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的很好

作者:家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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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奔跑了整个青春


      决定回A市安家的消息,像在“晴海十剑客”这群活宝里扔了颗深水炸弹,炸出来的水花全是“嗷嗷待哺”的欢呼和迫不及待的行程表。
      高伊第一个在群里拍板,撂下手里所有项目,声称“姐妹的归巢大业重于泰山”,火速订了回A市的机票。
      江昊、张明远、贺让、王言这几个在A市或附近的,更是摩拳擦掌,就等我们一声号令。
      连远在国外的蒋文杨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钟薛楼,都表示会尽量协调时间。
      这帮人,好像我们回的不是A市,是某个即将举办世纪庆典的圣地。
      周末,天气好得不像话,湛蓝的天空飘着几缕薄云,阳光炽烈,蝉鸣聒噪,是典型的A市夏日。
      我们约定的聚集点,毫无悬念,是“好莱客”。
      那家藏在巷子深处、烟火气十足、承载了我们无数个晚自习后饥肠辘辘夜晚的烧烤摊。
      老板居然还是那个胖乎乎、总爱叼着烟卷笑眯眯的大叔,看到我们这一大帮子人涌进来,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哟!稀客啊!多少年没见你们这帮小猴子一起出现了!这是……放暑假了回来聚聚?”
      “老板!是我们!毕业好多年啦!”江昊咋咋呼呼地搂住老板肩膀,“老规矩!肉串腰子板筋茄子韭菜金针菇……统统上来!啤酒先搬一箱冰镇的!”
      “得嘞!等着!”老板乐呵呵地去张罗了。
      狭小的店面瞬间被我们挤得满满当当。
      塑料凳子拉得刺啦响,油腻的小方桌拼成一个大长条。
      高伊和柯静凑在一起研究菜单,争论着烤馒头片要不要刷炼乳;江昊和张明远已经为最后一串烤翅该归谁开始了幼稚的剪刀石头布;贺让和王言在交流最新的相机型号和修图软件;蒋文杨推着眼镜,严谨地分析着哪几种肉串搭配蛋白质含量最高;钟薛楼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但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和江昊抢鸡翅的张明远;我和谢怀意挨着坐,我给他倒了一杯冰镇的豆奶,自己开了瓶啤酒。
      嘈杂的人声,混合着炭火和香料的浓郁气味,熟悉得让人鼻子发酸。
      好像中间那七年的时光被凭空抽走,我们只是某个普通的周末,刚结束一场折磨人的月考,来这里犒劳自己。
      “哎我说,”高伊灌了一大口啤酒,脸颊泛红,眼睛亮晶晶的,“吃完饭,干嘛去?唱K?网吧五连坐?”
      “俗!”江昊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地反驳,“伊姐你有点创意行不行?咱们现在可是衣锦还乡的社会人士了!”
      “那你说干嘛?”高伊挑眉。
      江昊眼珠子一转,露出个贼兮兮的笑容:“要玩,就玩点刺激的!怀旧局!回晴海一中看看怎么样?”
      “这个好!”张明远第一个附和,“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小卖部的辣条涨价没?”
      “翻墙进去?”贺让压低声音,带着点跃跃欲试。
      “必须翻墙啊!走正门多没意思!还得登记,麻烦!”王言立刻响应。
      “根据校规,非在校生翻越围墙属于违纪行为。”蒋文杨一板一眼地提醒。
      “得了吧文杨!你现在就是教授,翻母校的墙那叫……那叫重温青春!”江昊满不在乎地挥手。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忽略蒋文杨微弱的反对声)。
      一群平均年龄二十五六岁的“社会人士”,为即将到来的“违纪”行动兴奋得像群高中生。
      结账的时候,老板看着我们这群吃得满嘴流油、吵吵嚷嚷的“大孩子”,感慨地摇摇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以后常回来啊!”
      “必须的!老板!你家烧烤永远是A市第一!”我们嘻嘻哈哈地应着。
      从“好莱客”出来,被夏日的热风一吹,酒意和饱腹感让人有些懒洋洋的。
      我们溜溜达达地往晴海一中的方向走。
      路过一家运动品牌店,江昊突发奇想:“要不……咱们换上校服进去?完美伪装!”
      结果真有人(主要是江昊和张明远)跑回家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年的校服,兴冲冲地套上。
      效果……惨不忍睹。
      原本合身的蓝白运动服,现在穿在身上紧绷绷的,袖子短一截,裤脚吊在脚踝以上,尤其是江昊,胸前的校徽都快被撑变形了,看起来不像是学生,倒像是误入校园的健美教练。
      “噗——”高伊第一个没忍住,笑喷了,“昊子!你省省吧!你这哪是重温青春,你这是对校服的公开处刑!”
      贺让和王言也笑得直不起腰。
      谢怀意看着江昊那副滑稽样子,抿着嘴,肩膀微微抖动。
      连钟薛楼嘴角都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靠!老子不减了!就这样吧!青春在于灵魂,不在于皮囊!”江昊恼羞成怒,一把扯下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T恤。
      最后,我们决定管他呢,就穿着各自的常服,怎么舒服怎么来。
      反正翻墙进去,要的就是那种偷偷摸摸、心跳加速的刺激感,穿什么不重要。
      熟门熟路地绕到学校后墙那段矮墙边。
      多年过去,围墙依旧,墙头的铁丝网甚至有点生锈了。
      爬墙的主力自然是江昊、张明远这几个体力好的,先在底下托一把,上面的人再拉一把。
      高伊和柯静身手利落,没怎么费劲就上去了。
      蒋文杨在下面推了推眼镜,似乎在计算最佳攀爬路线和受力点,被钟薛楼从后面轻轻一托,也顺利上墙。
      轮到谢怀意,他有点犹豫,我看着他那细胳膊细腿,直接蹲下:“上来,我扛你。”
      他脸一红,小声说:“……我自己可以。”
      “别磨叽,快点,一会儿保安该巡逻过来了。”我催促。
      他只好趴到我背上,手臂环住我脖子。
      我稍一用力,把他背起来,上面江昊和张明远伸手一拉,就把他拽了上去。
      我最后一个,助跑两步,脚在墙上一蹬,手一撑,利落地翻了过去。
      落地时,脚下是熟悉的、有点松软的泥土和杂草的气息。
      围墙内,是安静的校园。
      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香樟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教学楼静静地矗立着,红色的砖墙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陈旧,却莫名亲切。
      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传来哨声和奔跑叫喊的声音。
      一切都和我们记忆中的样子重叠,又似乎有些细微的不同,比如操场边的单双杠好像换新的了,教学楼的外墙重新粉刷过。
      “分头行动?”贺让提议,“我跟王言、明远去看看我们老班,好久没气他了!你们呢?”
      “我们去看看老钱!”高伊说,“顺便侦查一下小卖部!”
      “行!一会儿操场集合!”
      贺让他们三个朝着高二教师办公室的方向溜达过去,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像极了当年下课一起去厕所的样子。
      我们剩下的人,则朝着高三教学楼,我们熟悉的三班教室方向走去。
      教学楼里很安静,大部分班级都在上课,偶尔有老师讲课的声音从门窗缝隙里传出来。
      我们放轻脚步,像做贼一样,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兴奋。
      走到三楼,拐角就是高二年级组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
      高伊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推开门缝往里看。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正在伏案工作或低声交谈。
      靠窗的那个位置,坐着一个人,头发比七年前稀疏了些,鬓角有了明显的白发,正戴着老花镜批改试卷。
      是老钱,钱意志。
      他看起来快五十岁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但那股严肃中带着点慈祥的气质没变。
      高伊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老钱头也没抬。
      我们几个鱼贯而入。
      老钱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看到我们,明显愣住了,手里的红笔顿在半空。
      他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目光在我们几个脸上扫过,从高伊、柯静,到我,最后,定格在微微低着头、有些拘谨地站在我侧后方的谢怀意脸上。
      “钱老师。”我们齐声喊道,带着笑。
      老钱脸上的惊讶慢慢化为惊喜,放下笔,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真切的笑容:“是你们这几个小猴子!怎么今天有空跑回来了?商君意,高伊,柯静……谢怀意?你也回来了?”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谢怀意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温和的欣慰。
      “钱老师,我们回A市工作了,今天正好聚一起,就回来看看您。”高伊嘴快,笑着说道。
      “好,好!回来好!”老钱连连点头,招呼我们坐。
      办公室不大,我们几个一站,就更显拥挤了。
      老钱的办公桌还是老样子,堆满了试卷和参考书,但桌角玻璃板下压着的一张照片,格外显眼——是我们高二(三)班的毕业照。
      照片上的我们,穿着蓝白校服,笑得没心没肺,青春逼人。
      老钱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向那张照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叹了口气,又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们都成大人了。”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谢怀意身上,声音温和了许多,“怀意,在B市读完书了?现在做什么?”
      谢怀意轻声回答:“嗯,读完了。现在在A大物理所。”
      “好,好啊!搞科研好!适合你!”老钱欣慰地点点头,他沉默了几秒,指着照片上那个因为转学而空出来的、位于角落的位置,看着谢怀意,很认真地说:“怀意啊,不管怎么样,在老师心里,在咱们三班,永远有你的一个位置。”
      谢怀意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看向老钱,又看向那张照片,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微微发抖的手。
      我知道,这句话,对他意味着什么。
      我们又聊了几句近况,问了问其他老师的去向,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好奇地看过来,带着善意的笑容。
      怕打扰他们工作,我们没待太久,起身告辞。
      老钱送我们到办公室门口,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那种老师看到自己学生有出息后的骄傲和感慨。
      我们转身要走时,他忽然在后面喊了一声:“喂!你们几个!”
      我们回头。
      老钱站在门口,背微微有些佝偻,但眼神清亮,他挥了挥手,像当年赶我们去上晚自习一样,声音带着笑意,却有些发哽:“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带过的这么多届学生里,你们这帮捣蛋鬼……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届!行了,赶紧滚蛋吧,别在这儿碍眼!”
      我们看着老钱微微发红的眼眶,心里都酸酸胀胀的。
      高伊吸了吸鼻子,大声说:“老钱!你也保重身体!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快走快走!”老钱笑着摆手,转身回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感动和不舍。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去操场和贺让他们汇合。
      贺让、王言、张明远已经在了,正指着新建的体育馆评头论足。
      汇合后,我们像当年下课一样,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图书馆扩建了,实验楼换了新设备,小树林被修剪得更整齐了,但那条通往操场的小路没变,那棵据说有百年历史的老榕树也没变。
      我们指着这里那里,说着当年的趣事糗事,笑声在夏日的校园里传得很远。
      正当我们站在操场边,看着塑胶跑道上奔跑的年轻身影,感慨着“年轻真好”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熟悉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怒吼。
      “你们几个!!对!!站着别动!特别是你商君意和江昊!又带头捣乱是不是?!”
      我们浑身一僵,齐刷刷地回头。
      只见教导主任赵德富,还是那副样子,背着双手,挺着微微发福的肚子,穿着熟悉的polo衫,眉头紧锁,一脸“我抓到你们了”的严肃表情,正快步朝我们走来。
      阳光照在他日渐稀疏的头顶,有点反光。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非但没怕,反而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道理富”赵主任!
      岁月这把杀猪刀,好像唯独放过了他爱训人的习惯。
      赵德富走到我们面前,目光严厉地扫过我们这一群“奇装异服”、明显不是本校学生的人,最后定格在我和江昊脸上,痛心疾首:“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穿的这都是什么!啊?上课时间不在教室,在外面瞎晃什么?!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我们忍着笑,互相使了个眼色。
      然后,像当年被逮到在走廊里追逐打闹一样,默契地站成了一排,昂首挺胸,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地大喊。
      “报——告——赵——主——任——!我——们——是——高二(三)班——的——!”
      声音大得惊起了不远处树上的几只麻雀。
      赵德富被我们这整齐划一、理直气壮的回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仔细打量着我们这几张熟悉又带着成熟痕迹的脸,脸上的怒气渐渐变成了惊讶,然后是哭笑不得,最后化作一丝无奈的、带着点追忆的笑容。
      他显然认出了我们,尤其是当年最让他头疼的我和江昊。
      他指着操场,依旧板着脸,但眼角的皱纹却舒展开来:“少贫嘴!上课时间闲逛,违反校规!去!每个人,操场十圈!跑不完不准放学!”
      “遵命!赵主任!”我们再次齐声高喊,然后像得了特赦令一样,大笑着,欢呼着,冲向了那片熟悉的红色跑道。
      夏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塑胶跑道晒得发烫,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阳光炙烤大地的气味。
      我们这一群早已告别校园多年的“老家伙”,脱掉了社会人的外壳,像很多年前一样,在操场上奔跑起来。
      江昊和张明远冲在最前面,互相较劲;高伊和柯静边跑边笑,马尾辫在脑后甩动;贺让和王言拿着手机,倒退着边跑边拍;蒋文杨保持着匀速,呼吸平稳,像在完成一项科学实验;钟薛楼不远不近地跟在江昊身后,目光落在他汗湿的后背上;我拉着谢怀意的手,他跑得有些喘,脸颊绯红,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但眼睛亮得像星星,嘴角带着从未有过的、畅快的笑意。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少年们的呐喊和欢笑,带着汗水咸涩的味道,带着阳光炙热的温度。
      跑道旁的香樟树哗哗作响,仿佛在为我们奏响一曲青春的终章,又像是新篇章的序曲。
      我们跑过弯道,跑过直道,跑过那些被岁月尘封的、闪闪发光的日子。
      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十圈很长,长到足以让汗水浸透衣衫,让心跳如擂鼓;十圈也很短,短得像青春里一个恍惚的瞬间。
      但我们知道,无论跑道有多长,无论未来还有多少个夏天,身边这群人,这个紧紧牵着手、一起奔跑的人,都会在。
      晴海一中的围墙圈住了我们三年的青春,却圈不住此后漫长岁月里,我们将要一起奔赴的、更广阔的天地。
      ——
      我踩着前世的余温归来,恰好赶上你十七岁那年的蝉鸣。
      走廊尽头你低头蹙眉的模样,和记忆里最后那帧灰暗画面重叠,这一次,我先一步站到你身前,按住了命运转向深渊的齿轮,替你挡住那年夏天的暴雨和往后所有风霜。
      ——
      胜于青春,胜于盛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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