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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近些天,宋懿涵的头总是疼痛难忍。
他愣愣地,忽然发现自己的记性出现了问题,总是记不清以前的许多事,一旦努力回想,就会眩晕,呕吐,还会止不住的流鼻血。再比如,夜半时分,耳边却依旧能记得铜铃摇晃发出声来的声音,叮当当,随后一直硕大的触手从床底伸出来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进北海道冰冷黑暗的海底里。
那些触手,缠着他的手,缠住他的脚,然后钻进口腔。
然后……将他的大脑蚕食掉。
——叮当当!
——叮当当!
耳边又出现了摇铃的声音。
程家的老管家总是习惯在清晨六点左右起床,拿着小铜铃,铃一响,家里面的下人们就会起床,开始着手准备早主人家各个人爱吃的早点。
宋懿涵光着脚,目光呆滞地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老管家以为孩子饿了,就过来问他想要吃点什么,哪想问了半天,面前这人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老管家走过去,挥手在人面前晃了晃道:“懿涵,今天怎么这么早?”
“……”
“昨晚没吃什么,是饿了么?”
他依旧呆滞着目光,直到老管家无意把手中的铜铃摇晃了下,他才初梦初醒。
宋懿涵捂住脑袋,感觉脑袋里面有万千蚂蚁在啃食,让他好不难受:“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想问你哩,喊你好半天了也没有反应。”老管家说,“看你这样子,是最近太累啦,遭梦魇了!”
“梦魇?”
“是啊。”
“……该怎么办?”
“老爷前些年压力大的时候也这样,我给这几天给你做点有营养的,补补身体勒。”
“嗯。”
“不过要是有什么问题,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嗯,好。”那几天宋懿涵总是天天往医院跑,配合医生做检査,但就算是这样精神状态还是越来越差。虽然医生开的要能够缓解头痛带来的痛苦,但副作用就是他频繁的心痉挛,手抖,连笔都拿不稳。
在家待了一天,下午他去了一趟城南小院,去见了见宋余昭。宋余昭早早就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给孩子买了平日最爱吃的甜食,宋懿涵也将此前两幅画给带了过去,一幅是《初雷》,美人听到春日第一声惊雷而蹙眉,生动形象,感觉画中的人是活了的一样;第二幅是《李白之死》,描述的是李白坠江,来到天宫回顾一生的场景,虽画鬼,却不见丝毫鬼气。
宋余昭细细端详着两幅画,不论是从主题表达和下笔技巧,第二幅比起第一副,更加大气、磅礴、豪放。
很难相信这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画出来的。
目前,就宋懿涵的造诣来讲,能画出第一幅画便实属难得,但要达到第二幅话的境界,中间可是差了不少,宋余昭便直接了当的问他:“画鬼,怎么就想到画李白了?”
宋懿涵说:“是堀川斋点拨了我一下。然后,我就想到了,画天上的鬼。”
“那,这些都是你想象出来的?”
“不是,是我亲眼看到的,然后便画了下来。”
“看到?”
“我看到李白坠江死亡,也跟着他来到了天宫,见到了杨贵妃……”
“稀奇,这简直前所未闻!”宋余昭道。
“是!”他点头,“正是因为看见了,才这么容易的画下来。”
宋懿涵便把那个离奇的梦给宋余昭说了。
那天晚上,听到有人随口说了一句,便做了李白坠江的梦,他由一只蝴蝶变作仙鹤,又由一只仙鹤化作一轮明月。
他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也跟着李白回顾了他短暂而又不平凡的一生。
但也从那天开始,他便时不时的头痛难耐,开始出现幻觉,宋余昭听他这么说,就反应过来,宋懿涵继续说:“但是那个梦太真实了,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么奇怪的梦……而且,我最近的状态一直都不怎么好,总是头痛,还会看见很奇怪的东西。”
“爷爷,你说,就是有没有一种药,很容易让人依赖性,服用了让人飘飘欲仙灵感泉涌,但是一旦断了,就会让人痛苦不堪。”
“我怀疑是堀川斋,但是我没有什么证据,就算是告诉其他人……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其实就算有证据也没法子,不仅仅如此,堀川斋是个有权有势的日本人,就算是程华弌也不能轻易与他撕破脸皮,否则后果很严重。
他将这些说给宋余昭听,并不是真的想要宋余昭去做什么,他就是太困惑了,需要把憋在心里面的东西说给人听。
说完了,宋余昭一脸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他知道,这样才会让懿涵好受一点。
爷俩沉默了片刻。
“懿涵,接下来那第三场比试,你还会跟折木良视鬼比吗?”问出了关键。
“……”宋懿涵垂下头,“应该会,已经比了两场,平局了,只剩下最后一场定输赢。”
只是最后一场比试,还是会跟堀川斋见面,他就浑身上下不太舒服。
一想到想到温文尔雅的男人,是伪装出来的,确实有些隔应。
“第三场比试的主题是什么?”
“……还不知道。”
“懿涵,这是属于你的道,不要怕,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要去走一遭。”
“嗯。”
跟宋余昭聊了许多,宋懿涵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以前听人说道,说修行,总是不懂,现在长大了,总算是明白人生也不过是一场漫长而又枯燥的修行,所有人都在谋求一条有意义的道路。
宋余昭点了点头,问了他一些生活上的事,然后说:“晚上留下来,爷爷给你做油焖大虾!”
宋懿涵说,“老佛爷今晚不回来吗?”
“管他的。”
“好!”宋懿涵凑过去腻乎,“我都好久没有吃爷爷做的油焖大虾了哦。”
“以后天天来爷爷这儿,爷爷天天给懿涵做好吃的!”
“嗯!”
宋懿涵笑着过去给宋余昭捶腿捏肩,虽然宋余昭生病了,但老佛爷和他一直都不敢掉以轻心,前不久花了大价钱从瑞典请来的医生做了个切除肿瘤的手术,现在就是漫长的药疗和观察了。
从城南小院吃了晚饭,宋懿涵就得回去了,一个人漫步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身旁的公共电话响了,响了好几声。
起初宋懿涵并不在意,可慢慢的,他就发现不对劲。
每当他经过一个借口转角的公共电话亭的时候,总会响,一次两次是偶然,但次数如此至多,不免有刻意的嫌疑。
宋懿涵按耐下心中藏着的不安,等路过下一个转角的时候,电话如他所料,又响了。
这一次,他没有在犹豫,而是快步上前,接通电话:“喂?”
电话的另一边,先是发出一连串的低笑声,在寂静的夜晚,十分突兀。
风一吹,宋懿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谁?”他问。
堀川斋道:“私です……”
“是你。”堀川斋。
宋懿涵头皮一阵阵发麻,这种被丛林中的凶残的野兽盯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你抬头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啊。”
“……”
“真想跟你一同坐在樱花树下,赏这一轮月。”
“……”
“第三场比试要开始了,懿涵,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说完了,伴随着羞涩的笑声,低低的,“还有,我想你了。”
“……”
“我、我不要回去。”
宋懿涵很害怕,觉得堀川斋这个人不正常,不正常的对他说出这些话,不正常的对他流露出暧昧,让他觉得十分诡异。
“为什么?”他的语气并没有改变,依旧从容温和。
宋懿涵咽了咽口水:“斋先生,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其实我不用总是去先生的公馆,那样会给先生您添很多麻烦,我在家里面就好了,并没有关系……而且,在自己家里面,总会感觉自在一些……”
电话那边不说话了。
宋懿涵足足等了三十秒钟,算是把毕生的耐心都放在了堀川斋这通电话上了。
半响,堀川斋开口的时候倒有真几分不知道对他该怎么办的无奈,道:“有时候,我真讨厌你的诚实,真是连撒谎都不会的孩子啊。”
宋懿涵没有底气跟他叫板,他可以跟宋余昭使小性子,惹程华弌不开心,那是因为他们是很爱很爱他。
但堀川斋不是。
“总之、总之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先生的照顾了。”他竭力说好话,“先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堀川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那好吧,但是……懿涵,你真的有做好准备,跟我划清界限吗?”
“……”
宋懿涵心口莫名慌乱,跟堀川斋不过短短相处了几个月,他便已经招架不住,更不要提对方能够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对他下药,试图达到控制他的目的。
现在听这人半是商量半是威胁的话,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就听到堀川斋说道:“如果没有能力承担后果,就不要尝试去激怒我,今晚你还得回来,继续进行第三场比试。
“当然,作为奖励,我允许你可以去见程主任。”
这不是奖励,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对于宋懿涵来说。
天知道,他有多想程华弌。
宋懿涵一想到熟悉的名字,眼眶就湿了,鼻音很重的问道:“他还好吗?”
堀川斋没有说话。
宋懿涵低头小声道:“先生……”
堀川斋言辞愈发温柔,带有很强的蛊惑道:“来找我,找到了我就告诉你。”
“你注定是离不开我的,就像是艺术家永远没有办法离开他的缪斯,你也离不开我。如果没有我,你画不出《初雷》,也画不出《李白之死》,在接下来的第三场……你还是需要我。”
“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宋懿涵抬起头来,寂静宽阔的街道上,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还是低头小声诚实道:“没有。”
等等,宋懿涵忽然听见,叮当当,叮当当……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那是铜铃的声音,堀川斋通常发布指令的时候,也常常摇晃他拿精致的小铜铃。
“我……”
宋懿涵头忽然间头晕目眩,目光也变得呆滞。他说:“先生,我听到了。”
堀川斋的嘴角带着愉悦:“乖。”
“下一个街道的转角,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坐上那辆车,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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