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

　　双折塔？苏临默念一遍这名字，没懂这和上下不分有什么关系。半响又暗觉自己明是神官，却被蒋安带着玩，一阵郁闷。

　　“蒋安，”犹豫一阵，苏临开口：“方才在茶馆房间里，有谁来过吗？”

　　蒋安瞥他一眼，道：“比如？”

　　苏临迟疑道：“比如，那个掌柜？”

　　蒋安摇头，说：“没有，怎么了？”

　　苏临赶紧道：“没事。”

　　蒋安没追问。

　　走一阵，两人又回了南浔河边上，不远处有一片站着不少船夫，都撑着竹筏子，上面搁一个橘灯笼。

　　大多数是青年妖，唯独中间站了个不修边幅的老者。

　　蒋安走过去，那老者便沙哑开口：“客官是上哪儿？”

　　蒋安道：“双折塔，您可去？”

　　点头，船夫道：“走，就您独行？”

　　瞥一眼苏临，蒋安道：“还有。”

　　看一眼，老者拽两下纤绳，道：“上船吧。”

　　苏临迈步上去，筏子晃悠两下，蒋安赶紧跟着踩上去，又晃两下。

　　船夫站上来，捞两下竹浆，船稳了。

　　两人坐下，苏临盯着光晕的橘灯笼出神。

　　“双折塔，是去见光吧。”摇桨，船夫开口问。

　　苏临不解，却听得蒋安道：“是。”

　　“唉，”船夫叹息道：“要说这妖界，也只剩那么一点亮喽，一百多年前可不是这样啊，那时候多亮堂啊。”

　　蒋安问：“您知道一百多年前？”

　　“是呀，”船夫说：“我也是把老骨头了，这一百多年黑，又是一晃眼就过了。”

　　“老先生，”苏临开口：“这妖界究竟是怎么黑的？”

　　“唉，”拨桨，船夫含糊开口：“这可说来话长了。老夫也年纪大了，记不清，记不清。”

　　蒋安接话道：“听说一百多年前，有个闻名遐迩的将军府，您可有印象？”

　　“闻名遐迩？”船夫干笑两声，道：“闻名遐迩不知道，但臭名远扬的，我听说过一个。”

　　蒋安故意追问：“什么？”

　　船夫沉声道：“余家。”

　　苏临接话：“那这余家将军府，如今还在吗？”

　　摇头，船夫道：“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蒋安又问：“听说一百多年前，妖族打了场大战，是不是真的？”

　　“是啊，”船夫说：“那个时候，妖界还分东国西国，这大战啊，就是这两边起的。”

　　蒋安道：“那您知不知道它们为何开战？”

　　“谣言，那都是谣言啊。”船夫感叹一声，接着说：“天黑了，那哪能是抢的啊？是有谁故意想乱国，当时咱们愚钝呐！”

　　闻言，苏临不由得皱眉。

　　半响，蒋安又问：“听说妖界和人间界限破了，那您去过人间吗？”

　　“唉，破了啊，破了一百多年了。”答非所问，船夫晃晃头，道：“就是那个时候，就破了啊。天黑了，界限破了，恶妖，听说恶妖也跑了。”

　　沉默良久，蒋安又开口：“那您知不知道，这恶妖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

　　船夫摇摇头，含糊道：“老夫年纪大，不知道了，不知道了。恶妖怎会这么多，跑了，不知道啊。”

　　蒋安没接话，苏临只觉这船夫神神叨叨，像是话中有话。

　　“去了双折塔，可不能再往前去了。”隔半响，听得那船夫幽幽道。

　　苏临问：“为何？”

　　船夫瞥他一眼，道：“再往前，就是妖界鬼迷地，进去不得。”

　　苏临又问：“那是什么地方？”

　　船夫道：“传说只要进去，就不可能走出来，还时常有鬼哭喊嘶吼的声音，所以唤作鬼迷地。”

　　苏临暗想：真有这么唬人？

　　“之前可不是这样的，”船夫喃喃道：“那时候多亮堂啊。”

　　苏临皱眉问：“老先生，那之前是什么样？”

　　“哎呀，老夫年纪大了，胡言乱语。”船夫说：“莫要当真才是。”

　　蒋安突然开口，问：“这天黑了究竟有什么影响？我看现在不也挺好吗？”

　　船夫迟疑一阵，神神叨叨道：“天黑了，看不清路啰，迷路走丢的多了。哎，老了，老夫老了，不知道了。”

　　苏临又问：“老先生，那这余家你知道些什么吗？”

　　船夫犹豫道：“余家啊，反正没了，烧没了，听说掌门的死了，女的都跑了，还有个儿子......哎，老夫不中用，说不清了。”

　　苏临刚要开口，竹筏突然一拐角，入了码头，船夫道：“到了，两位下船吧。”

　　只得先下船，苏临刚踩上地，听见后面一声：“天黑，两位小心慢行。”

　　扭头一看，那船夫一个撑桨，已经幽幽荡远了。

　　好生奇怪。苏临拧着眉毛，却又搞不懂这船夫到底念念叨叨了些什么。

　　这时蒋安开口：“愣着做什么？”

　　苏临赶紧摇摇头，说：“没事，走吧。”

　　跟着一路碎灯走，苏临这才发觉这地方偏僻得紧，连光都零零星星。

　　穿过一片毛竹，这便见得不远处一座塔，眼前一块瘦骨嶙峋的长石头，写着：前方双折塔。

　　走出去，又看见零零碎碎几个商铺，摆着陈旧老玩意。

　　“客官，留步。”听见一声。

　　苏临赶紧回头，却发现那妖不是在喊自己。

　　“客官，现在可有空闲？”一个矮妖怪正对着蒋安开口。

　　蒋安问：“你有什么事？”

　　矮妖怪笑笑，道：“客官，你可想要知命？”

　　苏临闻言，走上前听起来。

　　蒋安慢悠悠道：“你会算命？”

　　“不瞒客官说，”矮妖怪开口：“鄙妖只会算桃花。”

　　蒋安挑眉道：“那你叫住我是何意？”

　　矮妖怪道：“客官，您命中桃花泛滥，恐要成灾，鄙妖见此，想帮您消灾。”

　　苏临内心一阵冷笑，等着蒋安接这矮妖怪的话。

　　蒋安勾唇说：“那照你看，要如何消灾？”

　　矮妖怪一阵翻找，递给他一黑一白两块对玉，晃头道：“天机不可泄露，此乃机缘矣。”

　　蒋安伸手去接，矮妖怪立马又说：“唉唉唉，客官，这可不是送给你。”

　　好家伙，敢情是讹诈。苏临看着那矮妖怪，又看看那所谓的消灾玉。

　　“蒋安。”他开口唤一声。

　　蒋安扭头应道：“怎么？”

　　苏临掂着一篮子草编，挂笑道：“赶紧换。”

　　蒋安愣神，又赶紧接过来，嘀咕一句：“这连篮子都编好了？”

　　苏临挂笑不搭话，蒋安只得把这东西给那矮妖怪。

　　“客官真大方，”矮妖怪喜笑颜开，“欢迎下次再来啊！”

　　苏临这下又继续往前走。

　　蒋安追过来，问：“小神仙，你不会真觉得这能消灾？”

　　苏临笑道：“自然没有。”

　　“那......？”蒋安瞥他一眼。

　　苏临假笑，道：“我估摸你桃花泛滥，那妖说得不假，权当我认同他。”

　　摸嘴角，蒋安道：“其实我也觉得他说得不假。”

　　苏临笑问：“怎的？桃花泛滥？”

　　“哎，”摇头，蒋安道：“成灾呐。”

　　咬牙假笑，苏临问：“怎么个成灾法？”

　　蒋安慢悠悠道：“哎，这泛醋成灾，淹死人啊。”

　　苏临一个微笑，道：“那还请蒋、兄，赶紧、消灾。”

　　挑眉，蒋安把玉佩递过去，道：“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消不了。”

　　苏临瞪他一眼，还是抬手接过来，暗骂一句白痴。

　　一对玉佩，双鱼型，中间卡了个裹纸，苏临将其取出来，上面竟写得有字。

　　阴阳玉。与心属者同佩，可挡泛滥桃花。

　　这也太敷衍了？苏临暗道：果然是讹诈。

　　“哎，小神仙，”蒋安也凑过来看，问：“你要哪一个？”

　　盯。索性又塞回给他，苏临道：“随你。你挑吧。”

　　“随我？”蒋安一笑，掂着两块玉，道：“小神仙，不如还是你来帮我选吧？”

　　苏临瞥他一眼，问：“怎么帮？”

　　笑，蒋安一手晃晃黑玉，道：“这个啊，代表你喜欢我。”

　　苏临盯着他，已经开始无语。

　　另一手又晃晃白玉，蒋安说：“这个，代表你特别喜欢我。”

　　苏临瞪眼，直接伸手去拿黑玉，暗想：谁有空陪你玩这般无聊的把戏？

　　“小神仙，”蒋安又无辜开口：“我可是，特别，喜欢你哎。”

　　瞥一眼，苏临暗骂一句有病，猛一下拽了玉扭头就走。

　　“哎，”蒋安一笑，收起留在手上的黑玉，调笑道：“慢点走！可别又丢了！”

　　特别喜欢？苏临盯着手里的白玉，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根筋，稀里糊涂在最后一秒改了主意。故作淡定想：算了，无伤大雅。

　　一条路走到头，终于站定在塔下面。苏临上下打量一番，也没见什么稀奇的。

　　“走，”蒋安开口：“进去看看。”

　　苏临跟着进去了，塔中间只有两排楼梯，穿在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中间，一排往上通，一排像是往地窖。其余都是密封。

　　蒋安问：“怎么样？往哪儿走？”

　　苏临瞥他一眼，踩了上梯，边暗想：上下不分，莫不是上变下，下变上？

　　钻过小洞，苏临看上一眼，愣了一会儿。

　　半响，他又迟疑的退下来，瞥蒋安一眼。

　　蒋安似笑非笑盯着他举动，倒是没说话。

　　苏临犹豫问：“这地方，进去真的没问题？”

　　蒋安一笑，道：“当然没有。怎么？愣神了？”

　　轻微叹气，苏临暗想：虽不想承认，但真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