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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即强吻。
午夜的倒数声混入喧嚣,全场缭乱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一片平息的昏暗。
舞台中央的DJ台投下一束冷白的光,音乐戛然而止,下一秒,鼓点以震耳欲聋之势突然炸响,粉色双马尾的女生踩着节奏踏上舞台,那人以白色狐狸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精致的下巴和一抹丰润小巧的红唇。
她穿着件修身的蓝色吊带,调整设备时指尖利落扫过打碟机,腰间那截皮肤在破洞牛仔的裤沿上白得晃眼。
就在女孩指节上扬的瞬间——
“轰!”
四面八方的音浪瞬间掀翻全场。
谈尧完全没兴致,扫了眼手机便起身,敷衍朝他们打完招呼便走出包厢。
“尧哥慢走。”陈嘉南笑得一脸灿烂,扬手相送。
周亦哲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谈尧的背影上滑过,随意落在舞台中央,指间的酒杯却莫名悬停在半空。
他的视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竟打量起下方那道纤细的身影。
舞台上的女生随着重音举起左手,身体卡着节奏小幅度晃动,两侧发尾扫过肩头时带起张扬的弧度。
周亦哲的焦距点凝聚在女生面具下的那双眼睛,距离太远,连瞳色都看不真切,心脏却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像是某种只对特定之人存在产生的、本能的悸动。
“狗哲看哪个美女呢?”陈嘉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四处张望。
周亦哲抿了口酒,喉结滚动,“最漂亮那个。”
“面具杀手听过没?”陈嘉南咂咂嘴:“气质越绝,越容易诈骗。”
翟澈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胳膊搭上周亦哲肩膀,笑得不怀好意:“怎么,看上这小辣椒了?”
他冲舞台扬了扬下巴,“人家脾气野得很,上次有人骚扰她,直接被泼了一脸酒。”
周亦哲没接话,目光仍停留在那双操控打碟机的手上,纤细,骨感,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手腕内侧隐约露出个字母纹身。
“看着有点眼熟。”他忽然说。
翟澈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语气带点揶揄:“原来我们周少好这口。”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女生突然抬头。
面具下的眼睛穿过晃动的灯光,直直撞进周亦哲的视线。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周亦哲的呼吸一滞,心脏在胸腔里重重撞了一下,莫名其妙的身体反应,他都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了。
女生却已经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手指在碟盘上猛地一刮,尖锐的音效刺破空气中的暗流。
全场尖叫!
周亦哲嗤笑了下,仰头喝完杯中的酒,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戴狐狸面具的女生,像她。
九月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光影,手机闹钟第二次划破空气时,谈尧才慢吞吞地抬手,冷白的手腕悬在床头柜上空晃了晃,碰倒了相框,终于攥住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他收手,掀开被子坐起身,呆怔片刻,又俯身把那张雪夜里的合影重新摆正。
谈尧的目光扫过相片不自觉停顿了下,漫天雪花飘扬,几位少年人挤在镜头前,陈嘉南笑得见牙不见眼,周亦哲懒懒散散,最中间的两位女生挽手而笑,而他的身旁,是快与黑夜融为一色的谢书衍。
那人没看镜头,目光微微偏着,像是在看他。
…
复式公寓一楼是开放式厨房,灰色调装修搭配极简设计,清冷得近乎执拗,像是无意识复刻了谁的风格。
他煮好一碗泡面,在餐桌前坐下习惯性点开手机里的商圈新闻,京市新贵动态、科技峰会资讯、某集团继承人的回国消息,他的目光在每张配图上停留两秒,又平静地划走。
日复一日,几乎成了某种执念。
他百无聊赖地正要放下手机,屏幕却冷不丁弹出条新闻推送——
[哈佛顶尖心胸外科团队受邀归国!黄卿教授携核心成员加盟国家医学中心,牵头搭建国家级复杂心脏手术诊疗平台]
谈尧的目光莫名在标题上凝滞两秒,而后关掉手机,默默把剩下的面吃完。
早上八点半,谢书衍坐在落地窗前,窗外的阳光下是整片城市的繁华楼影,他慢条斯理咬了口三明治,伸手捞过一旁手机,点开明天手术的病例。
患者刘某,56岁,复杂型主动脉夹层Stanford A型,合并马凡综合征。
谢书衍划开病例影像,血管三维重建图里,主动脉撕裂范围触目惊心,分毫差错都可能让术中血管破裂。
这类手术,早在他哈佛求学时,就是导师黄卿教授用于教学的棘手案例。黄卿作为国际心胸外科的顶级标杆,最擅处理各类复杂心脏畸形,而谢书衍作为他唯一破格录取的本博连读弟子,也是所有学生里最年轻、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存在。
下月即将退休的黄卿,受国家医学中心力邀,带着核心团队归国,投身国内复杂心脏手术诊疗体系建设。谢书衍随团队回国刚满一周,便接下这台堪称“教科书级难度”的手术。
他去年在国外参与过类似病例,尽管这次患者的血管条件更差,可谢书衍脸上竟没有半分棘手的神色。
刚退出资料界面,微信提示音“叮”了一声。
黄卿发来消息:“3床夹层病人新出了CTA报告,我和你师兄刚碰过,你今天来趟医院,商量下要不要调整手术方案。”
谢书衍看完,指节在屏幕轻点,敲了个“好”字。
手机刚暗下去,方媛婷的微信消息紧跟着弹进来:
“阿衍,回家看看好吗?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谢书衍垂眸盯着手机,目光却没聚焦在通知栏信息上,锁屏壁纸是张藏着温暖与孤寂的旧照,
黄昏许愿树下,红绳缠绕的枝桠间,18岁的少年穿着校服站在树梢下垂眸,漫天祈愿带犹如无数缕红色的风。
—
医院临床讨论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黄卿抬手,用指尖点了点屏幕中影片的撕裂处,“破口离主动脉瓣太近了。”
他的指尖滑向升主动脉区域,语气凝重:“一旦术中破裂,死亡率会高达90%。”
谢书衍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影像,声音平静:“可以尝试深低温停循环。”
陆行舟咬着笔帽,抬眉瞥他一眼:“师弟,你怎么不管遇上什么情况,都这么冷静啊?”
见他没理人。
陆行舟又提醒道:“你确定?国内可没那么多ECMO后备支持。”
“不需要。”谢书衍指节在平板上调整方案,“我要做,成功率就必须是100%。”
黄卿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不愧是我的徒弟。”
“休息日还把你叫来,辛苦你了。但这台手术,是我们回国的第一份答卷。”他伸手拍了拍谢书衍的肩,语气里带着期许,“老师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陆行舟立刻捂心口:夸张地叹了口气:“师傅,您这偏心也太明显了,就不能等我走了再说?”
黄卿瞪他一眼:“你要有书衍的实力,主力刀我也给你。”
陆行舟心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从一起共事开始,谢书衍的能力就令人望尘莫及。再棘手的片子,他扫一眼就能定下最关键的方案,术中再惊险,那张脸也始终面不改色,操刀成功率更不用说,尽管说话是难听了点,却真没人投诉过他。
这份实力,的确让人甘拜下风。
他龇牙咧嘴地转向谢书衍:“好师弟,帮个忙……”
“拒绝。”谢书衍头也不抬。
“相处这么久,你好歹听我说完!”
“不听。”
陆行舟突然摘下口罩,露出肿了半边的脸:“我牙髓炎犯了,得去口腔科挨一刀。”
他晃了晃手机上的信息,“早上的门诊号,你替我看。”
谢书衍瞥了眼他胀成包子的左脸,冷嗤:“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牙能烂成这样。”
陆行舟早已习惯他的刻薄,边戴口罩边往外走:“记得带我的工牌!别被举报了!”
—
“请39号谈尧到五号诊室就诊。”
墙上的播报女声念到他名字时,谈尧正对着急诊室墙上的电子钟出神,他站起身,诊室门被推开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里忽然混进一缕清冽的气息,有一股没来由的熟悉。
那位医生身形高挑,正背对着他站在洗手池前,水流哗哗冲过那双修长的手,白大褂下露出一截冷白的后颈。
谈尧将病历本搁在桌上,落座时,木质椅腿在寂静里划出一道轻响。
那人关掉水龙头,抬手甩了甩指间的水珠,转身的动作却在中途微不可察地顿住。
啪!
病历本被谈尧的手肘碰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视线撞进那双眼睛的瞬间,心脏像被高压电流狠狠击过,骤然痉挛,掌心无意识地攥紧扶手,连带着手指都开始不受控地发颤。
谈尧抬手摁住左手,结果两只手都抖得厉害。
蓝色口罩遮住了对方大半张脸,可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弧线,目光的冷感,熟悉到让他喉咙发紧。
那人却只顿了两秒,随即平静地拉开椅子坐下,开口时,既没问名字,也没询症状,而是:
“吃不起饭了?”谢书衍声音冷得要死,“瘦成这副德行。”
谈尧的呼吸猛地停滞,喉咙堵得厉害,好像发不出声音了。
这道声音虽然比记忆中的声线更低,更沉,尾音里还裹着点说不清的哑,但他几乎瞬间就确定了。
是谢书衍。
他目光动了动,扫过医生胸前的名牌,上面却是另一个名字。
谈尧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卫衣黏在皮肤上,凉意一阵阵往骨髓里钻。
谢书衍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声音却平静:“看什么。”
他掀了掀眼皮,问:“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谈尧这才猛地回神,喉结滚动,“…这位医生,你有点眼熟。”
谢书衍眼都没眨,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这位先生,你搭讪的话术烂透了。”
轰!
谈尧只觉脑子里的神经被炸得四分五裂,血液猛地冲上耳膜,尖锐的轰鸣震得眼前发黑。
不管多荒谬,多难以置信,眼前这人就是谢书衍。
谢书衍却依旧面无表情,垂眸在电脑上输入病历信息,“哪里不舒服?”
“心口。”谈尧听见自己说。
“具体症状。”
“闷。”
“多久了。”
“一周。”
“持续痛还是阵痛?”
“偶尔阵痛。”
谢书衍终于从屏幕上挪开视线,伸手去够桌边的听诊器,“躺上去,衣服撩起来。”
谈尧愣了半秒,四肢百骸像生锈的零件,僵硬地照做。
听诊器贴上皮肤的瞬间,谈尧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激得连指尖都蜷缩了一下。
“呼吸。”谢书衍说。
谈尧犹如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猛地深吸一口气,这口气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裹着若有似无的香雪兰气息,那是他高中闻过千万次的味道。
没有变。
心跳又加快了,横冲直撞地顶着胸腔。
听诊器挪到心脏位置时,谢书衍的手指故意擦过他的肋骨,谈尧的身体倏地僵了一秒。
那只手没停,继续往下,在他腰侧摁了摁,又张开掌心比量着宽度,末了还不太满意地啧了一声。
谈尧忍无可忍,一把拽住那只手,“你玩够了没有,谢书衍。”
“玩什么?”谢书衍俯视他,“玩你?”
“谢医生平时都这么骚扰人?应该接到不少投诉吧。”
“你可以当第一个。”谢书衍收回听诊器,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侧脸,“心跳快成这样,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对方只冷着脸盯着他,
谢书衍言归正传,“应该是压力躯体化,先去做心电图和心脏彩超。”
谈尧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抬手就扯掉了对方的口罩,那张让他记了无数个日夜的脸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手臂瞬间僵在半空…
真的是他。
这人的头发利落却不过短,随意松散,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恰好露出那双冷漠的眉眼,这张脸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几分肃冷与从容,骨相轮廓越发分明,好看得让人窒息。
两人沉默地对视,空气凝固。
谢书衍綣了下手,平静无澜的表面下正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
这些年,他没断过托私家侦探找谈尧的下落,可不知为何总是一无所获。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放弃,日复一日地等待,像守着一个渺茫的希望。
如今这张脸就近在咫尺。
男生的头发比记忆里长了些,黑色碎发干净清爽,稍稍遮住一点眉骨,眼神里依旧带着往日的凌厉冷硬,却透着更多的压抑和封闭。
这双眼睛,似乎藏了很多自己看不到的情绪。
谢书衍没先开口,谈尧也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硬邦邦地站着等他开检查单。
那人将资料打出来,突然抬手说,“伸手。”
谈尧愣了愣,没动,可几秒后,还是依言伸出了手,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根本无法反抗。
谢书衍拽过他的手腕,将卫衣袖口往上捋了捋,目光扫过动脉处的两道旧疤,随后将笔尖在冷白的皮肤上划过,留下一串号码。
当笔尖触到皮肉时,有股轻微的痒意,卷着电流顺着血管钻进去,一路麻到心脏,谈尧的指尖蜷了蜷,连呼吸都跟着乱了。
“投诉电话,”谢书衍盖好笔帽,语气听不出情绪,“记得打。”
谈尧冷着脸,心里憋着没由来的燥火,想把那串数字狠狠擦掉,好像这样就能在气势上压过他,可真要动手,却又舍不得。
最终只是把袖口猛地拽下去,闷声骂了句:“你有病。”
他抓过打印单转身就走,谢书衍却在这时突然喊他:“谈尧。”
这两个字穿过七年光阴,再一次攥住了他的脚步。谈尧没回头,声音又干又哑:“还有事?”
“过来。”谢书衍说。
…
谈尧屏住呼吸,胸腔里翻涌着股破釜沉舟的火气,想过去让他给个痛快。可刚走近半步,就被猛地拽了过去,稳稳撞进那个熟悉的胸膛,没等他反应,下巴就被那人往上一抬,温热又霸道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压下来。
谢书衍扣着他的后颈,舌尖触到他唇瓣的瞬间便强势闯入,带着不容分说的掠夺感,几乎要将对方的呼吸都一并夺走。
谈尧整个脑袋嗡嗡作响,手臂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手里的纸页悄无声息地滑落,轻飘飘地坠在地上。
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诊室的,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漂浮无力,若非口腔残留的麻感,还有颈侧那片发烫的印记,他真觉得,这十几分钟不过又是一场冗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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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么没造成医闹呢,尧儿快投诉他耍流氓!
(因为师兄的名字被口口了,临时给他改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