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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1
门外,厮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已然混成一片,火光跳跃,人影幢幢。
萧起一把拉起萧懿安,护在身后,手中长剑挥砍,精准地格开射来的冷箭和扑上来的勒师士兵,且战且退,很快冲到院落一角,那里拴着一匹显然是刚夺来的勒师战马。
他不容分说地将萧懿安托上马背,随即自己也利落地翻身而上,将她紧紧护在胸前。
“驾!”他一扯缰绳,战马嘶鸣一声,朝着混乱的街道冲去。
萧懿安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不断向后飞掠的燃烧的房屋、残缺的旗帜和倒毙的尸体。
直到马匹冲出最为混乱的街区,相对顺畅地奔向西城门方向,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她才像是骤然被惊醒了一般:“思秋……思秋他们呢?”
萧起快速而沉稳地答道:“小姐放心,另有弟兄去救他们了。他们被关押之处看守远不如你这边严密,应当能顺利救出。”
城门口,宁国突袭的士兵正与勒师、罗布古城的守军陷入混战,箭矢呼啸,刀光闪烁,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萧起看准一个空隙,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险之又险地擦着几柄劈来的弯刀,冲出了已然洞开的城门。
策马朝着远处一片黑黢黢的沙丘地带疾驰而去,直到将身后的喊杀声和火光远远甩开,确定暂时安全后,萧起才在一个背风的沙丘后勒停了马匹。
一路疾驰,萧懿安始终沉默着。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闪现着打麦最后倒下时那双绝望哀恸的眼睛,以及那支掉落在染血尘土中的银簪。
就在这时,那个只有她能听见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
【叮!探寻萧起杀害敌国王子真相,积分奖励+1000,当前积分:8000。】
【《今日话宁朝》·第二卷·第一集,内容更新。】
【第一页:《惨无人道!萧起为挑两国争端,杀害敌国王子?》】
萧懿安猛地一僵。
紧接着,她清晰地“听”到了一声书页翻动的轻响。
系统音毫无感情地继续播报:
【第二页:因果倒置,争端在前。】
打麦真的死了。
尽管心中早有预感,尽管亲眼目睹,但直到这一刻,直到被这冰冷的“史书”盖棺定论,打麦死亡的真实感才如同迟来的海啸,彻底将她淹没。
她再也无法抑制,猛地蜷缩起来,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了极致的、无声的恸哭。
为了打麦那荒谬而悲惨的死亡,为了他直至最后都未能说出口的委屈与绝望;为了自己那片刻的怀疑和恐惧;为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并肩作战的简单时光;更为了这无法挣脱的、被命运和阵营裹挟着互相伤害的残酷……
被背叛的痛心、面对死亡威胁的害怕、对打麦痛苦身不由己的理解、以及那深藏的的惋惜与悲伤,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所有枷锁,随着无声却汹涌的泪水,彻底决堤。
不知过了多久,萧懿安的颤抖才渐渐平息。
她松开了一直死死攥着萧起衣甲的手,缓缓摊开掌心。那支狐狸形状的银簪静静躺在那里,沾染着尘土与尚未干涸的血迹。
“小起,”她轻声问,目光却并未看他,“那只是一支簪子……一支普通的银簪。”
她停顿了很久,仿佛在积蓄勇气,才继续问道:“你当时……真的看见他在我身后,是想杀我吗?”
那句更尖锐的质疑——【还是说你只是想杀了他而已?】——在她舌尖滚了滚,最终又被她艰难地咽了回去。她一直都知道,萧起不喜欢打麦。
萧起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压抑的怒意和后怕:
“他掳走了您,小姐,属下带人找了您三天三夜。方才在房间里,他竟然敢……竟然敢那样对您。”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愤怒和杀意,显然是指打麦强行拥抱、捂住她的嘴、甚至试图喂她吃东西的举动,“那是对您的亵渎,属下绝不能容忍。”
萧懿安彻底沉默了。
是啊。
就连她自己,在那一刻不也是吓得魂飞魄散,认定打麦是要杀她吗?她甚至因为那支被误认为是凶器的簪子而对他露出了极度失望和怀疑的眼神……
她又能如何苛责一路拼杀、心急如焚才找到她,并亲眼目睹那极易引起误会的、充满侵犯性一幕的萧起呢?
萧起的反应,或许才是那个情境下最“正常”、最“正确”的。
保护她,清除一切可能的威胁。
她缓缓收拢手指,将那支冰凉的银簪紧紧握在手心。
萧懿安看向系统,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奸臣传之萧起》中有写到:几年后,不断壮大的罗布古城以“萧起在罗布古城大肆屠戮,甚至杀害勒师国暂留罗布古城的王子”为由,正式对宁朝宣战。彼时宁朝刚历内战,百废待兴,此战未予喘息之机,罗布古城联军势如破竹,一度兵临铁壁关下,关隘几欲倾覆。终赖赵征亲赴谈判,许以重利,方得休战。或许正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役耗尽了赵征最后的心力,他回国后废寝忘食致力于恢复国力,不过一年,便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打麦的死,果然成了罗布古城发难的完美借口。而萧起,就因此被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了引发战端、间接导致贤王早逝的“奸臣”。
这一切的连锁反应,源头竟然都在此刻,都源于萧起为了保护她,在那混乱与误解交织的瞬间,射出的一镖。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乐声,从极远处的沙漠地平线飘了过来。
那乐声喧闹而奇异,混杂着勒师国特有的胡笳、手鼓和某种尖锐的簧管声,在这荒寂的沙漠里传出极远。
萧懿安下意识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很远很远的沙丘尽头,出现了一队长长的、蜿蜒的火龙。那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隐约可见装饰华丽的车驾和骑在马上的身影。吹拉弹唱的喧闹之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情形,但队伍最前方,几面旗帜在火光和风中剧烈地招展着。即使隔得如此之远,萧懿安也能依稀辨认出那旗帜上熟悉的、属于勒师国的图腾,以及另一个代表着罗布古城部族的狰狞图案。
再加上那分明是迎亲的仪仗和乐声……
今天……就是今天。
那是阿弥雅雅的迎亲队伍。
她终究还是被送上了去往罗布古城和亲的道路。
萧懿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身后罗布古城的方向,那个唯一曾拼尽全力、甚至不惜背叛一切想要阻止这场悲剧的人,已经失败了。
并且,已经死了。
再没有人能去劫掠那支队伍,再没有人能为了那个或许娇纵任性、却也命运悲惨的公主,豁出一切了。
远处的乐声苍凉而诡异,像是送葬的哀歌,而非迎亲的喜乐。那支队伍,如同一条被命运驱赶着的、缓慢爬向深渊的火蛇,渐渐消失在沙漠深之中。
夕阳,温度开始迅速下降。萧起和萧懿安身下的战马早已口吐白沫,步伐踉跄,不得不再次停下来歇息。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停歇时刻,身后传来了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
萧起猛地将萧懿安护在身后,拔刀出鞘,眼神锐利地望向沙丘后方。
帕提曼一马当先,带着十余个一看便是精锐的勒师武士,冲了过来,瞬间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她不再是那个药店老板娘的打扮,而是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射服,脸上再无半分往日伪装出的热情,只剩下滔天的愤怒和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悲伤。
“是你!”帕提曼猛地举起手中的马鞭,直指萧起,“是不是你杀了殿下?!是不是!”
萧起将刀横在身前,将萧懿安牢牢护在身后,冷声道:“他想毒杀小姐,死有余辜,咎由自取!”
“不关殿下的事!是我!是我觉得只要毒死了她!殿下就不会再痛苦了!不会再左右为难了!都是我做的!殿下他根本不知道那饼有毒!”
听到这里,萧懿安很缓慢很缓慢地转向帕提曼,看着她。
现实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帕提曼猛地转向她,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既然你们杀了殿下……那就下去给他陪葬吧!动手!”
她一声令下,那十余个精锐武士立刻挥刀攻上!
这些显然是帕提曼精心挑选的好手,攻势狠辣刁钻,配合默契。
萧起武艺高强,但已经昼夜寻了萧懿安三日,眼下既要应对四面八方攻来的敌人,又要分心护住身后几乎毫无自保能力的萧懿安,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刀光剑影间,他身上很快添了几道血口。
激战中,一个武士佯攻萧懿安,萧起急忙回护,另一人却趁机猛地一脚,狠狠踢在萧起的膝盖窝。
“呃!”萧起闷哼一声,单膝不由自主地重重跪倒在沙地上。
几乎同时,三四把冰冷的弯刀瞬间架在了他和萧懿安的脖颈上。
帕提曼驱马缓缓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死死制住的两人。
她抬起手,制止了手下立刻下杀手的动作。
“等等……”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怨毒,“就这么让你们死了……太便宜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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