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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以类聚,珠联璧合
“为何不让我伏兵?”秋景深不满地说,“现在让他跑了。”
“我想试试看,还有没有隐藏的细作。”
“怎么讲?”
王宠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如果还有其他细作,他会自杀以保住他人。”
“王掌司对这些细作的评价倒是蛮高的。”
“正道会派他来负责灭口,必定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觉悟。退一步讲,即使他不自杀,其余细作也不会让他活着,只要他被杀,必然会留下线索,如此我们又可以追查了。”
秋掌司摇着头说,“眼下他藏匿于邪域,我很难对玄帝交代,尤其是他竟敢在帝阁中杀人,南北二御想必压力很大。”
王宠笑道,“秋掌司不用担心,我有一计。”
“请讲。”
“秋掌司可以放我回去了,既然他没有当场自杀,说明他是最后一人,他藏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我,替所有人报仇。”
“王掌司想以自己为饵?意图是否过于明显。”
“明知是局,他也会来,因为他已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既然如此,不如拉我一起上路。”
大业司发出通告。
因太常掌司遇袭一案,说明邪域存在以归附者身份混进来的细作,公主不愿误伤无辜的归附者,也不想给正道离间的机会,故而请典刑司与明察司掌司王宠联手演了一出苦肉计。
现已逼出全部细作。典刑司正在处理善后。
待天工司掌司修复少辅阁,就会送回明察司掌司。
数日后的傍晚,一辆厢车离开典刑司,层层帷幔将车内之人挡得严严实实。
“送王掌司回少辅阁。”秋景深亲自送到门口,吩咐道。
驾车的邪道扬鞭,厢车不紧不慢地朝帝垣驶去。
暮色渐浓。
白天的热气在一层层地褪去,但风中并没有凉意。
帝垣仍然被戒严着,二十七司与帝垣之间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赶车的邪道仅靠厢车四边上挂着的灯笼照明,两侧林荫厚重,植被猖獗,遮住了那条潜入厢车的身影。
看见那个揭开层层帷幕的闯入者,王宠一点也不惊奇。
他无力地靠在角落里,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发间全是冷汗,浸透了薄衫,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但看见不疑时,他淡漠地笑了。
“你笑什么?”不疑冰冷地问,话音中含着怒意。
“我和秋掌司打赌呢,赌你是不是最后一个。”
“……你怎么认为。”
“你会来与我搏命,说明仅剩你一人了。”
不疑冷笑了一声,“楼大夫遇袭那件事,我们一无所知,却与你行事的风格极像。”
他当然知道这是局,必然有人在暗中保护王宠,与其动手杀他,不如把他的身份抖出来,管他是真是假!
王宠轻轻地笑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这话是要说给谁听呢。”
不疑拿出了暗器,“我最后再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是紫宸天派来的?”
王宠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厢车行驶在车道上,石子被碾得簌簌作响。
“所以你承认了——”
“我曾经极为接近死亡,”王宠忽然慢慢地说,“在那个漫长而又短暂的时刻,我问自己,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好像只是一粒芥子,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身旁的人似乎都是瞎子,我作为唯一的明眼人,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为着莫名其妙的理由被毁灭殆尽,留不下一丝痕迹。”
不疑困惑地看着王宠,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无论是我存在的意义,还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我已经找到了。”
王宠说最后那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态,令不疑遍体生寒。
暗器出手的刹那,王宠只是淡漠地看着,没有丝毫的畏惧。
忽然间,厢车四分五裂,那些涂满了油而沉甸甸的帷幔如花瓣般,瞬间被无形的杀气切成碎片,四散飘落。
和这些帷幕一同被切碎的,还有不疑。
碎布与人体的碎片如雨般,落了一地。
然而厢车的底板却一点伤痕都没有。
失去了可以倚靠的壁板,王宠向后倒去,有人轻轻地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那人的长发拂过他惨白的面颊,他看见他漆黑如夜的衣衫。
“玄帝,”他艰难地说。
赶车的邪道跪伏在地,“属下立刻去叫北斗御——”
“不,”王宠用尽全部的力气喊住他,“去向玄命司拿解药——”
邪道反应过来,脸色发白,“我马上去!”
龙藏玄也开始有所感觉,“帷幔上有毒?”
不疑要确认厢车里的人是不是王宠,必须揭开层层帷幔,他出手的时候,中毒颇深,已经失去准头了。
王宠之所以如此虚弱,也是因为中毒的缘故。
“否则我怎敢独自与他对峙,”王宠虚弱地说,“我服过解药,若来不及,玄帝可以先饮我的血——”
龙藏玄笑了,“还不至于,我能自行逼毒。”说话间,丝丝黑气从他左手指尖升起。
于是王宠在他怀中静下来,不再言语。
孤清的宫道上,灯笼燃烧着渐渐熄灭,月光照耀着支离破碎的厢车,和车内君臣两人的身影。
“你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向我求援?”龙藏玄轻声说,“如果有北斗御协助,第一天夜里就能把他们全部抓住。”
王宠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调查太常掌司与楼光遇袭一事,有明察司足矣。龙藏玄如此信任自己的部属,乐意放权,却忽然拉入典刑司“协助”,说明什么?
你已经在怀疑我了。我只能孤身作战。
这些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龙藏玄感觉到了。
他沉默着。
“玄帝,如果你抓住了所有的细作,你会怎么做?放了他们?还是杀。”
龙藏玄淡淡笑了笑,这些是正道的人,眼下不能杀,如果落在他手里,他会放掉吧,显示邪域玄帝的宽宏与气魄,但如此正道就会毫无顾忌,一拨又一拨地派人来。
王宠说出答案,“所以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其实帝阁的那个姑娘我想留着,可以利用她反间,向紫宸天传达一些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情报。”
“子宠,我觉得你有一点可怕。”
不仅是冷彻缜密的心思,还有他对待自己的方式——
如果一个人对自己都这么狠……
“做你的敌人才是一件可怕的事。”
龙藏玄所谋求的并非个人的权力欲望,而是更宏大的东西,这一点几乎能让他立足于不败之地。
“这是对我的赞扬吗。”
王宠轻轻地笑出声来。
两人又安静地待了一会儿。龙藏玄已经把毒全部逼出来了。万籁俱静中,隐约有人马赶来的声响。
是玄命司的人来了吧。
“玄帝,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王宠平静地说。
楼光遇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龙藏玄静静地开口,“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他留楼光在地宫中沉睡,一出关就直接来寻王宠。
不管嘴上说得有多轻松,心里始终在担心。
他太清楚他的能耐了。
闭关前,他对龙宿薄说,无论王宠想做什么,全力配合。
他想试试,在没有他镇着的情况下,他能做出什么来。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
两人皆不再开口。
玄命司的申耽率先映入眼帘,“玄帝,这是解药!”
龙藏玄接过来就吃了,“申大夫,我欠你一条命。”
“此话属下不敢当。”
龙藏玄将怀中的王宠交给她,“好好照看王掌司。”
“属下领命。”
北斗御与南斗御也感应到了龙藏玄的存在,双双落在厢车前,跪伏于地。
“属下护御帝垣不力,望玄帝降罪!”
龙藏玄站起来,夜风吹起他散落一身的长发。
在地宫中待了将近一个月,外间的气息从未如此美好,如今的他,如换了个躯体般,畅快自如,再没有任何束缚。
遮盖住他生命的厚重云翳被一扫而尽,所渴望之物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天上天下都静静地等待着他去攫取。
他笑了笑,跳下厢车,扶起南北二御。
“不是你们的错,细作有典刑司的身份,谁都拿这种情况没办法。”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众人见他开心地笑着说——
“我们回帝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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