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

　　顾晴明最近累的不是一点点。
　　作为X医大中医学一块金子活招牌，他不仅要像正常导师一样备课带学生，还要应付院里领导安排的各种讲座，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正好赶上学校职称评比，他已经以办公室为家连轴转了好几天。昨晚改完最后一遍论文，本来还想趴着歇一会儿起来再改改，可他实在太困了，一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连论文保存了没有、笔记本电脑关了没有都不知道。
　　醒来坐起身的第一瞬间，他感觉到肩膀上有个什么东西滑下去了，低头一看是件外套。弯腰去捡的时候，顾晴明还满脑子疑惑，他的衣柜里有这么一件外套吗？怎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捡起外套随手往椅子背上一搭，他这才发现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办公桌正对的沙发上坐着的人正捧着一本书静静的读着，阳光打在他左半边身子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完美侧影，美的像尊雕塑。
　　听到顾晴明这边的动静，那人侧目看了过来，合上手中的书，坐起身冲顾晴明温润的笑了笑：“老师，好久不见。”
　　顾晴明楞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
　　也是，除了江城，整个X医大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他办公室钥匙并且还敢随意进出的人了。
　　对于江城回来这事，顾晴明倒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毕竟这小子心都留在这儿了，回来是迟早的事。只是他没想到，会用了七年。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顾晴明抱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上下打量了一遍江城，阴阳怪气道：“还舍得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要在德国扎根了。”
　　江城笑笑：“老师你在这儿，我怎么敢不回来。”
　　“少来，你回来是不是因为我，咱俩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演什么演。”顾晴明毫不留情的戳穿江城，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江城，一脸看好戏的姿态，笑着开口：“我听说，是周正把你铐局子里去的？哈哈哈，这种再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倒确实是那小子的风格，我都能想象他看见你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啧啧啧，一定很精彩。”
　　江城抓住了话里的精髓，“老师见过周正？”
　　顾晴明“哼”了一声，咬牙道：“岂止见过。”
　　江城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顾晴明笑着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帮我改完论文，我就告诉你。”
　　江城笑了笑：“已经改好了，增删的部分用红色加粗标注了出来，调整的段落和个别语句用蓝色加粗标注好了，就等老师你过目了。”
　　顾晴明满意的点点头，瞥了眼桌角搁着的空杯子，江城会意，起身端过杯子，倒了杯温度正好的水送到顾晴明手里。
　　顾晴明低头喝了两口，这才慢里斯条的开口：“那小子曾经来我这儿问过你的下落，两次。”
　　江城疑惑：“两次？”
　　“一次是高考结束的当天，他闯进我办公室，不由分说一个过肩摔给我撂地上，骑在我身上、反绞着我的胳膊，逼我说出你去了德国哪所学校、哪个学院、哪个班级。”提到这事儿顾晴明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好歹也是个大学老师，就这么被一个毛头小子当着他本学院学生的面压在地上拷问，更可恶的是，方哲和鲁达那两个臭小子，非但没有帮他拉开周正或者叫个保安什么的，临出门的时候还贴心的帮周正把门带上，任由他在办公室里被周正单方面制裁。
　　听到这儿江城笑了。闯进办公室，过肩摔，骑在人身上逼问，他正哥莽起来果然还是那么牛掰。
　　“老师没告诉他？”看起来是疑问句，语气却肯定的很，像是一早就知道顾清诺不会轻易妥协。
　　“我扭头呛了他一句，我说你他妈的又不是警察，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顾晴明突然想起件事，对江城道：“说来我好像还欠了邹老师一个月的饭，那天要不是她在隔壁听见动静叫了保安上来帮忙，我还不知道要被那浑小子压在地上逼问多久。对了，这笔账记你头上，没什么意见吧？”
　　江城笑笑：“没意见。后来呢？”
　　“后来他就被保安们拖出去了，本来都被拖到办公室门口了，他又突然挣脱保安冲了回来，朝我撂了句狠话，让我等着瞧。哼，真是幼稚的可以。”顾晴明吐槽道，下一句话锋一转：“可就是这么幼稚的一个人，时隔四年后第二次来找我，居然真的穿着一身警服。”
　　江城笑不出来了，他望着顾晴明，眼里满满都是震惊。
　　“他第二次见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警官证重重的拍在我办公桌上，又拽又横的看着我说，老子现在是警察了，这下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顾晴明学的惟妙惟肖，学完笑了起来：“居然会有这样的人，被我一句话激的报了警校，冲动的不是一点点。”
　　江城笑笑，轻声道：“他一向如此。”
　　“我问他，都已经过了四年了，现在知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顾晴明看了眼江城，吊他胃口道：“你猜，他是怎么回答我的？”
　　不用猜都知道，那一定是很温暖很温暖，同时又令人很震撼很震撼的话。
　　江城猜的没错。
　　那个时候听到顾晴明这么问，周正几乎想也不想随口就答：“当然有意义。我们约好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抛下他了。”
　　顾晴明又问：“那如果是江城抛下你了呢？”看见周正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顾晴明知道，他这句话怕是正巧扎在周正心口上了。
　　周正从口袋里摸出根烟，也不管顾晴明允不允许他当着面抽，低头叼着烟就点着了，深深的吸了两口后，他看着指间火星一闪一闪的烟头，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我只想在这条路上再等等看，等等看他会不会折回来，捡起我。”
　　“那要是他没折回来呢？”嫌这刀扎的不够深，顾晴明又往里攮了攮，“毕竟这条路难走的要命，要是有一天江城不堪压力，不想再走这条路了，选了一条更好走的路。你，会祝福他吗？”
　　周正抬头看了顾晴明一眼，冷笑道：“会啊，我这么大气的人，当然会祝福他。我会祝他长命百岁却一生痴缠病榻，祝他不孕不育却能够儿孙满堂。”
　　顾晴明：……

　　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福，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好与坏。
　　就拿周正停职这事来说，表面上看好像是件坏事，可往好了想，周正也难得有时间睡了个懒觉，一补连日来忙于办案的疲惫。
　　大概是最近忙案子搞的太累，十分钟一响的懒人闹钟从七点半开始一直没断过，就这都没叫醒周正，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一点多。如果不是门口已经执着的响了好半天的敲门声，他还能睡更久。
　　周正磨磨蹭蹭的起床，光着膀子披了件衬衫外套，打着哈欠踢着拖鞋走到门口，拉开门的一瞬间，跟门口那人互相对视了几秒。那人的视线在他袒胸露腹敞开的上身上打量了一圈，又在他只穿着内裤的下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后，伴随着门口那人高到破音的惊叫声，周正“咣”的一声又把门砸上，没事人一样，淡定的走回房间补觉。
　　门口的敲门声只安静了几秒，瞬间又以更猛烈的攻势响起，“咚咚咚”敲的跟战鼓一样。
　　连隔壁租住的、耳朵略背的大妈都受不了开门出来骂人，周正却楞是没被吵醒，补了个不怎么踏实的回笼觉，梦了一堆有的没的各种奇怪的事。等他终于一觉睡饱、饥肠辘辘的醒来，又磨蹭着洗漱、穿戴整齐，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原本周正是打算在家随便吃个什么泡面火腿凑合一下的，结果找遍了家里的冰箱、储物柜，除了一根已经过期三个月的火腿肠之外什么能吃的都没翻出来。
　　于是，周正决定去照顾照顾楼下馄饨店的生意。
　　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被一个人连扑带拽的推进回了房间里。
　　多年刑警生涯养成的敏捷身手让他只落了一秒的下风，下一秒他抓着对方揪着他衣领的手腕，一个巧劲反绞了对方的胳膊，在对方的连连呼痛中，松手一推，把她面朝下丢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慕妍从沙发上爬起，顾不上生疼的手腕，指着周正破口就骂：“周警官！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这么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我是不是男人？”周正痞兮兮的打量了慕妍一遍，“怎么，你要体验下吗？”
　　慕妍抱胸，后退了两步，“你想对我做什么？青天白日的，你要是敢对我胡来的话我就报警了。”
　　“该报警的人是我吧？女土匪，还妄想让我对你做点什么。”周正冷笑一声，呵道：“你想的倒美。”
　　慕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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