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旅人

　　夜深了，波勒·艾海提犹豫地看着店门门口，心里盘算着还会不会有客人进来购买凉了的长棍面包，干脆早点关门回家休息好了，还有好多教授布置的作业她还没写完，再这样浪费时间在根本无所事事的兼职上...她可能要没法按时毕业了！

　　而且这一期的毕业设计相当刁难人，题目是设计阿勒斯军人们的制服，这种昂贵的军衣在市面上很少流通，老师虽然开口说的制服，但实际上其实是各种昂贵定制的，例如海军们的蓝白礼服，陆军野战部队的迷彩军衣。

　　她本就手头贫穷，买不到这样的衣物，只能凭空自己形象，可是怎么想怎么都不对，说到底她压根就没有和军人，军服打过交道，根本是强人所难。

　　戴着圆眼镜的雀斑女孩一下子慌起神来，想要去拿放在门后的拖把开始打扫卫生，早点结束晚班的工作回到寝室画工图...可是天不如人意，就在她动手的没几秒，门被推开了。

　　是，是店老板娘来视察工作了吗？！

　　心如死灰的波勒·艾海提，立刻在心底开始盘算下一份兼职工作该找什么了，虽然这个月已经被辞退了两家面包房和一家水果摊，但她仍然锲而不舍的寻找并持续着兼职工作。

　　因为家里太穷，这个学期彻底断了对她的生活费供应，导致她完全只能自力更生，在诺大的温墨落里卑微谨小的低头做人。

　　不过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她的双亲愿意在男尊女卑的环境里送她来到王都念大学，已经是天大的破例了，她没有什么能批评父母的地方。

　　门只推开了一半，她已经战战兢兢的准备好鞠躬道歉了，能在温墨落开上十几年面包房的老奶奶大都是有那么些家底和背景的，远不是她这个乡下小土妞能招惹的。

　　“老板娘...”她颤颤的开口，还没说出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推门进来的不是那个肥厚衰老的可恶老板娘。

　　那是个浑身素黑素黑的年轻人，袖扣发紫的军装是那么的宽阔坚硬，穿在稚气未脱的主人身上，有那么点太过青涩。

　　他显然是愣住了，讪讪的笑着，犹豫要不要开口。

　　波勒赶忙回过神来，打消了自己愚蠢的行进，邀请客人进来，自己抽身回到了点货台的背后候着，小心翼翼的用眼神打量着这个，深夜孤身一人来买面包的奇怪客人。

　　他的气质很奇怪，穿着的衣服显然是军部才会采购的硬质布料，厚厚的羊毛会很保暖，漆黑的面料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波勒的专业是衣物设计，至少她从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这种版面的型号，这身军衣不包含在可公开的档案里。

　　波勒·艾海提越看越眼馋，恨不得把那身剪裁古朴的军衣扒下来，每一寸都细细的观赏临摹，再把它复刻到自己的图纸上...因为她真的快来不及画完图纸了！

　　少年尴尬地扭头，接过波勒痴呆的眼神，询问:

　　“请问，哪里有问题么？这么盯着我，会让人很害怕。”

　　他洒脱的笑笑，毫无遮掩的意味，这短短几秒犹如贵公子般神秘魅惑的笑容击败了波勒的警惕心，她才意识到，这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男孩，纤细如柳条般的细眉，温婉水润的果红色眸子，那头银发就像是松软的，香甜的积雪。

　　在漆黑的军装束腰带捆绑下，这一切都更加艺术了，美少年的纤细，易碎感，都水到渠成的构成，坚硬，肃杀，神秘，这三者有机的融合在一起。

　　“不，啊，没事。”

　　“噢，那就好。我还以为我没擦干净呢，叫你看了害怕。”

　　“嗯？！”

　　波勒愣了一下，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

　　一抹暗色确实在少年的袖口处蔓延，只是深的太过暗红，和军装本身的素黑分不出差别。

　　她没能看的太清，对方立马收回了袖口“您好，店里的面包都有些放久了，太冷太硬了...虽然很抱歉，但是店里还有给明天准备好的面包胚么？我想要两根新出炉的，松软的白奶油面包。”

　　波勒·艾海提呆呆的看着放在柜台上的宽阔军衣和两枚银币，再看看少年脸上犹如贿赂一样的讨好笑容，懂了他的意思。

　　“您怎么看出来的？”

　　“温墨落城里的学院不多，除去几个军校和神学院，最有名的也就是服装学院了，这个点还在外边兼职的只可能是穷人家来服装学院的孩子。”亚当笑笑，整理好自己的白衬衫“你的眼神也一直在我的衣服上游移，如果不是学服装的学生，没可能对仅仅一件衣服感兴趣。你替我烤面包，现做一份可露丽，我送你一件狂怒骑士团的外衣，怎么样？”

　　雀斑女孩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脑袋，立刻连连点头，掉头就往后厨里面跑。

　　亚当叹了口气，趁着波勒走进后厨的时间，手脚麻利的检查各个不容易察觉到的，容易沾到血迹的角落，至少他不希望这个女孩在半夜翻这件衣服，看到了还没干透的鲜血，尖叫声直冲天际。

　　等的无聊，他又朝里面礼貌的添加要求：

　　“您好，记得多往面包芯里面加奶油！”

　　机器运作的声音有点吵，他不确信对方是否听到了他的要求，不过也懒得确认，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打盹。

　　暗杀任务完成的超时了，和对方的谈判花了太多时间，以至于最后谈判失败，双方拔刀相见的时候，他的座椅身边已经形成了一圈完美的绞杀架。

　　他如果要杀A，B就会在同一时间砍下他的头颅，而杀B，杀C杀D都是一样的结局。

　　所以，很难堪的，他选择先用一个滚地远远的躲开杀阵，接下来用多管火铳和掷刀挨个清理护卫。

　　贵族和贵族间的保镖质量真是差距巨大，有些把自己命看的重的，都需要花费时间构建计划，而有些则只要不带脑子的平推过去就好了，提着剑一个照面对方就会落荒而逃。

　　今天暴力手段使用的太多了...袖剑每次断开咽喉都会不可避免的将袖子沾上血迹，所以亚当的军装每次都需要洗的干干净净的，不然出下一次任务被抓住了可就百口莫辩。

　　面包店的石窗外，夜已经很深了。只有电波塔散发出的淡淡白光清洗着视线，虚妄，遥远。

　　他忽的一愣，就那么凝视着那束冲天而起的白光，像是一个无喜无悲的孩子。

　　去看星星吧。

　　这样的想法没有一点原因的出现在胸膛里，便好像他很多年前忽然萌生出想要看海的念头，等到脑袋意识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呆呆坐在海天一色的面前睡去了。

　　星空的辽阔和深邃在一瞬间洗去了少年眼睛里的戾气和烦躁，他在那个瞬间，在波勒·艾海提看来的侧脸，真的就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大男孩在眺望苍穹，干净的像是玻璃。

　　————

　　大号兔子小姐正在自己的被窝里生闷气。

　　一楼大厅响起了偷偷摸摸的走路声，像个慌张的小贼，不过很遗憾的是这个小贼大概是她的丈夫，亚当喜欢踮起脚来走路的习惯是个与其他人区分开的，很关键的点。

　　她有个异于常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听力异常灵敏。原因来自于她小时候曾经发过一场高烧，急剧抬高的体温剥夺了她几周的视觉能力，在失明的艰苦锤炼下，听觉系统被大大开发，她就像竖起耳朵的兔子一样灵动，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撒开腿狂奔，闹的克里斯廷苦不堪言。

　　而在高烧褪去后，这份听觉系统的馈赠却没有被收回，她仍然保持着如同当年一样的高敏听觉，只要家里进人，客厅的红木地板嘎吱作响，她就知道那是陌生人，还是熟悉的人。

　　脚步的轻重，频率，都是她辨认对象的手段。

　　柔软的鹅毛被褥被她翻来覆去的搅动，像个活生生的粽子那样把体型姣好的身体裹进去，完全看不出女孩在哪，她很烦躁。

　　因为那脚步声渐渐地靠近了，从旋转楼梯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拨开门把。

　　LV1亚当与野生的粉色兔子小姐相遇！

　　警告！发生战斗！

　　投掷出精灵球...抓捕失败！

　　粉色兔子小姐使用了“装死”技能！效果显著！

　　亚当递出了新鲜出炉的面包诱惑对方！效果微弱！对方提起了后腿猛蹬亚当！

　　吃痛的（）可梦大师向后退步！捂住了差一点就被踢掉的面包！面露难色！

　　双方进入僵持状态！

　　进入第二回合！

　　等等，串戏了，现在让我们回到正常视角。

　　一脸无奈的少年站在床前，哪怕是刚出炉的奶油芯面包都不好使了么？真少见啊。

　　“帕特里西亚，就算我想要诚恳的道歉，你也得先把脸朝向我啊。”他叹了口气“这样闷在被子里，拒绝和别人交流，不管是破碎的爱情还是友情，都是没法修补的。”

　　“...反正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的脸。”

　　帕特里西亚蹩扭的声音还是充满了不悦。

　　“那刚刚出炉的可露丽也不想看到？”

　　“可露丽？！”

　　女孩的声音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喜悦之情不下言表，探出了红润喜人的脸颊，就好似一只红狐从雪地里毫无征兆的探出长长的鼻翼。

　　男孩笑着把手里的热腾腾袋子递过去，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慢悠悠地翘着二郎腿，注视着他的妻子大口大口咀嚼，先前的怒气和倔强都烟消云散了。

　　相当好哄啊，这个样子。

　　歪着脑袋，亚当忽然又有点摸不透这个女孩的心思了。

　　她的思绪一时就像是古井，一时又像是清澈的溪涧，你可以看透一些浅显的，她故意暴露给你看的侧面，但是你绝对看不清她的真心，她的真我。

　　“帕特里西亚，我有话想对你说。”

　　女孩不回头看他，只是点点头，继续低头进食。

　　“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你会生气的原因，我只想到了三种可能。”

　　咀嚼声还是很轻快，女孩低着脑袋，微微闭上眼睛，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其实在潜意识里从未认可你我是夫妻关系，我们只是迫于利害一致的前提走到一起，互相取暖。你也许是在生气这一点么？我只是猜测，虽然我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不是事实吗？”

　　亚当顿了顿，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女孩粉色绸缎般的长发，小心的去感受触感。

　　“二，你觉得你的担心被我忽视了...不不，其实我今天就是在笑那一点啊。你担心我吞枪自杀，因为归国的军人和骑士都会有战后创伤症，也就是PTSD...可是帕特里西亚，你忘了我在来到温墨落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么？我已经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屠过几条蛮可怕的龙，报复了很多想背刺我的冒险家同僚...我已经杀过很多人了，如果想吞枪，那早就吞进去扣动扳机了。”

　　亚当笑笑，松开了手。

　　“我是在洞穴和遗迹里流浪打滚的冒险家啊，我早就杀过人了，看见那些或优美或野蛮的白刀子捅进人的身体，再血淋淋的出来，早就不害怕了。”他摇摇头，神色轻松“帕特里西亚，我不是你的弟弟，我没有那么脆弱，也不需要你来照顾。”

　　女孩终于吃完了可露丽，忽得全身一抖，把披在肩上的被子抖落下去，姣好的身材曲线就那么显现出来，让月光照在她杏色的肌肤上，像是流动的甜蜜糖浆，健康美好。

　　亚当一愣，他们的眸子对上了，而女孩的眼睛清亮清亮，透彻的像是溪涧的清泉，你能从里面看见流动的水藻和细沙，全然不对你有所保留。

　　“嗯，第三点呢？”

　　“...还没编好。”

　　女孩气的歪了歪眉毛“那之前那两点也是编出来的咯？”

　　“那倒不是，其实我想不出来第三个点，纯粹逗你玩的。”

　　亚当坏笑着，伸出手指刮刮女孩挺秀的鼻子，惹的女孩又撇过头哼了一声，不想搭理他。

　　“吃饱了么？”男孩问

　　“饱了。”

　　“还是不想看我的脸？”他又问，嘴角勾起弧线。

　　女孩重重点头，呲牙咧嘴。

　　他忽地大笑，揉搓起女孩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在女孩动怒之前开口：

　　“那我们去看星星，我们去最高的地方，看最漂亮的星星！”

　　她呆呆的看着得意的男孩，瞳孔又亮了起来，她的好奇心被调动了，再无法熄灭。

　　“看星星？去哪？”

　　男孩用力的指了指窗外那束巨大的白光，放肆的笑声里夹杂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气。

　　“去最高的地方啊！我不是说过了吗？”

　　随手从衣架上扯下几件宽大的风衣外套，把女孩抄起来抱在怀里，亚当对准石窗一跃而下。

　　帕特里西亚的尖叫声瞬间贯彻了附件几百米的楼宇，她缩在亚当的怀里不停打抖，这个男孩释放风花术在脚底腾空而起，青苍的狂风击打着她的耳膜，失重感一瞬间爬上了她每寸的精神末梢。

　　“亚当——————你他妈的——————啊————！”

　　女孩的惊骂和男孩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夹杂在一起，奇妙而青涩，厚厚的积云压在温墨落的上空，云卷云舒间，少年抱着少女飞起的身影在巨大倒月的荧光下一闪而过。

　　未眠的克里斯廷端坐在卧室的窗前，笑吟吟的注视着因惊慌而紧紧扒着男孩的女儿，像个放下心来的老母亲。

　　酒馆喝醉了的龙德施泰特在小巷里扶着脑袋猛吐，可他恍恍惚惚间听到了女孩的尖细鸣叫，就像是一个好色的老男人看见了漂亮的女孩小腿和短裙，开心的鼓起手来。

　　“喔，晚上到啦，吸血鬼出来约人类家的小姑娘玩了么？浪漫...真浪漫！呃，呕呕呕呕————————”

　　在教皇厅整理资料，翻阅沃尔什家账单的亚恒从桌上醒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已然熟睡下去的女孩，将自己背部的小毛毯扯下来，轻手轻脚的盖在对方的身上。

　　他在月光中凝视法娜的脸蛋，摇头。

　　“不要遗忘仇恨的心，那是你的动力，法娜。你所要攀登的道路，远远比你想的要高啊。”

　　倒在火葬场门口的落寞老板也睡着了，大量廉价的工业酒精麻痹了他千疮百孔的心，于是他很幸福的忘却了心底疼痛的往事，开心的如同一头猪那样哼哼着，睡去了。

　　梅露兰·伊凡诺维奇的小小坟头青草翠绿，墓碑前是端端正正摆好的一节花束，以及一块法约尔家男孩会使用的紫色手帕。

　　银色的月光落在这座城市的每个暗面，无论贫穷贵贱，无论年老稚嫩，落在他们或苍老的脸上，落在他们或安详的脸上。

　　今夜的温墨落一切照旧，绝大部分人安眠于夜色，却也有一些人的心跳频率高到两百跳每秒。

　　少年腾空而起，在温墨落的上空飞行，一次又一次释放的风花术在她们身后压缩，坍塌，为他们提供前飞的动力，后坐力大到几乎能折断人的脊背。

　　亚当笑的很开心，今天的这座城市和往日有那么点不一样了，他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怀里抱着的女孩温润柔软，天空是那么高那么宽阔，他的手可以够到任何一寸能看到的地方。

　　“帕特里西亚！你去过电波塔么？”

　　“没有！”

　　“那我带你去啊！抓紧我！”

　　“不要不要不要好高啊啊啊啊啊啊！！！——————”

　　崩溃中的帕特里西亚死死抓紧了亚当的白衬衫，几乎辨别不出耳边狂跳的心脏声是她的，还是亚当的，只是闭起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很快，那道通天的钢铁高塔就矗立在他们的面前，在无人出街的深夜凌晨，梦幻的像是一场醒来后都会流下泪水的美梦。

　　亚当结束了连续的风花术释放，他们的高度已经足够落在塔顶的瞭望台了，两个人悬在空中，静静的，和9000吨钢铁打造而成的巨人平视，连呼吸都有些停滞，变慢。

　　铁塔的尖端刺破云层，银月从那缺口中流泻而出，照的人眼睛里雾蒙蒙的，像蒙了一层轻纱。

　　“我们到了哦，还不睁开眼睛么？也许像这样眺望这栋铁塔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

　　男孩轻轻的开口，仿佛是害怕惊动眼前的铁娘子醒过来。

　　由古斯塔夫家最精锐的工程师设计出来的电波塔，320米的高度使得她成为了温墨落城内最高耸的建筑物，不管你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里抬头，都可以瞥见她华美的钢铁脊骨，她就矗立在那，静静的，但是谁也不能忽视她。

　　帕特里西亚缓缓睁开眼睛，捂住张大的嘴巴。

　　此刻，整座灯火通明的城市都在他们的脚底，油灯与电灯交织起的网络线路四通八达的散去，犹如圣经中那座城邦，亚述帝国的首都尼尼微，足足需要三日才能走通的巨大城市。

　　但尼尼微同时还是一座血腥的城邦。

　　『这流入血的城、充满谎诈和□□抢夺的事总不止息，马兵争先、刀剑发光、枪矛闪烁、被杀的甚多、尸首成了大堆、尸骸无数』

　　——圣经.旧约

　　这不是正如阿勒斯教皇国的历史么？蚕食近半个大陆的吸血历史，只是为了养活这座王都。其实教皇国的领土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座城邦，万城之城温墨落，其他地区只能算作是附属的领土罢了。

　　阿勒斯的贵族享受着由十字军侵略战争夺来的财富，修建阔绰的修道院和十字教会，再享受由尤尔利希地区产出的橄榄油，肯达尔地区的勇敢角斗士，尼科莱地区拉来的纯净生铁。

　　一切都只为这座城市服务而存在，这里云集了世界的一切极恶，却也有着世界最美的景象。

　　亚当不开口，帕特里西亚也不开口，两个人默契的瞻仰那苍红色的铁塔，谁也不说话。在她建成伊始的时间里，被涂覆了一道油性铁红底漆和两道亚麻油铁红漆，外加一道厚厚的亮红色清漆，根据规格书要求，外表的颜色从底部到上部由深变浅。

　　而铁塔已经建成十七年了，这种油漆作为防腐的手段来为铁塔的生命做保障，使用红丹（四氧化三铅）油漆上色，每隔七年都会重新油漆一遍，所以迄今为止的她依然如同刚刚建成的时候一样，美丽的不可一世。

　　“真美啊。”帕特里西亚喃喃的说“我还没有这么近的和她对视过...”

　　“我也是。”

　　“古斯塔夫家的工匠设计了这座铁塔，用普德林法生产的熟铁作她的骨架，用漂亮鲜艳的红漆作她的皮肤，温墨落的人们都称呼她为铁娘子。”

　　帕特里西亚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再闹腾。

　　她问道：

　　“这算是约会么？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亚当惊讶的去看她清亮清亮的眸子，仿佛从里面看出了一个小小的，稚嫩的帕特里西亚。

　　于是他点点头，笑的很轻松。

　　“嗯。”

　　勃然大怒的帕特里西亚猛掐住亚当的脖子，掐的他白眼硕大

　　“可老娘只穿着睡衣！连妆也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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