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素嫦
回到客栈时，掌柜的正低头拨弄着算盘，李乐安摇着折扇踱步过去，“掌柜的，这洪州城里，除了西街那家‘丰祥’，可还有别的像样的绸缎庄？”
掌柜的闻声抬头，脸上堆着笑容，“李公子这是要货比三家？有是有，城南有家‘福祥’，城东还有家‘锦绣阁’，都算是不错的铺子。”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点声音，“不过要说这洪州城里，货源最足、价钱最公道的，那还得是‘丰祥’。他们家做生意，最是诚信，童叟无欺。”
李乐安心中暗笑，也不知这‘丰祥’给了掌柜的多少广告费。她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随即话头一转，脸上带上几分纨绔子弟的好奇，“对了掌柜的，久闻洪州繁华，不知那……春华楼，怎么样？小弟想去见识见识。”
掌柜的一听“春华楼”三字，笑容顿时有点不自然了。打量了一下李乐安和她身后眉头紧锁的冯昱，好心劝道：“李公子，您一看就是体面人。听小老儿一句劝，那等地方，三教九流，最是复杂。您这出门在外的，还是……莫要被那些下九流的迷了眼，免得耽误了正事。”
李乐安知道他是好意，脸上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笑容，挥挥手说：“掌柜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是去听听小曲，喝杯水酒，能误什么事？”
掌柜的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只得摇摇头，指了指方向，“从这儿往东走，过两个路口，那栋最气派的楼就是。”
李乐安其实白天已经路过，知道地方，但还是向掌柜的道了谢。
第二天，李乐安依旧是一身富贵公子打扮，带着冯昱和一名护卫，优哉游哉地在洪州街头闲逛。她看似漫无目的，东瞧瞧西看看，买些零碎玩意儿，实则脚步慢慢转向了城外的漕运码头。
越靠近码头，空气里的水腥味和货物混杂的气味就越重。放眼望去，只见河面上桅杆像树林一样密，苦力们喊着号子，扛着大包小包，一片忙碌景象。可他们还没走近码头核心区域，就被几个穿着统一褂子、看似管事模样的人拦住了。
“去去去！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领头的语气不善地挥手驱赶。
李乐安却用折扇轻轻挡住了想要上前的冯昱，她脸上堆起无害的笑容，拱手道：“这位大哥，我们是外地来的客商，想看看这边的货运情形……”
“看什么看！漕运重地，也是你们能随便看的？快走快走！” 不等她说完，对方就极不耐烦地打断。
李乐安见状，也不强求，从善如流地点头，“好好好，我们这就走，打扰了。” 说罢，利落地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纠缠。
走远几步，冯昱压低声音说：“守卫如此森严，必有蹊跷。”
李乐安神色不变，“意料之中。若真让我们大摇大摆进去看了，那才奇怪。” 她并不气馁，继续在洪州城的大街小巷穿行，仿佛真只是个好奇的游客。
中午，他们随意找了家临河的酒楼吃饭，听着邻桌食客闲聊些市井琐事。下午，李乐安看看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摇着扇子，朝着春华楼方向走去。
此时刚过午后不久，春华楼不似夜晚那般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只是刚刚开门准备晚间的生意。门口虽也挂着彩灯，却显得有些冷清。
李乐安几人刚踏进门，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鸨母便迎了上来，她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李乐安衣着不凡，且是个生面孔，立刻脸上笑开了花，热情得有些夸张，“哎呦喂！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咱们春华楼吧？真是贵客临门，快里边请！”
李乐安学着寻常风流公子的做派，目光在大厅里扫了一圈，然后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手心，对鸨母道：“妈妈不必张罗，寻个清静的雅间，找个唱曲儿好听的姐姐来，唱两首小曲，上一壶好茶便可。”
鸨母连声应着：“好说好说！公子真是雅致人，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曲艺双绝！” 她一边引着李乐安几人上了二楼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的房间，一边吩咐丫鬟去准备茶水果点。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鸨母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
“公子，您瞧瞧，这可是我们这儿曲艺顶好的素嫦姑娘！” 鸨母笑着介绍。
李乐安抬眼看去，只见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在这个行当里已不算年轻。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五官清秀，未施浓粉，脸上带着一种与这烟花之地格格不入的沉静，甚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她微微低着头，抱着琵琶对李乐安福了一礼，轻声道：“素嫦见过公子。”
她的声音也如她的外表一般，清清冷冷的，没有太多讨好之意。
鸨母又说了几句好话，便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素嫦调试琴弦的细微声响。李乐安没有急着让她唱曲，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看似随意地问道：“听姐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素嫦抬起头，目光与李乐安接触了一瞬，又迅速垂下，低声道：“公子好耳力。妾身……原是关内人士。”
李乐安注意到，在她说到“关内”二字时，那抱着琵琶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素嫦垂首拨动琴弦，清越的琵琶声如珠玉落盘。她弹得是一曲江南小调，婉转中带着一丝萧索。鸨母所言不虚，她的曲艺确实精湛，就连听惯宫廷乐师演奏的李乐安，也觉得颇为出色。
曲毕，余音袅袅。
素嫦放下琵琶，走上前来为李乐安和冯昱斟酒。她很有分寸，始终保持着适当距离。
然而当素嫦靠近时，还是让冯昱浑身不自在，他浑身僵硬，眼神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仿佛那杯子上刻着什么传神之作，连耳根都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
李乐安将他的窘态尽收眼底，心中觉得好笑，自己却神色自若，斜倚在椅中，一副悠然自得、习以为常的派头。
这时鸨母推门进来，不满地瞥了素嫦一眼，转头对李乐安和冯昱热切笑道：“两位公子，咱们素嫦这曲儿，可还入耳？”
李乐安轻摇折扇，“素嫦姐姐曲子弹得不错，就是……气氛静了些。多喊些姐姐一起来热闹热闹吧。”
鸨母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哎呦！怪我，怪我考虑不周，这就去叫，保准公子满意！”
她临转身前，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天大的好事，凑近几分说道：“公子您可赶巧了，今日正是我小女儿雪柳‘□□’的好日子，晚上就要竞价了！您可要留下凑个热闹！不瞒您说，我们雪柳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色，今晚这洪州城里有头有脸的爷们儿，可都要来赏脸呢！”
李乐安注意到身旁的素嫦身体僵了一下，她心头一动，面上却不显，对鸨母露出一个颇感兴趣的笑容，用折扇点了点掌心，“哦？雪柳姑娘？妈妈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了。”
鸨母见勾起了他的兴致，笑得见牙不见眼，“包您满意！那公子先听着曲儿，我这就去安排别的姑娘过来助兴！” 说完，便扭着腰肢，风风火火地走了，临走还没忘带上房门。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素嫦依旧低着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李乐安端起酒杯，用闲聊般的语气好奇问道：“素嫦姐姐，那雪柳姑娘当真有倾城之色？”
素嫦抬起头，她看向李乐安，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警惕，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低声道：“公子说笑了，不过是身如浮萍，任人宰割罢了。”
话音刚落，素嫦自己似乎也惊觉失言，她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挽回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鸨母谄媚的笑语：“两位公子，姑娘们来啦！保准您喜欢！”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三四位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扑鼻的年轻姑娘鱼贯而入，瞬间将刚才那点诡异的寂静冲得七零八落。她们娇笑着围拢上来，斟酒的斟酒，递水果的递水果，房间里立刻充满了莺声燕语。
冯昱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瞬间慌了手脚。一个胆大的姑娘径直坐到他身旁，纤纤玉手端起酒杯就要喂他，吓得冯昱猛地向后一缩，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我自己来！” 他那副窘迫慌乱的模样，引得姑娘们一阵娇笑，反而更想逗弄他。
相比之下，李乐安虽也被姑娘们簇拥着，却显得游刃有余。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享乐笑容，一边轻松应付着左右的调笑，一边用折扇帮紧紧靠过来的冯昱隔开其他姑娘，动作自然又不失分寸。
素嫦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惊醒，迅速低下头，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