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剧情走偏开始

　　将医生送回诊所后，安先生开着车驶入繁华街区狭窄的道路，暗沉夜色中两侧的商店和高楼外投影大屏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的人潮来来往往，夜晚是滋生培育欲望与罪恶的温床，第六区更是，男女老少都深陷其中，或是纵情享乐或是忘乎所以地释放天性。

　　“你真的要去找喀刻尔？”安先生转头看了一眼小鱼，语气依然带着不可置信，“你疯了！”

　　副驾驶座车窗打开着，小鱼将手肘放在窗边，支撑着下巴，盯着窗外行云流水而过的夜景，语气冷冷的：“我不去，小舟怎么办？”

　　“或许那不是喀刻尔做的呢？”安先生说，“他跟小舟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特意设计在斗兽场上对他下手，按照他那性格和在第六区的势力，直接弄死小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是喀刻尔的手笔，我认得出来，除了他，没有别人可以做到。”小鱼答道，“而且才不是无冤无仇，小舟在拍卖会上抢走了我，所以惹怒他……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目的，这才在角斗场上下手。”

　　安先生迟疑一下，说出自己的猜测：“他的目的是你？”

　　“大概，或许，有可能。”小鱼的语气越发暴露出他有些焦躁，“只是我还好，就怕不是我……那个人很难相处，就连我的父亲也敬畏他三分。”

　　安先生没说话，他当然清楚一切关于“喀刻尔”的传闻。

　　“据我所知，他应该在星马大道有一间会所，那里是他的驻地。”安先生将目光收回放在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我会把送到大道外，你得自己走进去。”

　　·
　　星马大道宽敞绵延数十公里，“无色俱乐部”伫立在正中央的区域，周围全是笼罩在夜色下的高楼大厦，后方是湍急流淌的运河，游艇河船鸣着笛从水面上快速通行。

　　“喀刻尔”今天心情难得的不错，所以他并不打算在今晚会见什么客人，不过在听到手下通报后他改变了主意，把他身上的小崽子推开，从床上下来见客。

　　小鱼等在一楼的吧台前，动作一板一眼机械得不像是真人的侍者为他倒满一杯酒，他没有接，也不打算喝这里的任何东西。

　　楼梯上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喀刻尔”肩上披着对他来说稍有些宽松的黑色衬衣，袒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从锁骨往下到胸腹上都有新鲜、明显的吻痕和齿印，他就这么大喇喇地走下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和尴尬，在小鱼身边坐下来，端起那杯本该给小鱼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小鱼看着他这一身，略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齐罕。”

　　“没礼貌的小屁孩。”齐罕把酒里的冰块含在嘴里低笑，说话声音也是模糊不清、喑哑暧昧的，“你该叫我什么？叫叔叔才对吧。”

　　小鱼并不想看他，神色和说话声都冷冷的：“我记得，齐宿那家伙第一次见到你，管你叫叔叔，你把他的肋骨踢断了。”

　　“你担心我也会这么对待你？”齐罕抬手招来侍者倒酒，自己则凑到小鱼面前，像是在呼吸间泄出字词，“你跟他不一样，他只是个残缺、卑贱的人类，而你……你是神，你是不一样的。”

　　被啃咬亲吻过而绯红的薄唇都快要贴在小鱼脸侧，小鱼惊得站起身来，眼神中终于不加掩饰地露出警惕，仿佛齐罕是什么洪水猛兽，随时都可能会扑上来。

　　“离我远点，”他嗅到了齐罕身上那令人难以忍受的阴暗和恶心，不是气味，而是神力堕转后对他人精神带来的负面影响，“别碰我。”

　　齐罕十分无所谓地耸耸肩，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找我什么事？”齐罕问起正事，“本来还在担心没能把你买下来，你家老爹会不会冲到第六区把我杀了，现在看起来你过得还蛮不错嘛，跟别的小朋友一起上角斗场打架好玩么？”

　　他还有脸说起角斗场上的事情。小鱼眼睛里多了愤怒，明明是他，他在角斗场对王从舟下暗手，竟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谈论着。

　　“给我解药。”小鱼冷冷地说，“你的‘毒’侵染了他，现在他的伤好不了，所以我才会来找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谁？”齐罕眉头微微一皱，忽然想起来和小鱼一起的驯兽师，是那个小孩儿吧，为了救小鱼后背受伤，“你说他？什么叫我的‘毒’侵染他……伤好不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你，少跟我装不知情。”小鱼的眼神越发冰冷，“我治不好他的伤，抓伤他的斗兽指甲上涂抹有毒，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让我治愈的，只有你造成的伤口。”

　　齐罕沉默下来，片刻后他转过头，笑了一声，将酒杯中的酒液喝光。

　　“我凭什么要给你？”

　　他将酒杯猛地砸在吧台上，发出巨大、清脆的声响，不远处低着头的侍者默默后退，生怕被他的怒火波及到。

　　齐罕微微低着头，侧脸再一次看向小鱼时，他的眼睛自下而上挑起，像是一把尖锐锋利的小钩子，危险而又难缠地勾着人，眼尾的薄红越发靡丽妖美，在这昏暗破碎的光线下，让人想到荒野古木旁，百鬼夜行而过，其中有狐妖抬头飞快地朝旁边围观者投来一眼。

　　“想从恶毒的喀刻尔手中拿到东西，那么你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甚至是万倍的代价！”他的脸色忽然由晴转阴，收敛起虚伪刻薄的笑容，只剩下令人畏惧的怨毒和疯狂，声音冰冷得像是发起攻击的毒蛇，“你想救他？那就拿你自己的命来换！”
　　小鱼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一瞬，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齐罕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想看他会如何回答自己。

　　“可以。”小鱼语气平静地说，“先给我解药，我要看到他好起来，之后任你处置。”

　　齐罕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你认真的吗”还是说“好吧成交了”……他跟人谈交易时提的要求一般都很过分，所以最后为了达成双方一致的共识难免少不了流血冲突，像小鱼这么耿直的还真不多见，让他都有点不太习惯。

　　于是两个人诡异而古怪地相对沉默着，这时候齐罕忽然感觉到脑后一凉，男人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解药给他，别再动他们任何一个人。”

　　小鱼：“……”

　　上身裸露的男人站在齐罕身后，他肌肉饱满结实，曲线流畅得像是名家笔下的画作，然而抓痕从颈侧一直延伸到他的肩后，给这副画作增添了一种凌乱美。他拿枪抵在齐罕的后脑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简直不像是一个刚从床上下来的人。

　　“不给又怎样？准备杀掉我吗？”齐罕又一次地变脸，他放松身体趴伏在吧台上，狡猾而又慵懒地笑，“像在床上那样，用你的枪射我？嗯？”

　　男人的眼神左右飘游着，声音倒是很平静地答道：“你可以试试。”

　　“好吧好吧，真是无情的狗崽子。”齐罕十分无奈地叹了声气，“我这命啊，还真是凄惨，刚被人射完了又要被唔唔唔……”

　　男人将枪收在腰间，从身后捂住齐罕的嘴，面无表情地说：“闭嘴。”

　　小鱼冷淡地盯着对面两个人，等他们说完话后，男人欲言又止地跟他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解药可以给你，但我还是有条件。”齐罕拿出细口的玻璃瓶，放在吧台上，修长的手指捏着瓶颈转动着，“把那孩子带到我这里来，我要见他。”

　　小鱼下意识反驳：“不行！”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再讨价还价我就要把你赶出去了。”齐罕说，“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别再惹怒我了。”

　　小鱼盯着那支盛放着墨绿液体的瓶子，片刻后，他走到齐罕面前，抓过瓶子转身离开。

　　·
　　安先生和小鱼走得匆忙，谁都没有想到要留个人下来照顾王从舟，不过好在他自己蜷在被子里睡得很安稳。齐笙在床边坐下来，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没有在发烧了。

　　外面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王从舟睡得迷迷糊糊的，大概是在睡梦中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和温度，他把脑袋埋在齐笙手中蹭了蹭，甚至还抱着齐笙的手不让他离开。

　　齐笙低头看着王从舟趴在自己手掌中，嘴唇张张合合数次，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想说的那句话始终卡在喉咙中说不出来，他沉默无言地摸着王从舟的下巴，过了一会儿忽然起了坏心，捏着王从舟的脸颊，凑到他耳边问：“小舟小舟，我是谁？”

　　王从舟睡得正香，被人捏着脸本来就让他很烦，耳边还有个声音……好像是齐荆的声音，他在追着自己反复地问那个“生死难题”——我是谁？齐荆是谁？你是不是在把我当齐荆的替身？

　　啊啊啊别问了！王从舟很烦很烦地捂住耳朵，紧闭着眼朝向内侧翻个身，埋到被子里更深的地方，逃避和“齐荆”交流这个无聊的问题。

　　齐笙却不打算放过他，直接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搂在怀里摇摇晃晃：“说完再睡……小舟，快说，我到底是谁？”

　　王从舟很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什么都看不见，他在迷糊中忘记自己在这个世界是个盲人，一边烦“齐荆”老揪着他问讨厌的问题，一边气怎么这么黑，随口嘟嘟囔囔地敷衍道：“齐荆，化成灰我都认得你是齐荆……让我睡觉、我要睡觉……别吵我了……”

　　即便心里很清楚有可能会听到什么答案，但当真的从王从舟口中听到时，齐笙的眼神阴沉下来，他抱着王从舟没松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眼角余光中出现一道锋利的剑刺，从他左边颈侧缓缓地现出。

　　“把他放下，”小鱼站在齐笙身后，声音冷冷的，“然后滚出去。”

　　他手中提着一柄半臂长的金色荆棘枝，修长的剑身缠绕着金枝蔷薇花藤，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武器，看起来只是一把华美的装饰物，实则坚硬锋利得可以轻松洞穿铜墙铁壁，更不用说一具血肉之躯。

　　齐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没办法忽略架在自己脖颈间的威胁，只得将睡熟的王从舟重新放回床上，双手举过头顶，慢慢地站起身。

　　小鱼神色冰冷地与齐笙对视，眼神中是看蝼蚁一般的傲慢与轻蔑，他从小就是这样，除了释利空，任何人都不会被他放在眼中，更不用说拿好脸色相待。假如生命中没有出现释利空这个人，“爱”这件事对他来说或许都是无用物。

　　“生什么气呢？”齐笙咧了咧嘴角，笑着问，“你刚才听到了么？他叫我‘齐荆’哦。”

　　小鱼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齐笙冲出帐篷，差点跟正好进门来的安先生撞上，两人匆匆地对视一眼，安先生忽然发现齐笙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敌意。

　　敌意？这不应该吧……安先生纳闷地想着，但没怎么细想，任由齐笙去了。

　　他走进帐篷，小鱼正在给王从舟的伤口上药，真就如小鱼所说的那样，当喀刻尔的“毒”被化解后，王从舟的伤口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在愈合。

　　“呼，还好没事了。”安先生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脑门，“他这烧也退了，怎么人还没醒？”

　　小鱼将手放在王从舟额头上，低下头贴了贴，在离他嘴唇很近的地方低声回答：“睡着了吧。”

　　“让他睡，明天早上应该就会起来。”小鱼又起身，给王从舟盖好被子，“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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