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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州贪腐案(十三)
岳渊虽然不知意南香是甚么,却知道阿芙蓉是个教人醉生梦死的东西,久食之容患瘾症,难能脱离。
岳渊一下站起来,惊道:“那你还喝!”
李檀舔舔唇,不以为意,道:“喝了才知道的。”
“刚刚……你分明……”岳渊脸色涌红,指着桌上酒壶的手都抖起来,却说不成话,一下将酒壶扫翻,瓷片瞬间碎裂一地。
李檀说:“我不是没再喝了么?”
他站起身,缓缓抱住岳渊。岳渊瞧不见他被指甲掐得生紫的掌心,浅没在柔软的发间。
李檀声音中蓦然起了一丝沙哑:“当年我意志消沉之际,喝得酒中就掺着意南香,所以对它的味道很熟悉。”
意南香溶水后,味道浅淡,不易察觉。可李檀的舌尖比寻常人敏感,加之又对意南香的味道极其熟悉,所以在尝第一口的时候就品了出来。
岳渊说:“既尝出来了,怎么又喝得大醉?”
“是我一时糊涂,多喝了些……”吃过第一口,尝到其中妙味,又趁在李檀心神动摇之际,故而才动了贪念。
“看见你的时候,才想起了岳先生帮我戒瘾那会儿……我是那么活过来的……”
说不清楚,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说,那些日子一旦回想起,唯留“不堪”二字。
他那般辛苦地熬下来才走到今日,若此刻言弃,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岂非全白费了么?
也多亏了乌雉夫人……没有她这杯酒,他真要被董自如那厮忽悠得摇摆不定了。
李檀道:“我忽地悟过来……若我这一辈子能做成这么一件事,日后骨埋青山,也是逍遥了。”
“你想做成甚么事?”岳渊轻问道,“里头可有我么?”
“你啊……”
李檀猛地梗住声,浑身哆嗦了一下。
岳渊发觉怀中人不对起来,松开一些看他面容青白,额上冷汗涔涔,急问道:“怎么了?”
若是初尝意南香的人,此刻定然有飘飘欲仙、梦游神境的妙感,或许这就是乌雉夫人邀他喝扶摇酒的目的;可对于李檀来说,却将他蛰伏几年的瘾症完全勾了出来。
如今他不觉有任何快活,每一根骨头都好似被蚂蚁啃噬,痛痒就像绣花针一样钻进他的经脉里,钻得千疮百孔。
“后症上来了……”
李檀颤着手捡起刚才教岳渊打碎的酒壶碎片,二话不说就往手臂上割了一道。不深不浅,顷刻,血珠子就连成线顺着手指滴下来。
岳渊牙齿上下一碰,慌乱道:“你做甚么!”
“放放血而已。这样会好受些。”
岳渊夺过他手中的碎瓷片,只捧着他的胳膊也不知做些甚么才好。李檀教他端盆水来,将手臂完全镇到水中去,血瞬间就染红了一片。
李檀靠着岳渊,轻喘道:“从前有岳先生,现在有你……我欠下的,怕是都还不清了……”他疼得连连抽气,有些难以忍耐,撕下内袖,将伤口裹起来。
岳渊俯身接过手,替他一圈一圈缠上。李檀侧首看见他眸底卷着细浪,沉抑又痛苦。
李檀宽慰道:“我没事。”
“不要再说这句话了……”岳渊将伤口缠好,沉声说,“我不喜听。”
李檀知道岳渊是在担心自己,笑着吻了吻他的侧颈,低哄着教他放心。
翌日近黄昏的时分,两人受邀来到如意园喝一杯喜酒。这方园子很开阔,庭中开三十六张圆桌,宴请宾客。说是宾客,不过全是园子里的姑娘罢了。
乌雉夫人坐在正位,见李檀和岳渊二人前来,赶忙起身迎接。坐在宾客席上的女孩子们也纷纷执扇站起身来,笑晏晏地望着两人,福身行礼。
整个园子罕少见到男子,这一方如意园中,算上新郎官,也唯他们三人尔。
岳渊一直警惕着,常板着个脸;李檀倒是从前的儒雅作派,面如春风,与乌雉夫人客套了几句,就坐到了贵宾席上。
李檀说喜静不喜闹,乌雉夫人就留了一桌给李檀和岳渊两人独坐。
没等多久,喜乐奏响,随进园子的婢女手挎花篮,扬洒花瓣,恍若散花小仙。落英缤纷,当真如逍遥仙境一般。
一个新郎官,两位新娘,牵着红绸喜花缓步迈进来。
李檀转眼望过去,这新娘子喜帕下的容貌是如何娇媚,他是瞧不见了,却见这新郎官却是个五短身材、灰容土貌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的笑似乎都能挤出油来。
李檀“嚯”地笑出声:“乌雉夫人可真是舍得。”
面上笑着,可眸色却极为深邃冰冷,盯在这新郎官的身上,一直等他走进喜堂才算收回视线。他正下意识地要饮一口酒,却被岳渊按住了手。
岳渊说:“别喝了。”
李檀讪讪地放下酒杯,轻声问道:“阿渊,你说这天下能有几人过得了财色两关?”
岳渊说:“人人都有贪欲……很难……”只是得看诱饵够不够勾人了。
等新人拜过堂,便是这宴席上的热闹了。新娘被牵着去了喜房,新郎留在如意园中陪姑娘们先喝了几杯酒。
这人当真贪图美色,尽管大婚当日,坐拥两位美娇娘,却还不知足。正在敬酒间,胡乱抓起一位女孩子就按在桌子上,淫.笑着用下/身顶了顶她的屁股。
乌雉夫人见状只笑,那个被按倒的姑娘也只是嗔怪了他几句,桌上的其余人赶紧起来喂酒,这才将两人拉开来。
岳渊紧紧握起手掌,李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面上无澜,淡声说:“镇定些。”
新郎官被莺莺燕燕拥着,一路敬到李檀和岳渊这里,奇怪问道:“怎么……幽篁山庄里还有男人么?”
却还不等旁人解释这是山庄上的客人,新郎官就狎昵地看向李檀,说:“长得可真好……这里真是甚么样的仙人都有……你、你陪我喝一杯。”
李檀轻笑着举杯,说:“庆贺先生大喜。”
新郎官饮下这杯酒,转头问向乌雉夫人:“夫人,我喜欢他,可还能要他么?”
岳渊站起身来,沉着眼睛看向这人,声音如冰:“先生自重。”
新郎官教眼前少年郎眸中遽然而起的冰寒慑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低头见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住这人的肩膀,这个在他眼中温润可人的男子仍清风一般微笑着,越过这名少年郎走到他的身侧来。
李檀伸手理着他的领口,往他耳边贴了一贴,扑面而来的气息若有若无,令他不禁滚了滚喉结。
可这声音虽轻,却如同雷叱,令新郎官一下惊住。
“……范校尉,别给我惹麻烦。”
这人定睛看向李檀,这一句直让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李檀笑着扶了他一把,扬声说:“看来新郎官酒喝多了,还不快送去洞房!”
乌雉夫人赶紧令人扶着新郎官去喜房。这人面容呆滞惶然,恍如大梦初醒,一头热汗,神思恍惚着就被人拥去了。
乌雉夫人转身给李檀道歉:“公子,这老爷他喝醉了,您莫怪。……我敬您一杯,代他致歉。”说着,红萼就端上酒杯来,乌雉夫人先饮一杯为敬。
李檀瞧出还是扶摇酒,心念着岳渊肯定不喜他再喝,淡着眉眼拂袖道:“扫兴。”
乌雉夫人将酒杯搁下,躬身拜礼,说:“是乌雉待客不周,让公子不快了。”
李檀则道:“夫人,请备了马车来,送我们出庄罢。我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了。”
乌雉夫人勉笑了笑:“庄上的马车派去载酒了,一会儿就回,请两位公子再等一等。”
“好呀。”
李檀知道急也急不得,索性拉着岳渊坐了回去。
乌雉夫人吩咐红萼留下陪两位公子解闷儿,红萼自然欣喜,在一旁缠着岳渊说话。
李檀却还没见过岳渊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暗笑着,也不替他解围。恍惚间,他听到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诧异间寻过去,但见连通如意园和一方竹林的八角门下有一翩红色的身影。
待他看清,心中一惊,猛地站起身来。
岳渊回过头来看他,问:“你怎么了?”
李檀见那身影一闪而过,握起手掌,匆忙说着:“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岳渊已唤不住他,正要起身,却被红萼缠住。红萼说:“岳哥哥,他瞧别的姑娘去了,你何必要打扰他的雅兴呢?”
“你起开!”岳渊知道李檀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忙甩开红萼,欲追上前去。
红萼一下抓住了岳渊的手腕,蓦地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李公子!”
岳渊眉头聚起怒意,说:“我喜欢谁,干你何事?!”
“可是他喜欢的人却不是你。”红萼说,“岳哥哥,我是不忍看你痴心错付了人……李公子那样好,连我等女子都自愧弗如,倘若他是真心待你,我必不敢再起一点歹念。可他已有心尖儿上的人,你又何苦如此……”
岳渊再往李檀离开的地方看去,发现他已经不知去向何方。
红萼说:“是叫谢容么……你认识这个人吗?”
岳渊惊愕地回头看向她:“你说甚么?”
红萼渐渐松开手,满目的委屈和泪水,咬了咬红唇,才道:“我听乌雉夫人说得。昨日李公子喝得大醉,与夫人相谈甚欢……两人互诉衷肠之时,夫人问他肯不肯留在山庄里,李公子却说自己心在朝野,夫人不信他贪图名利,李公子也说是因他喜欢的人在朝堂上,那人唤作谢容。”
岳渊忽记起昨日李檀说过“若我这一辈子能做成这么一件事,日后骨埋青山,也是逍遥了”。
一时间,岳渊手指冰冷,面色惨白。
红萼说:“岳哥哥,他拿你消遣寂寞而已……你们要是回到京城,教他再见了谢容,可还将你放在眼里么?”
岳渊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想说甚么?”
“我有法子教你拴住他,让他永永远远都离不开你。”
……
李檀追随着那片红袍身影,穿过一片竹林,每当他几近迷路的时候,那身影刻意地出现,引他而去。
李檀一路追逐,见一座琉璃楼阁矗立在前,正是宝楼无疑了。
他分明看见那人走了进去,心下不禁谨慎起来,一直藏着的袖刀滑至手中,刀锋泻出寒意。他握紧袖刀,警惕地走进宝楼中去。
阁门大敞,待他刚刚踏过门槛,门轰然关上。
李檀只轻蹙了一下眉头,却比谁都要镇静。
李檀喝道:“进了宝楼,还不肯现身么?!”
犹如鬼魅,那方一直教李檀追逐的身影翩然出现在博古架前。
面色清秀,眉头轻蹙,大红官袍裁得他身姿轻盈又颀长。他轻喘着气,唇色惨白,敛起官袍跪在李檀的面前。
“臣……傅俊生,叩见相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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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俊生:Hi~ o(* ̄▽ ̄*)ノ"
李檀:(ノ`Д)ノ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