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深处有只鬼

作者:狐言狐语t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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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若梦(20)


      望归陌手一松,白蔹从他手里落下,原本散开的前襟被扯得露出大半个肩膀,他重新替自己掖好,嗤道,“我从未想过为自己开脱,我的罪,我背!自我坐上这妖王之位,手上就没少杀过人,染过血,倾轧在阴谋诡计中,这颗心变得有多黑有多丑我有自知之明。

      可是高高在上的兰芷仙君,不,现在该叫兰芷仙尊,你大概从没有被逼着作出过抉择吧,两利相权择其重,两弊相衡择其轻,左手是阿缘,他是我兄弟,右手是妖族众生,每个都是我子民,一刀过来,用哪只手接刃,就断哪只手,所以我弃了左手,至少我的右手还能握刀,还能报仇,这与你听起来许是诡辩,但这就是我的道。若是你还想知道真相,就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能告诉你所有真相的人。”

      望惜见望归陌的脸色实在难看,又念着他身上有伤,站到他身旁将他扶住,表出一脸要与他有难同当的坚定,狠狠瞪着白蔹。

      白蔹一脸无畏地任他瞪着,对着望归陌身边的这个小跟班,他一向直接忽略,此时见他过来,探究的目光拂过那张陌生又年轻的脸庞,忍不住讥讽,“这就是你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的…恩…小,小弟子?他哪里像阿缘了?”

      他将望惜从头打量到尾,最后停在他鬓角的那一条小辫子上,“啧啧,你把他打扮成这样,是在怀念谁?连自己是谁的替身也不知道,活得也太可怜了…”

      望惜双手紧握成拳,是谁的替身,他当然知道,从看到望归陌床头那条被剪下,又被收藏妥帖的小辫子的时起,他就知道了。

      可是这不重要了…

      那人早就不在了,如今陪在他身边的是他望止,十年,二十年,百年…

      白蔹不知踩了什么机关,中间的山体往下陷,轰响声层出不穷地炸开,脚下的地开出一丈大的口子,一条生了锈,蔓延着股阴冷水气的锁链沿着凹糟徐徐上升。白蔹抓过锁链,蛇一般缠绕在手臂上,道,“人就在下面,来不来随你。”

      白蔹率先对着那漆黑的口子跳了进去,望惜对着下面仔细看了翻,觉得凭自己的修为跳下去大概就摔成肉饼了。

      正在犹豫时,望归陌按着他的肩,示意他别急,“我带你下去。”

      望惜听他这么说,想起自己这上山路,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快,预感化作无情的现实,望归陌也没半句提醒,抗麻袋般将他摔上了肩,右手抓住锁链,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望惜直接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白蔹前脚着地,便听着头顶一路惊天动地的惨叫,他充满鄙夷地掏了掏耳朵,让出了脚下的方寸之地,很快看到望归陌扛着半死不活的人平安落地。

      那人像是泥鳅般从望归陌肩膀滑落,被望归陌扶着腰才勉强站定,脸失了血一样白戚戚的,白蔹实在看不惯这软骨头,也实在不懂望归陌是着了什么魔把这样个胆小如鼠的人带在身边,最后把一切归咎于他大概眼瞎了。

      水滴自嶙峋的钟乳石滴落,脚下是凹凸不均的水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只有刺鼻的铁锈味萦绕不去。

      望归陌已经平复了心情,牵着难得安静下来的望惜,问道,“为什么把人关在这里?”

      白蔹走在前面,借着微弱的光,只能看到前方一个朦淡的轮廓,“滴答”,水滴声中,混和着他的回答,“是他自己的要求,说护主不利,无颜再面世。”

      “主?”望归陌抓住了关键词,回忆着曾经服侍过花惜缘的人,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恨”狱中关押着恨尽世间的大恶之人,望惜低着头走在最后,突然感觉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在撩自己的头发,再走一步,额头撞到了什么东西,眼帘被密集的黑色丝状物遮住。

      他用手向两边撩开,手中柔软的触感传来,原来是头发,那头发深处垂着一张化成白骨的脸,被锁链倒吊着摇摇晃晃地转过来。眼窝两个深陷黑洞直勾勾盯着望惜。

      望惜深吸一口气,放下两只手里抓的长发,后退一步,对着那白骨鞠了个躬。

      四周无数锁链如蜘网般密集缠绕,这具白骨被拴在他们侧面的石洞里,锁住他双脚的锁链嵌入石壁。只是仔细看这具骸骨,长得有些畸形。

      白蔹似看到了他这般动作,不屑地说,“你不用如此敬畏,关在这里的都是大恶之人,死了也赎不了生前的罪。”

      脚下有一条暗沟,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白蔹走到一座地牢前,栏杆有他手腕般粗,白蔹在脚下光滑湿腻的石板踩了三下,粗噶声里,牢门从中间向两侧打开,里面是个看着身量瘦小,全身埋在阴影里的人。

      这里的一切都是黯淡无光的,弥漫着一股潮湿萎靡和说不出的腐朽味道,那人听到声音转过来时,望惜看到他眼睛上蒙着一块白布,他是个瞎子。

      “你是…司植…”

      司植将耳朵微侧,似乎在听望归陌的声音,似思考了很久,试探般地问道,“兰芷…仙君?”

      望归陌松开望惜,走到他身边,在他身旁蹲下,丝毫不顾及身上月白的锦缎,铺入脚下的污水塘里,污水很快沿着精致的寒露霜花纹绣线漫上。望归陌问,“司植,你还活着?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蔹站在望归陌身边,眼中凝着暗沉沉的光,斜倚着墙壁,摸着手中的腰带,“他当然活着,司植,当年的事,你怎么告诉我的,就怎么告诉他吧,以当年阿缘同他的关系,他总该有获知真相的权利。”

      司植咬着下唇,喑哑的声音逐渐与这幽暗的地牢融合,“当年…当年…”

      九年前,冰夷族

      一纸先王诏书凭空出现,先王第九子,驻守冰夷族边境要塞的九王爷手持诏书,以花镜玥谋害先王,得位不正为名,起兵谋反。

      百仙楼事变中,冰夷族多数世家子嗣因救援不及,丧命其中,世族门阀早已对皇族心生怨忿,九王谋反后,这些世家顺应时势加入九王阵营,倾其家财相助。

      而后又得妖族相助,九王一路势如破竹,连破数城,举旗直逼皇城,花镜玥被逼无奈之下御驾亲征,花惜缘代之行监国之责。

      逼仄的空间里,金属器械蒙着一层昏暗冷冽的光,花惜缘单手举着小白,反复翻看,目光闪烁不定,“他在哪里?”

      司植站在花惜缘身边,闻言道,“少主,来人说妖王在鬼凝渊等你。”他见花惜缘提着剑就要走,急忙阻拦道,“如今冰夷族这个情势,王上也在前线,少主你现在出王宫实在不安全。”

      花惜缘挑开沉闷的窗帘,指着远处昏暗的天空,语气微沉,“司植,你看看外面,九王的势力已攻下冰夷族半壁江山,与王城不过一城之隔,父王等不了了,冰夷族也等不了了。”

      司植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接踵袭来,他眼中还含着一抹恨意,“若非妖族相助,九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下这么多城池,少主,你独自前去见妖王,属下不放心!”

      花惜缘扬起一脸的无所畏惧,反而安慰道,“我与他再怎么不和,他也不至于杀了我,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眼下形势严峻,我有必要和他谈谈。”

      司植知道少主一旦下了什么决定,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再劝也是徒劳,心道,此时的妖王白蔹,早已与你立场相对,我是怕你还顾及着兄弟情谊,最后反着了他的道。想到此,他咬牙,“那让属下随你同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花惜缘都在自问,若非这一日他不是那么自以为是地去了鬼凝渊,无论是他的,或是冰夷族最后的结局。是不是都能够改写?

      然而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滋长的欲念已无法被掐断,因为当时的他不够强大...

      鬼凝渊处于冰夷族西北群山包围间,它最北面的那座峰,整体的形状像是一只向外推出的巨大的黑色手掌,对着天的方向五指并拢,像是在作祈祷。手掌又自中间被劈开,形成了两半,组成了一道通往身后群山的门,白色的雾气自门内流出,黑白两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此地看起来既清幽又诡异。

      而鬼凝渊顶,一人居高临下,带着整副白色的面具,那面具上有黑色的纹路自下颚一路攀至眼角,他穿着简单的一袭白衫,单手覆后,被狂风吹起的衣角翩跹起伏,仿若海中摇曳的巨浪。

      即使离的不近,花惜缘也能察觉到他自上而下俯视的目光里,看待自己时犹如看待一种,卑微,弱小,蝼蚁般的存在,轻轻一捏就能捏死。

      此人,不是白蔹,非但如此,此人,深不可测。

      意料到这些的时候,司植握着剑挡在花惜缘面前,而花惜缘亦是满脸防备,小白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可他的心还是跳的如此剧烈。

      他平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人,仅仅一眼,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如不可跨越的深渊。

      那人轻轻一落,而后风一般静静走来,随着他走近,花惜缘闻到他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气息,这是跟望归陌有些相似的,仙族的气息。

      他,竟是仙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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