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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斯内普(二)
从那栋黑漆漆的房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步履颇艰,用一只手捂住胸口,沉重地喘息。
幸好,黑魔王在他杀死邓不利多后对他的信任,足以抵消哈尔顿对他行为揭发而产生的疑虑。尽管如此,黑魔王依旧把他脑袋里记忆的东西看了个空——好在他提前有准备,精湛的大脑封闭术使他并未被抓住任何把柄。
只是那个痛苦的维持过程,他实在不愿意去再想一遍。
他靠着墙壁,觉得乏极了,便微微闭上眼。
无论如何,他觉得这一切很值得,为了她,他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呢?
那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施以不可饶恕咒,心里像是跟着被刀割火烧一般,他拼命忍住杀掉哈尔顿的欲望,伸手挡住朝他射去咒语的手——他的呼吸甚至都是颤抖的,可他却要装作不在乎。
另一方面,他知道她现在一定恨透了他,他们彼此对视的时候,他从她眼里看到的是极度的哀伤和厌恶。她再也不会是那个静静站在教室里,微笑着转身唤他“教授”的人了,再不会用那双明亮而温柔的眼睛,用那副倔强的表情融化他。那些过去的记忆,现在就都永远封藏吧。
脚步声从花园的方向传过来,他警觉地睁眼,看着那个身穿黑兜帽衣的男人。
“恭喜,你现在是霍格沃茨的新校长了。”那个声音带着笑意。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来人见他面色惨白,看来痛得厉害,便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跟我走吧,我请你喝一杯。”
他们落脚点并不是酒吧,而是一处破落灰暗的民宅。那人推门进去的时候轻声道:“别觉得寒酸,西弗勒斯。”
房间里因为空气的流通浮起一层灰尘粉粒,刺鼻的霉味散发开来。
他打量了一阵房间,又看着面前摘掉兜帽的男人。莱特见他望着自己,笑了。“怎么,脸上的伤口吓着你了?”
他摇摇头,嘶哑着嗓音:“你怎么会请我,这才是我吃惊的。”
他们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有过,成为食死徒之后,也再无往来。
“你救了晓沫,我要谢谢你。”莱特用嘴咬开酒瓶塞,随意从桌上抓起一个杯子倒满,递给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没有救她。”他说。
莱特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是的,你没有救她。在你走开后她因为伤重,从扫帚上掉了下去。”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举杯的手一时有些不稳。房间里安静极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响起。
“别担心,她没死。”莱特说,“徐英余救了她。”
他喝干了一杯酒。
“我一直很厌恶你,因为你杀了邓不利多,我最崇敬的人。”
他蹙眉,冷声道:“作为食死徒——”
“去他妈的食死徒!”莱特大吼,“进了这里,管他妈的!”
他吃惊了,望着莱特有些狰狞的那张面孔,前几天,因为办事不力,那张脸被黑魔王用黑魔法在右脸颊刻上一道显目的丑陋伤疤。
“我忠实于黑魔王,是他的一条狗。你不会出去乱说,对吧?”莱特冷静下来,一边往他的杯子里倒酒,一边慢慢地说,“我知道你也是一条狗,可是你对晓沫手下留情,我还是要谢谢你。当时我往这边冲过来的时候,举着魔杖,已经预备朝着哈尔顿那混蛋射个阿瓦达。”
房间里沉默下来。
他喝完杯里的酒,放下杯子。“谢谢款待。”语毕举步而出。
成为霍格沃茨新校长的那一天,他站在礼堂的时候,感受得到旧时同事对他的冷眼怨气。杀死邓不利多,当上黑魔王的走狗,爬上校长的宝座。他的这几步,早就被千万人唾弃了,他清楚得很。
但这是他的命运,更改不了的命运。
重新回到地窖,走在冰冷的楼梯上,他觉得呼出的空气都是冷的。推开办公室的门,在一瞬间他晃眼,觉得办公桌前有个黑长发的女孩正站起来,望着他叫:“教授。”
他无法克制自己这样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努力记起她的声音,让那声音在他的耳畔回响。“教授。”
从他穿上黑袍走上霍格沃茨学校讲台的那一天起,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这个称呼。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他的欲望那么强烈——他想要听她这样叫他,哪怕就只有一次。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想要对她说:不用叫我教授,现在你已可以,叫我西弗勒斯了。
但每次话到嘴边,都会悄悄溜走。因为她看他的神情,会让他感到怯懦。
有些东西,注定是他没有资格承受的。把它掐断在苗头,对他们都好。
于是他听着她叫他“教授”,语调从一开始的羞涩,到坦然,到怅然若失,到刻意疏离,到痛苦至极……
这一声“教授”,就这样像一柄利刃,渐渐扎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拔不出来。
他走回自己的卧室,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他用魔杖在空中划了一下,点燃光。所有的摆设都像是那天一样,他走后,这里恐怕还没有谁进来过。
他走到床头,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黑羊皮笔记本,摊开。
那张纸条还夹在里面。
他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爱你的,莉莉。
红发绿眸的笑颜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却抓不住。他摩挲着那张纸条,在心里又一次恐惧自己的忘记。他已经逐渐难以记起过去的那些日子,那些快乐和痛苦,现在只有梦中还能偶尔回到他身边。他甚至有些记不起那张笑颜的具体模样。
莉莉,莉莉。他轻轻叫出声来。
他们分明手牵手长大。那时候他们一起躺在草地里,望着蓝天,暂时抛却所有的烦恼,任树影摇曳,任清风拂过,任鸟叫虫鸣。她的脑袋会枕在他的手臂上,柔软的红发撒在他的脸颊旁,传来淡淡的香气。
他爱她,爱得很深很久。可他也害了她。
用这些年来弥补罪恶,足够了吗?
他愣了,震惊于自己的想法。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一直坚持觉得,他要用一辈子,甚至下辈子——因为他爱她,爱至骨髓,深入灵魂。
可在一瞬间,他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张面孔来,记忆浮现,他们一起并肩在霍格沃茨宁静长夜下的走廊里走过。她的黑长发在眼前飘扬。
“教授。”
他放下笔记本,半躺到床上。
为什么他的心里这么慌乱?
他烦躁地解衣欲睡,却在抓到黑袍第一粒纽扣时心里一跳,愣住了。拇指肚上的触感如此真实,那些锈迹唤起了他的另一些记忆。他忽然呼吸急促起来。
该死,他为什么要把这粒扣子重新缝到衣服上?为了证明自己的什么?
他用力一把扯下那粒纽扣,然后把它放在手心里,静静地看着。烛光下的纽扣反射着暗淡的红光,那光像是有力气,一下子打进他的心头,他呼痛不及。
他第一次觉得失败,他失败了,并且败得很惨。
但他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只有向前。
这样也好,至少痛苦是给他一个人的。而她,不会受他牵连。她会过得很好,很幸福。她也许会忘掉他,在未来的某一天。
想着想着,他要笑,却觉得脸颊上有什么东西滑过,湿漉漉的。
他抿嘴,举起魔杖轻点,房间里霎时陷入彻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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