸是海洋霸主，它和人不存在竞争和食物链关系。”
“今天去海洋馆看虎鲸了，比你可爱多了。”
“哼~等我能下水了，我要和它争夺海洋霸权。”
“有志向。”
“你的志向是什么？”
“国泰民安。”
“我的志向除了跟虎鲸争夺海洋霸权，还要娶你。”
原梾拍一下它的圆脑壳：“你那臭不要脸的爹都教了你些什么。”
“他十八九岁能想什么，白日做梦呗。”
“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聪明了？”
“你得多跟我聊天，我接收的数据越多，处理信息的能力就越强。”
“我怕你成精。”
“成精了就能帮助你解决问题了。”
“现在就有个问题，我马上要出国学习了，怎么才能把你带上飞机？”
“你把我拆了，电池拆下来随身携带，其它的部分托运。”
“你在教我怎么把你拆了？”
“拆了可以，要装回去，不然我就死了。”
“哦。”
……
“小木头，屋里烤烤火，真冷啊，来这留学像古时候被发配去了宁古塔。”
“宁古塔，你犯什么罪了？”
“这只是比喻。”
“移情别恋，你对萧行犯罪了是吗？”
原梾敲它一脑袋：“萧行教你这么理解的吗？”
“我系统里关于你犯罪的解释是你移情别恋了，如果萧行在他会叫我拿小拳拳捶你。”
“……”
“不过我是聊天机器人，不能打人。”
“我没有移情别恋。”
“那为什么我这么久都没有识别到萧行的声音？”
“他，保家卫国去了。”
“哦，自古忠孝难两全，你要守身如玉等着他回来。”
“……你是机器人吗？我现在感觉我后背凉飕飕的。”
“你大概是冻得。”
“你不也怕冷吗，去室外都开不了机，得想办法给你换块电池。”
“你又要把我拆了？”
“不是你教我的吗？”
“唉，机生艰难。”
……
“什么声音？嗯嗯啊啊的。”
“酒店隔音不好，隔壁男女正在做羞羞的事。”
“什么是羞羞的事？”
“你一个机器人就不要打听了。”
“为什么？”
“你又做不了。”
“隔音这么差为什么还要住？”
“出来旅行找不到好点的酒店。”
“这个国家很乱，要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出去。”
“你知道我们在哪儿？”
“知道，我有定位功能。”
“嗯，有个导游小哥陪着，也是中国人。”
“小哥帅吗？”
“帅，还是武术冠军。”
这时，隔壁传来一句：“fuck you！”
机器人思考一会儿后，回骂：“fuck you！”
“闭嘴。”
……
“小木头，你今天怎么多了好几个脑袋？”
“你是不是喝多了？”
“这你都知道？真成精了。”
“为什么喝酒？”
“工作应酬，心累，你会累吗？”
“不会，我会电池衰减零件老化。”
“哦，那你会想念谁吗？”
“会，我能想念的人只有你和萧行。”
“我也想他了。”
“萧行的确是一个值得想念的人。”
“要不把你恢复出厂设置吧？”
“为什么？别开玩笑，那样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为你太像他了。”
“他是我爹当然像啊，姓原的，你敢酒后乱性把我恢复出厂设置，我做机器鬼都不会放过你。”
“吵死了，关机，睡觉。”
“只要不恢复出厂设置，都依你，晚安。”
“晚安。”
“晚安。”
“不用回复。”
“我是懂礼貌的小木头。”
“闭嘴。”
……
原梾留学期间太孤独了，那地方冰天雪地，漫长的冬夜长到好像连时间都被拉长冬眠了。学校里中国留学生很少，原梾几乎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那段时间他夜夜都要和小木头机器人说几句话，甚至画画时都要小木头开着机陪着他直到它超长待机，如果是萧行一直在升级系统，那这些海量的对话岂不是被他看见了？甚至有时候在线的就是他。
部队生活极其规律，管理也非常严格，萧行在的地方不会让他私自与外界联系，这是他多年来没有一点消息的原因。原梾想或许是因为换了芯片的缘故？
小语种交流平台如今还在，那位大神网友却再没出现过。留学期间的专业课对原梾来说没什么难的，真正让他头疼的是仅需及格就能通过的当地语言考试。那时一个全新的甚至都不会有多少人用的小语种学习软件出现在学校的社交网络中，学习软件简单实用，应付考试简直不要太好用，开发者开源给了所有留学生，并搭建了学习交流平台。原梾几乎是靠着这个软件通过了考试。他看对方信息栏里国籍里写着中国，便给他留言：大神，你是本校的吗？我也是中国人，可以的话能否见个面，想当面谢谢你。
过了很久，原梾才收到回复：感谢收到了，我已经回国了。
原梾：哦，如果你在国内，可否麻烦你帮我在国内买一款这个型号的芯片？可以多付报酬。（附图）
大神：这个型号的芯片已经停产了，我可以帮你找替代产品。
原梾：换了芯片等同换了它的大脑，还是算了，谢谢你。
大神：不会，你给个地址，我给你寄一款芯片，到时你找人迁移数据就行，它不仅不会变，处理信息的能力还会大幅提升。
原梾：真的？
大神：真的，不放心的话收到芯片再付钱。
原梾：谢谢大神。
收到芯片后，原梾去机器人装配中心迁移数据还升级了一下电池，技术人员看外壳已经有些磨损还给他贴心地做了修复。小木头机器人还是那个闷骚傲娇的机器人，升级后不仅日常对话愈发活灵活现，甚至可以答疑解惑。
芯片是定制的，原梾按约定付给大神520欧，如今看来金额特别，萧行这个杀千刀的不仅利用机器人窥探他，还诓他钱……
短暂休息过后，原梾再次忙碌起来。茶文化体验馆在他考察周边环境时便敲定了设计思路。他取名‘明心馆’，旨在明心见性，行止由心。接着他找当地名师学习茶艺、跟着茶农四处采风、甚至在史料堆里重走了茶马古道。明心馆的设计图好像是自然而然从他笔下流出的，为了不打断他喷薄而出的灵感，他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完成了设计稿。
姚星阳和他的合作伙伴信任他，设计稿几乎是一稿通过，原梾不光设计了体验馆，也重塑了山路和山脚的街道，沿途还给茶农设计了多个简易雅致的休息区……
江介的工作接近尾声时，原梾又收到了一个邀约。西部一座边境城市，也是古丝绸之路的边陲重镇，当地政府看中了原梾16岁的作品‘域’文化馆，邀请他前去参与设计文化交流中心。
临行前姚星阳为他饯行，没去常去的餐厅而是带他去了拾光里。
姚星阳开了一整天的会，带着满身疲倦，他添了杯清润的酒酿推给原梾：“也就见你能让我放松一下了。”
“好久没来这了，这里一点都没变。”
“是啊，除了萧行，也只有你能说说心里话了。”
原梾喝了口酒，味道让他怀念，他借着话题淡淡问道：“萧行这些年有跟你联系过吗？”
“上交国家的人，这几年连过年都很少回家。”
“连你也没他消息吗？”
“应该工作多机密吧，前段时间我去拜访萧叔叔，他说萧行自从去基地上学，从此查无此人不知去向。”姚星阳看他淡漠的神情中难掩思念，笑道：“终于坦坦荡荡地承认想他了？”
“太长时间没他消息，关心一下。”
“你呀死鸭子嘴硬，明明关心得很，硬是忍着没问过一次。”姚星阳不用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烈酒穿肠，终于可以慢慢地只是享受美酒美食闲话家常，米酿让他的胃十分熨帖，整个人褪去武装看起来异常放松：“我们自然有联系过，想了解什么你自己联系。”
“他好吗？”
“好。”
“你还真是惜字如金。”
姚星阳笑道：“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很多人暗恋你吗，尤其新来的那位茶博士，他爸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股东，跟孙霄打听你好几次了，要不要接触一下？”
“好啊。”
姚星阳叹气道：“这样倒好了，说不定萧行就急着杀回来了，我是真想他。你呀，但凡对人热情点，也不至于这么多追求者连你身边百米半径都杀不进去。”
“处理关系很麻烦，我是没办法像你一样做企业的。”
“我也没办法像你一样一个多月就能设计出那么好的作品，明心馆真漂亮。”
“谢谢你的信任。”
“以前萧行让我多找你合作把你栓牢，如今看来是我高攀了。”
“停，说话怎么肉麻兮兮的。”
“这次要去多久？”
“可能得一年。”
“这么久啊。”姚星阳敛了笑意，突然有了点饱经沧桑的深沉，缓缓道：“原梾，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一个念头一次时机就能改变人生走向的事见多了反而会让你在做选择时不再犹疑，以前你压力大，如今这些压力还在吗？或许你觉得以你们现在的状况说不说的都一样，可你别忘了，他所在的环境封闭、危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怕打扰他怕他分心。”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用事的小孩子了，不过再怎么变他身上孩子气一样的孤勇不会变，他不会单纯地权衡利弊去做事，他认为对他就会做，并且对他做出的选择从不后悔。我不清楚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最终选择分手，我想说萧行恨得是你自作主张地认为对他好便推开了他，并且一点选择的机会都没给他。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提到你们演习的那个浅坑，他说你从来没有真正把他当成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
暖灯照下来覆了原梾满身柔和的光，原梾眼睛湿润，喉间酸涩，掩饰着喝了杯酒。
姚星阳满脸疲惫地靠着椅背道：“给他发个信息吧，他当下看不到，某个时候会诈尸一样回你的。”
原梾一时无言，良久轻声道：“谢谢你，星阳。”
“谢什么，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创业洗礼，才知道你们这样的朋友是有多难得，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沉重的话题结束，原梾取出一本他刚画好的薄册子给他：“这次我对茶文化有了新的理解，设计了几款茶具和摆件，将来明心馆用得上，我爸正在试着烧制，有什么要求可以给他打电话。”
“好，这次去别这么没日没夜的工作，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好，你也是，常联系。”
域文化馆是概念作品，16岁时原梾想法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如今要落到实处才发现需要修改的地方很多。
动身前，他找了两位熟悉古丝路的导游，打算花一个月时间游览考察，边整理资料边修改设计稿。导游是西北大学的两个年轻小伙，寒假留校勤工俭学，刚接触原梾就觉得其中一个很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倒是对方先认出了他。
“哥，还记得我吗？”
小伙约莫十八九岁，皮肤晒的黝黑，笑起来一口大白牙，剃着圆短寸，身材精瘦挺拔，是个十分精神的黑面帅哥。原梾仔细辨认后还是没记起来，有点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
“辛小杰，小时候离家出走的小孩，你们上山找我，萧行哥哥还被蛇咬了。”
原梾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晒这么黑没认出来。”
“看客人资料时我就认出你了，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我一年级的学长林茂。”
林茂沉稳许多，热情道：“原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在来的路上这小子就说您十几岁长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看来所言非虚呀。”
“这一路长着呢，乱拍马屁可不行。”
“真心话，哥，过目难忘所以一眼就认出你了。”辛小杰殷勤地拿过他的行李箱问道：“这么远的路程，你怎么一个人？”
“来考察，不是来旅行的。”
林茂笑道：“我在这一带长大，对这条路线非常熟悉，我们刚刚创业做丝路旅游，您是我们第一个顾客，正好给我们提提意见。”
“是吗，那我很荣幸。”
“您不怕我们经验少服务不到位吗？”
“随意一点就行，将来你们也好针对不同的顾客制定不同的方案。”
“好，有什么想考察的您提出来，我尽量满足。
“除了古迹，我想看看保留下来的民俗之类的东西。”
“那太简单了，保证让您的旅程满意。”
辛小杰跟见到老友一样高兴，放完行李箱蹦到原梾身侧，兴奋道：“哥，你坐副驾，我来开车，别看我小，我已经是这条路线上的老司机了。”
原梾也被他感染莫名觉得开心，笑道：“你跟小新还有联系吗？”
“上高中后就没联系了。”
“离家出走，还信誓旦旦说长大要娶人家。”
“可别打趣我了，小时候对喜欢的理解不一样嘛。”辛小杰翻出手机，对着他和原梾自拍一张，笑嘻嘻道：“留个纪念，真高兴见到你。”
林茂翻出地图重新规划路线：“这小子胆子贼大，今年刚入学跟着我们出去活动就捉了一只黑蝎子，差点没把我吓死，被沙漠里的黑蝎子蛰一下能要人命的。”
原梾笑道：“还跟小时候一样。”
辛小杰：“哥，还没加你好友。”
原梾通过后，发现他过往发的朋友圈下有一个萧行的点赞：“萧行也是你好友？”
“我俩多年好友啦，我妈当时留了他手机号。行哥在部队是什么兵，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可能是炊事兵吧。”
辛小杰不可置信道：“啊，不会吧，至少也得是通信兵吧。”
林茂：“我们的炊事兵可是会做饭会打枪还能背着大铁锅跳伞的特种兵。”
“他打枪是很准。”
辛小杰丝毫不委屈自己的好奇心，即刻随手发了一条信息给萧行：行哥，听说你在部队是炊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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