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寒色远

　　“昨日祖父连夜进宫，陛下听闻后十分震怒，将案子交给了父亲亲自查办，昨晚九门提督府全城戒严搜捕。”

　　两人互相调侃，都有意将气氛弄得轻松些，又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体己话，含章郡主这才告诉她昨天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件明显的谋杀案，曦之自己其实也仔细寻思过，也说出原因就是种感觉，总觉得那人不是冲着秦家来的，就是针对她本人。

　　而她不过是个闺阁千金，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人，更不存在和谁有生死仇怨，一般杀人害命的动机，不外乎情仇或者利益。想到这里，曦之眼皮一跳，若是非要说她碍了谁的事，恐怕就只有严家那个骄横的女人了。

　　她那样的人，怎么甘心屈居人下，说得好听是王府侧妃，说得不好听，就是与人做妾。心高气傲娇宠如她，不可能忍得下别人的轻视，只有除掉了她，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秦王正妃，再也无人提起她自甘下贱的过往。

　　好吧，这事如果真是她做的，恐怕父亲很难办，暗暗叹口气，脸色平静地问道：“抓到人了吗？”

　　“抓到了。” 含章很干脆利落地点头。

　　咦，这么容易？严霜凌骄纵任性，但看上去还是有几分精明，并不愚蠢，会有这么不小心，让父亲抓到行凶之人？曦之估计事情没这么简单，果然含章接着说道。

　　“凶手是个落魄的武官子弟，他父亲在当年元宵刺架案中受牵连，被下了天牢，死在了狱中，当时负责这件事情的正是祖父。”

　　那年的事情京城人可都是记忆犹新，腥风血雨人人自危，菜市场的地都被染红了。祖父负责追查此案时，就曾十分担忧过，得罪人太多了，于将来不利。这样听起来似乎很有可能，但曦之却不大相信，主要是时机太巧，让人反而觉得不对劲。

　　“那人被抓后大骂了祖父一顿，说是为父报仇，随后就服毒自尽了。”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凶手虽然手段残忍，但曦之毕竟只是轻伤，再怎么严重也不会杀头，他实在没有必要自杀。唯有故意做成死无对证，让人断了线索，却也更加证实了是受人指使的事实。虽然指向明显，但却十分简单有效，拿不出证据，根本不可能向严家发难。两家素来是政敌，哪怕明知是他家，也无法向陛下参他一本，到时候被咬污蔑的话就适得其反了。

　　“祖父祖母都怀疑是严霜凌所为，但因为死无对证，只得不了了之了，只是让太后敲打了皇后一番。”

　　含章郡主叹口气，替曦之感到愤愤不平，但她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原先只觉得严霜凌傲慢无礼，没想到心肠如此恶毒，到时候你嫁过去，可要千万小心啊。”

　　本来一段你情我愿的美好婚姻，却被她硬插了一脚进来，就已经够恶心人了，如今还要应付她的明枪暗箭，叫人如何不头疼。

　　“怕她做什么，大不了我寻个机会一包毒药了结她，神不知鬼不觉，叫她们家也来个死无对证。”

　　正在心情沮丧相对无言，只听一人在门外朗声笑道，曦之听了大喜，蹭地从床上跳下来，笑着向前扑过去：“奶娘，你可回来了。”

　　“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小心点儿，别又弄到伤口了。”陶嬷嬷迎上前来，轻轻扶着她坐下来。

　　“奶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曦之上下打量着，觉得奶娘的神色有些微微的疲惫。

　　“陶嬷嬷。”含章亦微笑着见礼，陶嬷嬷名为下人，实际上却与禹冰缳情同姐妹，在这个家身份特殊，就是老夫人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大少奶奶，早先就说你与我家有缘，如今果然是一家人了。”敏之也是她带大的，对他的妻子自然是爱屋及乌，何况她本来就对含章郡主大有好感。

　　“是啊，我跟曦之当年可是一见如故，果然是有缘。”含章不仅大方地承认，还自我调侃了几句，说得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即使没有那个姓严的女人，我也不赞成你的亲事，因为我看着秦王长大，他从小就过于阴郁成熟，决不是个甘心平庸之人。”

　　陶嬷嬷看着曦之的眼睛，郑重说道，曦之心里一紧，奶娘一直都不太喜欢沐槿，可也是一心为自已着想，只得赔笑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应付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无可改变了，我再给你多配些药，她要是再不老实，你就教训教训她。”

　　对于这桩婚事，陶嬷嬷就算再不满意，也没有办法，曦之很想让奶娘陪她一起嫁过去，但她却没法开口，怎么忍心将她拘束在深宅后院里，与一群小人争斗。

　　可叹自己还以后终于摆脱了勾心斗角的日子，却无端端地掉进另一个坑里，看来是别想过平静的日子了。

　　估计严霜凌也受到了皇后的警告，再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而曦之也一直没有出门，待在家里养伤。沐槿派人送了好几次东西，有伤药有首饰也有些小玩意儿。

　　看着这些，曦之心里又有些安慰，毕竟是两情相悦，还是比那些毫无感情的婚姻强得太多了。算了，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事情，凡事不能强求啊。

　　日子过得飞快，眼看着婚期将近，整个秦府都在为曦之的婚事忙碌着，唯有她本人最闲。这期间二姐卿之生了个女儿，母子均安，但祖母却没让曦之去探望。

　　听含章说，卿之的婆婆安宁郡王妃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是头胎，笑开花后结果也是常事，所以就连喜三也请了不少人，不过她要到曦之婚后才能满月，不能参加她的婚礼了，这也是个小小的遗憾。

　　随着婚礼的临近，曦之心里却越来越惶恐不安，曾经，她是多么期待这段美好的姻缘，想与心爱的人儿朝夕相处，可如今一切都变了味。

　　幸亏有含章郡主这个好嫂子，常常陪伴左右，时时开解劝慰，让她心里好受不少。

　　再过三天就是婚期了，曦之在没有时间胡思乱想，每天光是试穿礼服都要花掉她不少时间，祖母特点请了年长的嬷嬷来，为她讲解婚礼过程，以及如何行周公之礼。

　　其实曦之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当年祖父准备送她入东宫时，就曾略微教导过一些，只是如今听来心情大不相同罢了。从前只当是种任务，现在却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

　　本来有些内容应该是母亲来教导，但禹冰缳出身江湖，对这些俗礼并不看重，而且自从回来之后，陛下就让她在暗营领了差事，每日忙得昏天黑地的，就连女儿的婚礼都无暇顾及，全部丢给大嫂和儿媳妇来操办了。

　　明天就要嫁过去了，曦之紧张兮兮地坐在床头，瞪着枕头，仿佛那里有什么洪荒怪兽，随时随刻会跳出来一般。

　　那下面压着本《礼训》，其实是本标准的春宫，形象地教导洞房之事。明明已经打发了所有的丫鬟，但她还有有种心虚的感觉，偷偷摸摸左右看了看，这才伸手摸出本精美的画册。

　　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曦之立马脸红心跳，飞快地用手掩盖住，这也太羞人了吧，居然是两个□□的男女搂抱在一起，而且还画得那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做了贼般心跳如鼓，好容易稍微平静点，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悄悄挪开了手指。哦，原来男人不穿衣服是这个样子啊，曦之一手握着烧红的脸颊，一边频频点头，好吧，看起来还是满好看的嘛。

　　一页页慢慢看下去，头几页基本都是调情，里面配有淫靡香艳的诗句，或吻或抱或抚摸，让人心如鹿撞之余，又忍不住疑惑，难道这样不穿衣服又摸又啃的，就是周公之礼。

　　虽说嬷嬷讲过课，但其实说得含糊其辞语焉不详，以曦之的聪慧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末了嬷嬷丢下这本画册，说是让她自己揣摩。

　　再往后翻，惊得曦之呀的一声，这这这……也太羞了，所谓的敦伦居然是这样，难怪嬷嬷总是说得不清不楚的。

　　好吧，看起来很恶心的样子，曦之为难地啃着指甲，难道明晚自己也要这样吗？昨天上课别的都没听明白，就弄懂了一件事情，好像那样很疼的，哎，槿哥哥对她一向都爱护有加，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他打个商量，跳过这个环节？

　　继续看下去，才发现竟然有好多种姿势，每种都还取了名字，不是吧，粗粗算了下，似乎有几十种那么多。一张漂亮的小脸不由得皱成了包子，难道每种都要做一遍吗？

　　脑海里试着想象了一下，打了个寒颤，天呐，难怪洞房花烛整夜不停，原来新人要忙一晚上啊，那不是要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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