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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朵玫瑰
“哗啦——”
当仆人把托盘上装满酒液的水壶取下为这位尊敬的国王陛下倒酒时,不知是被他的威严所震慑,还是受到了某种控制,竟然让酒液不偏不倚地倾倒到国王身上,在家宴上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裤子已被浸湿一大半。
“陛下饶命,奴不是故意的,陛下饶命!”意识到犯下大错的仆人连忙趴下求饶,试图得到一丝宽恕。
这时一众贵族和大臣才纷纷从椅子上站起,脸上挂着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关心。
“哦~天呐,这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
“这该死的奴仆,做事毛手毛脚的!”
“快!带下去换身衣服吧。”
……
本就因为近来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的阿卡修斯,脾气比以往更加暴躁,那两撮浓密却泛着白的眉毛猛地一拧,抬起脚踹在趴在地上的奴仆。
这一踹似乎用尽了力气,如果没有椅背倚靠,怕是他自己都要往后倒去。
阿贝伊拉扶住了阿卡修斯,连忙指挥旁边的人,“快把他带下去处置了。”
“饶命啊!陛下——王后——”
这名奴仆哭喊的声音逐渐远去,直至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因为季兰榆的身份,她也坐在了前面,距离主位不远,她清晰地看到了阿贝伊拉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也明白这是她行动开始的标志。
随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隔她两个位子的艾尔德里克,而艾尔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食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我先带陛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那个——”阿贝伊拉左右观察着谁是那个合适人选,等视线落在艾尔德里克身上,她才张嘴道:“艾尔跟我一起吧。”
一桌子人的目光随着阿贝伊拉说完最后一个字都看向了艾尔德里克。
而奥布莉和阿拉里克皆感到奇怪,平时也没见母后和艾尔的关系那么好,怎么这个时候会叫艾尔一起呢?
阿拉里克见此情况,想使唤另一个奴仆上前来,话没说出口却被艾尔打断了。
“好的母后……”他故作紧张斟酌的样子,慢慢走上前去扶着阿卡修斯的另一边。
然而对此同样不解的正是这件事的另一个不可或缺的主角——阿卡修斯。
他甚至感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可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多有思考,依靠着一左一右的力量缓慢前行,尽管他极其厌恶艾尔德里克。
就在其他人只顾着关注阿卡修斯的时候,完全转身之余,艾尔深深地和季兰榆的双眼对视上,只一眼他们就明白对方眼底蕴含的意味,那是即使相隔万里,被重峦叠嶂阻挡,也望进灵魂的一眼。
仿佛孤注一掷,可他们仍有退路,也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又满是坚定。
寝宫门口的守卫定然也是阿贝伊拉安排的人,他们偷偷交换视线的动作被艾尔看在眼里,可他只能按捺住任何情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母后,我先出去吧,让门口的奴仆来服侍父王?”三人进了屋内,艾尔假装惶恐地问道。
他把一个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何事可又害怕发生的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等一下。”她的声音不再像餐桌前那般亲切,而是掺着冷意,冷漠地抽离搀扶的手臂,任由那个此时此刻无能的男人跌倒在厚厚的羊绒毛地毯上。
阿卡修斯僵硬着手指头,恨不得直指到阿贝伊拉眼前,如破旧乐器剌着弦,刺耳干枯的声音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可阿贝伊拉却没有心情回答他那无聊的问题,说话的声音打断了艾尔德里克转身的动作,“艾尔德里克,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会不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什么意思吗?”
艾尔不敢转头,垂着头看向地板,从身后看他是多么害怕,“我,我不知道……这明明就是你想做的事,不要,不要让我来做……”
阿卡修斯更加迷茫,两人在他面前仿佛在打着哑谜,“什么事?我问你们要干什么?”
可依旧无人回应他。
耳侧传来高跟鞋清脆踏在地板上的声响,越来越近,把心跳的空间压缩得愈发狭小,艾尔不愿面对,只把身体再向右转了过去。
阿贝伊拉走近,“艾尔,我知道你受过多少痛苦,我清楚我明白你心里有多少恨,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
声音从左耳来到右耳,她如同诱惑尚未成熟的小孩子义无反顾地走向森林深处的那座糖果屋。
“如果你清楚明白的话,那,为什么,从来都不曾拯救过我?”艾尔的语气似乎有一丝松动,可被翻动的那些痛苦回忆又如潮水般覆盖上来,他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阿贝伊拉眉头一紧,显然没有想到艾尔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只顿住一刹那,便立刻张嘴挽留道:“你以为我在他面前能做什么吗?我从别的国家嫁过来,在这里我只有奥布莉,我要是做了什么反抗他的事,我的奥布莉怎么办呢?你想想可爱的奥布莉。”
为此,她打出一张名为奥布莉的感情牌,试图用一片泛滥的母爱来继续打动艾尔德里克。
她认为,艾尔自幼丧母,一定能被她和奥布莉的感情所感动,事实上,她也猜对了,艾尔的确心软了一下,可这并不能掩盖阿贝伊拉的计划要利用他的事实。
他不再继续转身避免她的目光,而是装模作样地瞥了眼地上的阿卡修斯。
这个时候阿卡修斯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立刻扯大了喉咙向屋外喊道:“来人!救命!有人要谋害本王!来人——咳咳咳——”
显然,他的体力并不足以支撑大喊大叫,不一会儿,他就像个失败者一样趴在地上咳嗽喘气。
似乎被这叫喊声吓到,艾尔紧张地朝门口看去,他觉得大门下一秒就会被打开,他说道:“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做,这是弑父,这是弑王……我们不能,不能这样,我不想背负这样的罪名,即使……即使他曾经那样对我……”
阿贝伊拉看着他的眼神一下松懈又一下紧张,她很明确他在纠结。
意识到时间可能过去太久了,于是她说:“你还发现吗?艾尔,这次他生病就是上帝对他的惩罚,为什么这个病不能马上带走他呢?我的生活也被搅得一团糟,我再也撑不住了,在他身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可是我不能死不能让我的奥布莉没有母亲……”
她掩面痛哭,没被覆盖的下半张脸呈现出一片艳红色,她宛若沉浸在痛苦之中。
见此情景,艾尔脸上动容,心中却无比清楚,这不过是她编造出来博取他同情的谎言,编造了一个两人都同样受到折磨的谎话。
“难道你也……”艾尔未说完的话满含无尽同情。
“不,艾尔,咳咳咳她在骗你,这个女人在骗咳咳咳咳——”阿卡修斯立刻阻止。
阿贝伊拉着急地摇头,“艾尔你知道他的真面目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冷漠!暴躁!冷血!如果我们今天不弄死他的话,我们两个就死定了。”
艾尔德里克还在纠结,却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态度强硬,他说:“可是,可是这太不严谨了,你这个计划太多漏洞了,我们现在杀了他的话,外面那么多人,我们就是明晃晃的凶手。”
他那双充满温柔和担忧的眼睛看向阿贝伊拉,却不是在妄图让她放弃,而是在继续催动着计划的进行。
阿贝伊拉咽下一口气,她激动地抓上了艾尔的袖子,说道:“没关系的,你不用怕这个,我早就计划好了,外面有一部分是我的人,我只要说是刺客杀的,他们会为我们做主的。”
也许是笃定计划会成功进行,她竟然把这个最重要的秘密说了出来。
此刻她掏出一把匕首塞进艾尔手中,双手握着他的两只手在里面,颤颤抖抖的,语气却无比坚定,“我们杀了他吧,结束这一切的痛苦,这个国家不需要他。”
她带着艾尔慢慢地谨慎地迈出步子,却把激动兴奋的神情展现的一览无余。
“你居然,居然敢收买,我的人!”
蓦地突发意外,阿卡修斯用尽力气一把扯住阿贝伊拉的裙脚,那只布满苍老的手掌像来自地狱的恶魔,将防不胜防的阿贝伊拉扯倒在地。
“啊——你放开我,你个!卑鄙的!老东西!”
“你这个!毒妇咳咳——”
阿贝伊拉看似柔弱,可力量也能将现在阿卡修斯擒住,经过一番挣扎,她成功地抓住阿卡修斯的双腕,跪坐在地上并不狼狈,抬头诚邀艾尔德里克。
“艾尔,快来吧。”
即使手没有了活动空间,可嘴仍然不死心,阿卡修斯虚弱地恳求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艾尔,我的好艾尔,只要,只要你现在叫人来咳咳咳——父王不会怪罪你的——你还是父王的好孩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艾尔德里克曾在他的拳打脚踢下苟活的日子,顺着眼眶流出的泪水没有悔恨,只有害怕,这个做了一世君王,站在权力顶端的人,居然要死在一个女人和孩子手下,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空气近乎停滞,艾尔单手握着泛着冷光的匕首,下一秒紧张一扫而空,整个人不再发抖,佝偻的背瞬间挺直,可那双眸子却依旧温柔,他问道:“为什么要我来动手?你可以自己动手啊。”
阿贝伊拉似乎消耗殆尽了耐心,抿直了嘴角,但为了稳住艾尔德里克,她不得不继续演戏,“我在给你机会啊艾尔!你不想亲手杀了他吗?我希望你的内心不再有枷锁束缚着你,我希望你亲自斩断它。至于为什么不是我动手,我只是不想奥布莉有一个杀害父亲的母亲而已,尽管我如此恨他,你想想奥布莉好吗?而且我太害怕了,我本就不是一个胆大的人……”
她满眼泪水抬头看着艾尔,话语之间还在继续售卖着同情和母爱,引诱着艾尔心底最深的伤痛,眼看着艾尔往前迈了一小步,她得意勾起的嘴角却在下一秒僵住了。
瞳孔放大,任由眼眶里的泪水随意滚落,她只看见艾尔并没有选择往她的方向走来,而是步子往左一拐,他那完全能藏住另一个人的身体后面是另一个人。
她计划之外的意外——季兰榆。
季兰榆顺手接过艾尔呈上的匕首,在手中肆意转了两圈,刀刃却乖乖的没有触碰到肌肤。
取而代之,季兰榆一步步向前走,没有低头,只是垂下眸子,睥睨地上的两个人,她轻启嘴唇,似不屑。
“既然你害怕,那就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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