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

　　“钟......钟总领！幸会幸会。”

　　大腹便便的企业家笑着站起身，迎接那位尊贵的客人。

　　沉鹧推着轮椅，那位美人缓缓而来，他那张美艳的脸露出了淡淡的笑。

　　“幸会。”钟政轻笑，对着那人伸出手。

　　“幸会幸会。”男人肥胖带汗的手心触碰上那纤细的手，“早、早就听闻钟总领有一副真容，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他细小的眼睛盯着钟政的脸，目光中的贪婪不加掩饰。而他的手也死死地抓着钟政，似乎无论怎样也不会放手一般。

　　哪怕钟政的真容确实令人惊叹，但对于他而言，这样的态度去对待一个区域的总领，似乎太过失态。但钟政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他依旧带着完美无缺的笑，轻声说：“罗恩先生，今日拜访，是因为我有一事相求。”

　　“您说！您说！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您做到！”

　　罗恩的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他看着钟政，似乎像是虔诚的教徒在看自己的神明。

　　钟政轻轻抬手，沉鹧便拿出一份文件给他。

　　“我记得，您那里有个很不错的保镖。”钟政说，“最近我有些事要忙，但身边没有人，有些不便。”

　　“这.......”即便罗恩那对小眼睛依旧牢牢盯着钟政，但他面上还是露出了一丝为难，“您说的那是......我们罗恩家的......”

　　“罗恩家世代受训的奴仆——我是说，保镖，我知道的。”钟政点了点额角，“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亲自来找您商谈。要知道首都区境内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不尊重个体生命和尊严的存在，如果您想继续在首都区进行些生意，恐怕我会很难办。”

　　罗恩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他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这一次，钟政反手扣住了他。

　　“我非常愿意让您继续在首都区做生意......我不是一个乐意拒绝别人的人。”他轻轻地叹气，琉璃般的眸子打量着罗恩，“拒绝您，我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罗恩因为他的话语而怔了怔，他说：“您......您瞧瞧，我也很愿意和您合作，可这个要求，我实在是难以答应。”

　　“那个小子是现在罗恩家最好的兵器，很多生意......您理解的，我们都需要他去处理。如果贸然借出去，恐怕罗恩家其他人会对我有微词。”

　　“这样啊。”钟政叹了口气。美人叹气，露出了苦恼而低沉得到模样，这样的景色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值得疼惜，罗恩的表情又一次变得痴迷，他喃喃道：“除了这个......除了这个，您让我办什么，这次我一定做到。”

　　于是钟政轻笑了一下。他轻声说：“您能靠近我吗？”

　　“当然！”

　　这个请求罗恩没有理由不同意，他本站在钟政的对面，现在却来到了钟政面前。

　　他那张肥胖的脸上写满了欲念，钟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了另一只手。

　　“罗恩先生。”

　　他的手贴紧罗恩的脸颊，两人距离很近，几乎要呼吸交错。

　　“我需要那个人，把他给我。”

　　钟政轻笑起来，他向后微微仰身，琉璃色的眸子里散去了之前那份旖旎，变得漠然和无情。

　　罗恩的嘴张了又合，他似乎非常尽力想要克制自己，却又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所牵引。两相拉扯下，他那张脸变得煞白而又扭曲，像是丑陋的僵尸。

　　“把他给我。”

　　钟政再一次重复。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什么般，懒懒道：“作为补偿......罗恩家那些黑色生意，不太过分的，我会酌情放过。首都区的老家伙们不是吃素的，如果让他们知道罗恩家在做些什么，恐怕你和你的企业要先付一笔巨额赔偿，再打道回府。”

　　“......好。”似乎被那话背后的利益所推动，罗恩终于点下头，说出了肯定的字眼。

　　钟政随意地将那份文件甩给他，罗恩连看都未曾在看一眼，恭恭敬敬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他将文件双手奉上，表情满是讨好：“钟政总领......我会尽快把他派来......”

　　“明天。”

　　罗恩的话没有说完，他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忽然被卡住，恢复过来后找不到原来的运行路线。钟政的手又触碰到了他的手，于是他找回了自己的程序，一字一句道：“明天。明天，我会将他送到特里恩菲斯宫。”

　　于是钟政满意地笑了，他说：“谢谢您，罗恩先生，那么合作愉快。”

　　罗恩点了下头，而沉鹧从房间的角落走来，带着他离开了那间房间。

　　一路上两人都未曾说话，直到进入了车里，钟政才长叹了一口气。

　　“太麻烦了。”他抱怨，“这种活是会让人折寿的。”

　　沉鹧冷冷道：“可你已经得偿所愿了。答应了你的要求。罗恩必然会遭受家族人的谴责，他甚至可能失去罗恩家的家主竞争之位。”

　　“是啊，可以预见。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钟政撑着脑袋，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我出财出色，以付出换所得。”

　　他在虚空画了一个圈：“只要规则证明筹码等价，那便可以交换。至于旁的，如果我什么都关注的话，小鹧，我真的会折寿。”

　　沉鹧不说话了，而钟政则有些疲惫地靠在车后座。过了一会儿，就在他快要合眼睡去的时候，沉鹧的声音响起：“下午2点，法塔尔的皇帝陛下要求和你见面。”

　　“啊，我都把这个忘了。”钟政揉了揉眉心，“他什么时候预约的？”

　　“上个月，从莫宁去孤天岛的第二天。”

　　“唔，他等到了现在呢。真是镇定。”钟政说，“你说，他是不在意那孩子才如此冷静，还是因为在意？”

　　沉鹧说：“那位陛下和你是两种人。”

　　他语焉不详，但钟政听懂了。他轻笑了一下，唉声叹气：“是啊是啊，我是个坏人嘛。”

　　他的目光又一次放空，片刻后他说：“既然如此......那便去吧。唉，小鹧，你知道吗？如果要和那位皇帝陛下谈话，我还不如再去见十个罗恩。”

　　沉鹧依旧不愿意搭理他，但他自己就能说的欢快：“有欲望的人可以通过他的欲望掌控，有仇恨的人可以通过他的仇恨洞穿，有爱情的人可以通过他的爱情胁迫......本来世间的一切就该如此简单。”

　　他的话难得引起了沉鹧的兴趣。他说：“那位法塔尔皇帝看起来不像其中任何一个。”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钟政打了个哈欠，“所以在过去，我觉得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没有人会比你更可怕。”

　　钟政讶异：“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而已，坏人很坏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说的可怕，和你说的可不是一个意思。”

　　车缓缓停下了，沉鹧开门，将他接下来。

　　“一点五十五了，你到那里就正好，还有五分钟够你把话说完。”

　　“小鹧，你这样真的很不礼貌，可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钟政笑道。

　　沉鹧不理他，只是推着他继续向前。钟政指尖在轮椅上打着拍子，直到看见远处那个站着的男人。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淡然而安静，他挺拔如松地站在那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首先都是温和而有礼的。

　　“您好，钟总领。”赫利奥斯说。

　　“您好。”钟政点头。他的表情变了，变得沉稳而平静，和面对罗恩时截然不同。

　　他取出了金边眼镜带上，那副眼镜本身不太能对他冲击性的容貌产生多大影响，但那已经不是为了对方，而是为了自己。

　　两人今天相谈的主要目的是“锻造计划”已经日渐严重的希恩事件。这件事双方一直在探讨，本来“锻造计划”也是为了日后希恩的大局进攻做准备。

　　只是现在看来他们估测的时间都有些慢了，很显然，希恩——基里，他大概率已经掌握了地球的坐标，现在恐怕就在路上。

　　双方对日后的排布和边防安排重新进行了商讨，此外还有关于舆论方面，是否要现在就公布实情，让民众做好准备。

　　这些事情大约耗费了几个小时，等所有的一切敲定，几乎已经是深夜。

　　“......其余细节部分，现在还不能下定论。”钟政说，“恐怕军部这边要进一步讨论，才能和您定下结果。”

　　“应当的。”赫利奥斯颔首，“余下的您如果有了定论，再商谈也不迟。”

　　这一场谈话似乎已经落下帷幕。钟政没有动，直到对面的男人继续道：“......但是很抱歉打扰您，我私人有一件事，想与您请教。”

　　钟政看向他：“您请说。”

　　“您与莫宁有协议，他去了名为孤天岛的监狱，这点我已知晓。”赫利奥斯说，“那么请问，在孤天岛是否有相应的安全措施来保护他？”

　　“这点您可以放心。”钟政说，“我派了身边的心腹，也给予了那孩子信物。有了这两点，那孩子如果遇到危险会得到庇护的。”

　　“您也好，莫宁也好，既已有约，我不会过问。”赫利奥斯说，“只是我想该先与您知会，如果莫宁遇到会危及生命的危险，我会去中止您和他的合作。”

　　“这是我为了一己私心，所做出单方面的破坏。”他说，“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钟政点头：“我理解。”

　　赫利奥斯便向着钟政示意，先行离开了会议室。钟政凝视着那关闭的会议室门很久，才叫上例行在角落待命的沉鹧，

　　“你瞧，小鹧。所以我说，他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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