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我还有话想说。”
　　闵顺对卫道说。
　　卫道：“那坐下来慢慢说，说完再走也不迟。总归蓝佳不会现在就走。”
　　闵顺坐在卫道对面：“我有一天学了《五柳先生传》，出门找柳树看，走到一个僻静处，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我感觉前面有些绿意，想了想就过去了，那里有柳树，我盯着柳树看了一阵，我以为没有人，谁知道，树边忽然有些影子在晃动，我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小姑娘。
　　我来得比她晚，我没看见她，她一开始就看见我了，我在那里看了多久的柳树，她就在那边看了我多久，我当时跑了。
　　跑了半路，我又想不对，该道个歉免得被人误会，转回去，那个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后来，我想这件事，听说，有一个梅花席家，家中有一小女儿，眉目精华，见之忘俗，年岁虽然尚小，一身气质却有些独特，因家中买卖梅花而富至如今，常有梅香，近几日将要随家中人等来此，我听着就觉得有些像当日在柳边见到的那个人。
　　我就特地偷偷去席家周围看了，没见到他们家的女儿，谁知后来回家，爹在招待客人，我去一看，那客人里就有一个席家人，只是没有女儿，等客人走后，我问了问爹，原来我家还和席家有亲戚，问我爹那个女儿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我求我爹再请席家人来做客一次，最好热热闹闹，我爹一听就知道我的意思，前后都问清楚了，才同意，后来就办了一次宴席，时令鲜花瓜果新鲜荤物，上好的大厨动手，也请了你们，不知可否还记得？”
　　卫道点了点头：“记得，我没有去，蓝老爷和蓝佳都去了，还有些仆人们，连带某些远房亲戚。你在宴席上见了席家女儿，认出来就是之前在柳边见过的人，道歉了？”
　　闵顺点头：“我挑了人少的时候，给她道歉了，她接受了，话说，以后我们可以书信往来。
　　因为没有闲杂人等，她对我说，她从小喜欢地理，一直想外出走访名山大川，只是单独出不去，家里父亲早死，若要有机会，只能等日后，她肯定要出去的，到时候，我们要是还保持联系，她也可以在路上给我写信回来，随信附各处特色美食奇物。
　　她看起来很自信，周身也确实带着一股清淡梅香，衣着富贵，行动豪迈，说起喜欢的事情，两眼都带着光，我们一直通信，直到前不久。”
　　卫道：“前不久联系就断了？”
　　闵顺点头：“我喜欢她，她无心情爱，她之前说好要游历四方，现在这样的世道也不适合，席家比我们的住处还要偏向妖魔，如果我们那边都出了事，她要是还在家里，肯定不会安全。我担心她。我想好了，想了很久，她是不喜欢我的，也不想喜欢别人，我希望她安全，我能做的，只有驱除妖魔。
　　如果我去考武生，若天下才人如云，我未必能被选中，即使中了，还不知要多少事情之后才能奔赴战场，但只要参军，我肯定有机会，到时候，能杀一个是一个。要是在路上能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她还安全，那就好了。
　　若她一家要到安全的地方，肯定也要过来的，他们不是缺路费的人家，若到了这里，大哥给我传个信，我知道，也好放心。只是劳累大哥，有些于心不安。大哥千万别劳累过度。”
　　卫道点了点头，笑道：“我记得了，若他们来了，我就让人给你送信。”
　　闵顺笑道：“多谢大哥。”
　　他又问：“大哥的病近日可大好了？千万别复发，喝了药没有？今日的粥喝了多少？”
　　卫道笑道：“我自己知道，你不要问。”
　　闵顺看着卫道：“好吧。我不问了。我前几日出门，在季氏一条街卖的糕点都不错，还有些小饮料，若大哥不嫌弃，我去给大哥买一大包回来，屯在家里，若我们出去了，那些丫头老婆子都懒得动，大哥又图省事，白白少了许多口福。
　　我外出有好几次路过一家茶馆，听那里的小二说，茶馆楼上就是一群文人的诗会结社的场地。
　　想来这里的茶馆都是在顶上预备一层常年布置成文人喜欢的样子，若有诗会诗社之类的文人集体活动，都是要去包一层来用的，瓜果糖果一应摆盘充足，一次能顶平日里大半月的流水，就是空着，底下人上去坐坐，看看，也不算亏本。
　　大哥若出门，闲了无事，或可去玩，只换个地方随意坐一坐，那种地方人多，气氛热闹，吃点烟火气的小零食，偶尔为之也不算什么，解闷和玩乐还算过得去，比底层那种又不一样，若不舒服，只管自己走。
　　我记得，我问的时候，他们说了，随进随出，不必特意说好。
　　只那些社团外出活动，若不在社内，或许有些不好。
　　我在这边新交了一个朋友，他叫麻胡，我常去季氏一条街买东西，他也常去，我们在店铺见了几次，一来二去就熟了，他是本地人，一家人都为官入仕，自己一点不摆架子，喜欢交朋友，上至天潢贵胄，下至贫民百姓，没有挑剔身份的，性情相投，性格相合，为人大方。
　　他先入了桃花诗社，后又让我也入了，我还没去过，等我离开这里，大哥若去，只说我的名号也可以进得。
　　他后来还认识了季氏一条街的老板，人称季布再世，名唤季礼，为人谦恭厚道，都说谦谦君子，有礼有节，生意兴旺，家产颇丰，尚且无妻无妾更无子嗣，只有一个弟弟，据说生来体弱，不常出门，季府之内虽然常有药味，却没几个人，安安静静。
　　听旁人说，那季府原本是个荒废的住处，没有人夜里敢经过，季礼刚来此地，还没有带着弟弟，银钱不多，于是挑了那屋子做落脚之处，后来，季氏一条街生意好起来了，他就接了弟弟来同住，连带着从前的家奴也带来服侍，还和从前一样，又重新打理屋子院子，看起来比从前好了许多。
　　只是某些人还是不敢经过他家门口而已。
　　有人猜测，季礼也是从外地逃难而来的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落，家业凋零，弟弟要照顾，来回奔波又劳苦，好不容易安置下来，手头没有多少钱，立刻就能在人生地不熟的繁华都城混出一个好模样，一般人也做不到。
　　来日或可当个人中龙凤，只是他坚决不肯娶妻，多少当地人家看上他前途无量，他也不同意，渐渐有人传出他好龙阳，又有人给他送俊美男子，他也一力拒绝，于是有人说，他是打定主意要孤独终老，怪不得生意蒸蒸日上。
　　我虽然听麻胡说了，却没有见过这个人，季礼也是麻胡的朋友，他们两个最近十分兴趣相投，常在一起外出，或许哪一天大哥去了就能看见，也替我认识认识。大哥看了，就当是我也认识了。不算白答应了这个朋友。”
　　卫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就是第二件事？”
　　闵顺点头起身：“我这就去劝她。”
　　没两天，蓝佳果然收拾包袱就走了。
　　闵顺也跟着离开，临走给卫道留了一张字条，蓝佳还是听了劝，跟着心上人去了战场。
　　这一下子，三个院子两个都空了，只有卫道一个人还在。
　　他白日去工作，工作回来处理家事，一时竟不得闲。
　　这么忙忙碌碌过了月余，卫道病了，工作的时候，还是别人看出来的。
　　于是他就得了病假可以回家，卫道回去处理完家里的事情，睡了一觉，起来洗头洗澡换了衣服，晚上是不必急着工作的，他就出了门，想起闵顺说的朋友，兜兜转转往季氏一条街走了过去，那里的糕点确实不错，还没走进去就能闻见飘香的食物味道。
　　卫道转了转，刚开始没看见茶馆，走了一段路，忽然有人喊他：“前面那位兄台可是在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忙？”
　　卫道转过身，不远处匆匆挤过来一个人，站在卫道面前，冲他拜了拜，笑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卫道。”
　　“季礼。”
　　“你认识麻胡？”
　　“麻胡是我一个朋友。”
　　“不知你可听过闵顺这个名字？”
　　“有印象，似乎是麻胡的朋友，我却没有见过，只是听说，不知什么时候有缘得见。哎，这么说，卫兄是认识他们了？真是颇有缘分。不知是哪一位？”
　　“闵顺是我的朋友，他前几日才对我说过，认识一个麻胡，为人大方，好交友，与他说了，新有一个兴趣相投的朋友，名唤季礼，我方才听了兄台名姓，便出言一问，才知真是同一个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也曾听过麻胡说，有一个朋友闵顺，常说家中长兄如何如何，却又并无亲缘，仔细一问，他便说，只听起来，那长兄竟是天上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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