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了眼疾后朕看谁都是美人

作者: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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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矢


      西门云侧身躲在个耳房内,屏住呼吸,直到外面那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才缓缓地吐出口浊气。

      他想摸出个帕子擦手,才想起来自己这会穿的是北狄人的胡服,腰间并不携带手帕,于是就长叹一声,纤细修长的双手垂下,血珠顺着指节不住地往下淌。

      这是他自己的血,而那指缝里已然干涸的,是胡图尔。

      胡图尔把西门云扛走后就被叫离开了,凶狠的蛮人把他的奖励扔在床上,狞笑地说了两句北狄话后转身就走,只留下两个看守在外面,中途有汉人模样的婆子过来送饭,老太太面容苍老,褶皱的眼皮里裹着混浊的眼球,似是已经瞎了。

      西门云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吃饭,在屋内等着胡图尔的到来。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那高大的蛮人才用脚踹开门,带着浑身的酒气朝他扑了过来,猪拱食似的在西门云身上乱啃。

      西门云被压得向后仰起脖子,在心里把周悬的祖上八辈骂了个遍,然后顺着男人的背摸上来,在颈侧要害的位置,准确无误地扎下枚簪子。

      胡图尔完全没料到此等变故,吃痛地嚎叫起来,就被西门云一跃而上捂住嘴,可庞大的草原汉子太过魁梧和皮糙肉厚,那突如其来的一刺并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反而激起了熊熊怒火,胡图尔用左手捂住流血的伤口,右手扼住对方的脖子,想要掐死对方。

      西门云更擅长易容和暗器,这会被胡图尔掐得喘不上气,簪子摔落在地上,他的双腿紧紧盘在对方的腰上,双手捂住对方的口鼻,想让他就此窒息。

      一时间,两人都没占据上风,反而都无法呼吸,没闹出太大动静,外面的守卫也没发觉端倪,只当是胡图尔正在做新郎。

      胡图尔的脸颊憋成了猪肝色,他猛然间向后倒去,把西门云当做肉垫直接摔在地上,才挣开呼吸,咬牙切齿道:“汉子女子......奸诈!”

      “老子是爷们!”西门云向右翻滚,躲开了胡图尔砸下来的拳头,轻巧地向后退了几步,“你他妈有种来弄死我!”

      胡图尔舔着嘴唇,露出一种危险的神情,他捂着伤口的手指缝往外汩汩流血,但整个人已然如同猛虎般向前扑来。

      “着!”西门云直愣愣地迎着那饿狼的目光,伸手撒了一把药粉,几乎就在同时,他迅猛如电地弯下腰,侧身抱着胡图尔的大腿,把对方推到在地,重新跳到他的胸口上,双手死命地掐住蛮子的咽喉。

      胡图尔被药粉呛得连连咳嗽,四肢发软挣扎不得,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片刻后,那魁梧的汉子就脑袋外向一侧,吐出舌头,死了。

      西门云没有松手,又掐了好一会才从对方身上跌坐下来,手指已经颤抖到脱力,后背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向旁边退去,同时快速地掐着自己的眉心——屋内空间太小了,哪怕有意屏住呼吸,他也吸入了药粉,此刻也是咬破了舌尖,才堪堪留住一丝清明。

      他不敢开窗,靠墙颓然坐在地上,把呼吸拉得很长,足足歇了小半个时辰,西门云才慢慢站直身子,看向外面。

      周悬给自己的图纸上,也有粮仓的位置。

      西门云轻笑了一声,在心里把周悬欠自己的账又记了一笔,然后平复好了那剧烈起伏的胸膛,用女人的声音尖叫起来。

      “来人啊!”他凄厉地拍打着墙,“快追啊......大人死了!”

      屋门被猛然踹开,涌进来的日光刺痛了西门云的眼睛,他被扯着头发拉起来,柔若无骨地又向下滑落,侍卫不耐烦地拽着这被吓傻的女人,惊惧地望向胡图尔的尸体,却没留神,自己身畔的腰牌什么时候被悄然摸走。

      *

      罗苣带领着士卒顺着城墙爬,一只海东青盘旋在天际,不时向下俯冲而来,想啄瞎他的眼睛。

      城内大乱,守城的北狄人格外凶残,不住地向下放箭,用北狄话高声叫骂。

      坑坑洼洼的城墙上便是斑痕,幸得积雪已然消融,没有附着的余冰,不然又滑又凉,攻城的将士定然受不住。

      “坚持下去!”罗苣吼道,用臂缚挡住海东青锋利的爪子,身后的副手猛然用刀砍去,可也只碰到了飘落下来的羽毛。

      罗苣的声音已经哑了,额头不知什么时候被石子砸破,正往外不住地渗血,顺着流进了他的眼里,热乎乎的。

      已经半个时辰了,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好。

      一枚箭矢流星般疾驰而来,随着副手的惊呼,准确地穿过了罗苣的肩膀。

      他猛地抽了一口凉气,四肢却依然紧紧地抓着绳索,没有摔落下去。

      “大人!”副手喘着粗气,“快了......快了!”

      乱石雨点般的被抛下来,罗苣透着带血的眼睛向上看,一个蛮子冲着他举起块巨大的石头,面目狰狞。

      “轰——!”

      城开了!

      顺着沟渠爬回城内的郝小冉已经带兵冲上了城墙,红着眼睛与北狄人厮杀,烫人的血溅得到处都是,又被更为灼热的烈焰吞没,女墙上的嘶吼声、金戈撞击声,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个哑着嗓子的人在向苍天挥拳怒吼。

      原本潜伏在城外的人马立刻向前冲去,踏入城门!

      罗苣喘着气,往下滑去,但肩膀处再次传来剧痛,一枚带火的箭矢呼啸而来。

      “大人!”副手目眦尽裂,无力地伸着手,却够不到已经向下坠落的罗苣。

      城中到处是火,梁燕从城墙下疾步而出,带着一小队兵马向着粮仓的方向疾行,薛茸没有骑马,而是隐匿身形混入其中,想要找到西门云的下落。

      一些民房也烧起来了,妇人抱着婴孩躲在角落啼哭,满头白发的老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北狄人策马从他们身边驰过,目光凶狠地盯着冲入城来的骑兵。

      “把他们撕碎!”一个首领扬起手中的砍刀,“把他们的头颅献给草原的王!”

      薛茸背靠墙壁,回想着昨日西门云被留下的地方,她眯着眼睛打量周围的街道,小心地弯着腰向前跑,好躲避杂乱的流矢。

      不时有人从战马上跌落,她被火灼得浑身是汗,气喘吁吁,甚至已经分不清楚对面的是北狄人还是大齐将士了,脚底磨破了,鞋面上已经渗出了血,两只胳膊昨日爬了半宿,今天才开始回过味来似的麻木,薛茸跳过一具燃烧的尸身,倏忽间后背一凉,一股来自直觉的恐惧摄住了她,女孩惶然地回过头,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上,那冷冷盯着自己的阿顿珠。

      *

      郝小冉本就熟知茂城地形,也不愿在城墙上恋战,很快就和梁燕汇合,一同向着仓廪处疾驰,路上和北狄人已经厮杀了几个来回,他喘着粗气,用满是血污的大手擦着脸,狠狠地吐出口唾沫。

      “娘的!干不死他们!”

      但他的血液是沸腾的,与昨日被迫南逃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这会儿浑身都兴奋地战栗起来,梁燕高高地举着火把向前疾驰,他们还要赶着去点燃下一个粮仓。

      西门云这把火放得邪气又痛快,不知他是浇了煤油还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火势顺着辎重尽数烧起来,并且还是遍地开花,他明明只有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梁燕用手扯住缰绳,心里在琢磨着下一步的动作,眼角却撇到个身影。

      “我在这儿,”西门云穿着北狄的胡服,浑身全是血污,却像个浊世佳公子般地冲他颔首微笑,“大捷!”

      梁燕认出了他,哈哈大笑着从马上翻下,用肩膀撞了对方一下:“大捷!你怎么做到的?”

      这一下的力度并不大,但西门云的身形明显一个趔趄,被梁燕眼疾手快地扶了。

      “也是侥幸,”西门云咳嗽起来,“我怀疑送我见阿顿珠的那个刀疤脸哈德是故意的,北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算了,之后详谈......薛茸呢?”

      他勉强站稳了身子,婉拒了对方的搀扶。

      梁燕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面被沾的全是鲜血,于是皱眉斥责道:“你怎地受了重伤?快快出城......”

      “轰——!”

      一声沉重的倒塌声,又是间楼宇被烧毁了,梁燕不敢再耽误时间,他们此行不打算和北狄蛮子硬碰硬,只想尽可能损毁对方的物资,然后保全实力向南奔逃。

      梁燕举起火把,想抓紧时间烧掉眼前这处庞大的仓库,郝小冉正率领士卒杀敌,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前方的城墙。

      一个高大健硕的北狄男人站在上面,他头发乌黑,绑的小辫都缀着蓝色的圆珠,身上一层玄色贴身铠甲,这样冷的天却赤/裸着双臂,露出那漂亮结实的肌肉,火光在他身后升腾着,衬得他如同炼狱里爬出来的阎罗。

      阿顿珠。

      城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

      梁燕的冷汗下来了,明明在那里安置了人手......看此情形,阿顿珠把他们困在了这里,是要将其一网打尽。

      天际被灼得亮如白昼,一个被缚住手脚的少女被推搡着按在墙壁,海东青划过夜空,流星般落在阿顿珠的肩膀上,斜倪着下面的战场。

      如同地狱。

      “瓮中捉鳖。”阿顿珠朝着他们笑道,汉话说的很好。

      他把薛茸往前推,高声道:“把那杀害我兄弟的人留下,放下火把,我就答应你们离开,不然,我就杀死这个女人,和你们全部的人。”

      薛茸的牙齿“咯咯”打战,她被阿顿珠提小鸡似的拎在手里,浑身颤抖,眼睛却向下看,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西门云。

      虽然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全须全尾地站着。

      她终于放下心来,奇异般地感受到了一种宁静,和莫名其妙的勇气。

      “呸!”她扭头朝阿顿珠啐了一口,“皇帝都没杀我,你算老几?”

      没等阿顿珠说话,旁边的蛮人立刻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砸在城墙上。

      薛茸头脑轰鸣,鼻子里喷出一股一股的血块,她没法儿用手去擦,只是傻傻地想着,好丑呀。

      “我不会给你们太久的时间,”阿顿珠憎恨地看向他们,“再说一遍,留下杀害我兄弟的人,放下火把,不然你们全都得死,我会把这个女人身上的肉一点点割下来,喂我的鹰。”

      薛茸喘着气,看向下面的西门云——他手里拿着弓箭,面色如水地抬头看向自己。

      阿顿珠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挑起那浓密的眉毛:“你敢......”

      一枚箭矢划破寂静,朝着阿顿珠的咽喉呼啸而来,被对方侧身躲了。

      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第二枚箭跟着到了眼前,准确地射/进了薛茸的胸膛。

      西门云的手仍保持着拉弓的姿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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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流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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