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奏鸣曲

　　她说不下去了，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是要把这些天积压的恐惧、自责、后怕全部倾泻出来。
　　文靖的左手微微抬起，很慢，很轻地朝她招了招。
　　小雨愣住，眼泪还挂在脸颊上。
　　“过来。”他的声音很哑，却带着熟悉的温和。
　　她僵硬地挪动脚步，走到床边，却不敢抬头看他。
　　“小雨。”文靖又叫她，声音轻得像叹息，“看着我。”
　　她终于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一字一句地说，尽管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是你救了我。”
　　小雨的眼泪再次决堤。她摇头，声音哽咽：“可是你的手……如果我能再快一点……”
　　“我的手还在。”文靖打断她，嘴角微微扬起，像是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而且，它会好起来的。”
　　刘姿站起身，轻轻拉住小雨的手。她的掌心很暖，握着小雨冰凉的指尖。
　　“谢谢你，小雨。”她轻声说，“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已经失去他了。”
　　小雨的呼吸一滞，眼泪落得更凶。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力摇头。
　　文靖的左手动了动，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别哭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再哭下去，陈昊可能要冲进来揍我了。”
　　小雨愣住，随即破涕为笑，尽管眼泪还在流。她胡乱擦了擦脸，抽了抽鼻子：“他……他才不会。”
　　刘姿也笑了，伸手揉了揉小雨的头发，像对待一个委屈的孩子。
　　窗外，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病房的地板上。
　　那些沉重的、压抑的情绪，似乎也随着眼泪一点点流走，只剩下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某种新生的希望。
　　文靖的右手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但至少，它还在那里。
　　而他们所有人，也都还在这里。
　　这就够了。
　　医院的空中花园里，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
　　刘姿找到小雨时，她正坐在长椅上发呆，手里攥着一罐没打开的汽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拉环。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在她金色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光。
　　“小雨。”
　　小雨猛地回神，抬头看见刘姿站在面前，手里端着两杯热茶。她下意识要站起来，却被刘姿轻轻按住了肩膀。
　　“坐着吧。”刘姿在她身边坐下，递过一杯茶，“天冷，喝点热的。”
　　小雨接过，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她冰凉的指尖。她低头盯着茶面上浮着的花瓣，喉咙发紧。
　　“我……”
　　“我是来谢谢你的。”刘姿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小雨愣住，抬头看她。
　　刘姿的目光落在远处，像是在组织语言。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那天在雪崩区，如果不是你坚持找他……”她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敲着杯壁，“如果不是你一直守着他，等他被救出来，如果不是你在手术前拼命联系医生……”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小雨。
　　“谢谢你，把他带回来给我。”
　　小雨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慌忙低头，不想让刘姿看见自己哭，可泪水还是砸进了茶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刘姿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别自责了，好吗？”她轻声说，“他已经醒了，他的手会好起来，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小雨用力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她胡乱抹了把脸，挤出一个笑：“我……我就是……”
　　“我知道。”刘姿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对待一个妹妹，“哭吧，哭完就好了。”
　　远处，陈昊站在走廊的拐角，手里拿着一袋刚买的面包。他看见刘姿和小雨坐在长椅上，一个在哭，一个在笑，阳光笼罩着她们，像一幅安静的画。
　　他低头看了看面包，转身离开了。
　　有些时刻，不需要打扰。
　　风吹过花园，带着初春特有的清新。
　　小雨的哭声渐渐平息，她捧着那杯已经凉了的茶，突然觉得胸口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似乎轻了一些。
　　刘姿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回去吧，他该等急了。”
　　小雨抬头，看着刘姿伸过来的手，阳光在她的指尖跳跃。
　　她伸手握住，站了起来。
　　小雨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看见了刘姿无名指上的一道浅浅的戒痕——和文靖手上的如出一辙。
　　“你们……”
　　“等他右手能重新戴戒指的时候。”刘姿轻声说，目光温柔而坚定，“到时候，你要来当我们的见证人。
　　茶凉了，但心是暖的。
　　文靖的病房里，阳光斜斜地洒在床单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对角线。
　　刘姿推门进来时，看见他正用左手笨拙地翻着一本书，眉头微蹙。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怎么不叫我帮忙？"刘姿走到床边，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书。
　　"想试试。"文靖的声音比前几天清亮了些，但依然带着术后特有的沙哑。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缠满绷带的右臂上，"医生说下周可以拆掉外层敷料。"
　　刘姿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前额，将一绺散落的黑发拨开。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仿佛回到了他们在琴房的日子——那时她会在他练琴到忘我时，替他整理被汗水浸湿的刘海。
　　"疼吗？"她的指尖悬在他右臂上方，不敢触碰。
　　文靖摇头，左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带到自己胸前："这里更疼。"
　　刘姿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俯身，额头抵住他的肩膀，闻到他身上消毒水与淡淡药香混合的气息。
　　"我也一样。"她轻声说。
　　走廊上，小雨抱着一叠康复资料走来，金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见相拥的两人，脚步不自觉地放轻。
　　正要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陈昊的声音："不进去？"
　　小雨吓了一跳，资料差点散落。陈昊眼疾手快地扶住，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他们需要独处时间。"小雨压低声音，接过资料，"这些是苏棠发来的复健方案，我...我晚点再来。"
　　陈昊看着她眼下未消的青黑，突然说："你该休息了。"
　　"我没事。"小雨下意识反驳，却在抬头对上他目光时怔住——那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关切。
　　"你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陈昊的语气不容置疑，"现在，跟我去吃饭。"
　　小雨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病房里，文靖看着窗外的云缓缓移动。
　　"想什么呢？"刘姿问。
　　"在想..."他顿了顿，"回去后要重新适应没有右手的生活。"
　　刘姿握住他的左手，十指相扣："我们可以一起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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