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苍生

　　林暮和乐静元一起挤在戏雨归的院子里，狼吞虎咽地吃白稞。
　　细雨蒙蒙，但两个人都没有动用灵力，任由雨丝打湿发梢和脊背，顺着脸颊的弧度落进碗里，被用勺子舀起，吹也不吹，直接吃了下去。
　　白稞吃起来有些黏牙——而乐静元做的白稞甚至不太能用黏牙来形容了，那几个白团子挂在牙上，只能艰难地咀嚼几下切开来，又呲牙咧嘴地挣扎几下，而后囫囵咽下肚。
　　上一次吃乐静元做的白稞还是三年前，而嘴里的白稞和三年前的味道没太大区别。
　　林暮无声地叹了口气。
　　林家作风简朴，对于身为“伪神”的林暮更是苛求，饮食方面提供的多半是未经加工的面果，亦或者其他的清淡无味的食物。
　　而之前在长安府院吃乐静元做的饭的时候，一个是没有别的来对比，另一个是当时她也不怎么在乎这个，自然不曾有什么意见。
　　但现在可不同了。
　　“怎么样？”戏雨归还在一旁探头探脑，等他两吃了一半，感觉氛围缓和些了就开口问了一句。林暮在和那白稞搏斗的过程中抽空抬头，那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显然是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
　　“……”
　　林暮和乐静元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复杂神色。乐静元耸耸肩，他也在东川原尝过店家的手艺，人家靠这个吃饭的，戏雨归做的自然没法和人家相比。
　　而林暮要比他直接得多，咽下卡在喉咙里的白稞，招呼柏子烟：“好吃，柏子烟你在那干站着多不礼貌，过来一起吃。”
　　在一旁抱着手臂看戏的柏子烟：“？”
　　“怎么，三年过去水平进步这么多？”柏子烟一边困惑地看了一眼戏雨归，一边运转灵力隔开雨水往下走，接过林暮递过来的勺子吃了一口，而后脸色马上僵住了。
　　柏子烟仿佛平白无故被那白稞打了一拳一样，脸上震惊、困惑、憋闷五味杂陈，她先是用那复杂的神色盯着林暮看了会，沉痛地摇了摇头，而后转向戏雨归，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大堆。
　　戏雨归皱着眉歪头听了一会，最后选择放弃：“你先咽下去再说，这样根本听不懂。”
　　柏子烟瞪了眼戏雨归，艰难地咬了一会之后不耐烦了，比划着向戏雨归要了水，快快喝了两口，将就着把白稞咽了下去，先大喘了一口气，把碗砰地一放，一手叉着腰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戏雨归，骂道：“你怎么做的还是这么难吃！”
　　“就你话多。”戏雨归自信极了，抱着手臂哼哼两声，“林暮都不会觉得难吃，肯定是你口味的问题——你说对吧，林暮？”
　　林暮权衡了一下是能让自己和朋友都脱离苦海、还是留下这个互相坑害的机会，最终沉痛地摇了摇头。
　　戏雨归呐呐两声，挠着头嘟囔道：“真这么难吃？”
　　“之前勉强能忍，吃过做得好的就受不了了。”柏子烟叹气，赌咒发誓，“我回头一定要带你去东川原那边取经。”
　　“行行行，刚好能出去躲懒。”戏雨归伸了个懒腰，两步走到椅子旁坐下，又对着林暮啧啧两声，“不过你刚刚真没和程霜玉说啊，等着被她唠叨吧你。”
　　林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没想到还能有被她唠叨的机会。”
　　几个人都笑起来。
　　乐静元左右看看，忽然问道：“怎么不见顾雪？”
　　柏子烟叹息一声：“她还在寂林那呢。”
　　“如果鹿青苏海活着的话，她肯定很高兴……能有这么一个家伙喜欢这么仔细地学自己写的书简。”戏雨归转头遥望归鸿亭的方向，不知想了些什么，同样深深地叹了口气。
　　柏子烟斜着眼睛看他：“你写书简的时候也不肯放下那装模作样的习惯，有人看才奇怪呢。”
　　“哎，你！”戏雨归气急，两个人又如往日一样吵了起来。
　　林暮静静地看着他两，脸上慢慢有了点笑意。
　　戌时已过，现在天已经全黑了，院子里点了灯，暖融融的映在众人脸上。雨停了，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混杂着起伏，林暮渐渐感受到一点困意，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你两先吵着吧，我先回去睡觉了。”

　　那天晚上一夜无梦，林暮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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