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画境

　　一路上我拍掉望天吼的爪子道：“干嘛这么性急？师父又不吃了你。”

　　望天吼将衣服堆到我手上，“紫瞻姐，我约了月老的仙童一起玩游戏呢！”说罢，就蹦蹦跳跳的朝月宫去了，我忽然想起七百年前，当年我也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也是像他这样贪玩，只不过就是没人陪伴而已。如今望天吼灵力不错，长得也可爱，应该交到了很多伙伴。

　　我一路走回充乐宫，才经过神农鼎的历炼，这会儿法力还未调理得当，不能掌控得好。沿途经过诸多宫殿，遇到少许上仙，起先还是一副想要上前与我打声招呼的模样，待一靠近竟是缩手缩脚，冷漠的调转过头走了。我疑惑的回到充乐宫，紫苏也正巧从战神殿回来，甫一见我还想问我什么事，但看我如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禁扶住我道：“仙子没事吧！”

　　我道是刚才去了趟老君殿走走，有些累了而已。紫苏替我熬了一碗姜汤送来，我正换着衣服，连忙速速穿好，她见我紧张，也是赶紧放了汤药关上门道：“仙子你……”

　　我不想让这一身狰狞的伤痕吓着她，便一直将她蒙在鼓里。我知道这样的躲避兴许会造成什么误会，但也管不了那么多，我收了腰带将承渊的衣服递给她，“帮我拿去洗一下，多谢。”

　　紫苏接过衣服的时候脸色都变了，我看她愣在原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她赶忙抱紧衣服道：“哦，没事没事，我这就拿去洗。”

　　“等一下——”我拦住她，“顺便帮我准备一下水，我要沐浴。”

　　就这样过去一年，原本我还惊讶每次从老君殿出来时遭遇的目光，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我出生那会，我便一直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嘲笑的、讽刺的、鄙屑的、嫉妒的，我都不该为其所动。但是紫苏的眼神却教我异常关注，没想到外边人这么看我也就罢了，她也整天露出一副试探的神情，我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看着实在难受。终于有一天我将她拦在花园，打算把话问个清楚。

　　我道：“是不是我什么地方让你不满了？”

　　紫苏吓得赶忙跪在地上，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我瞥她一眼：“你都敢怀疑了，为何又不说出口？”

　　紫苏咬着嘴唇就是不开口，我拉了望天吼，道：“来来，帮我去战神殿叫独火过来，就说我们家紫苏对他有意思——”

　　紫苏连忙拉住我的衣角，吓得就要哭出来道：“不要——不要——”

　　我半蹲下身，望天吼也跟在我背后抱胸蹲身，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那还不快说？”

　　紫苏扭捏道：“其实不是我想说的……”

　　我打了个呵欠，望天吼开心道：“紫苏姐姐快些说重点。”

　　紫苏绕着自己的头发，转过了视线不敢正视我，一张脸越发红艳娇嫩，犹豫了半天也只说几个字来：“她们说……她们说……”

　　“她们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的！”

　　“你倒是说啊！”

　　“我原本也不信……可是仙子你一直藏藏匿匿不让我知道……”

　　“紫苏，你说话能有点条理吗？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我估计连望天吼讲话都比她清楚。

　　“她们说……仙子——仙子你不许罚我！”

　　“望天吼——”我呼喝道，望天吼立马起身就要往战神殿跑，紫苏赶忙拖住他，将一切招出：“她们都说仙子你同上清天尊有染！”

　　凉风一吹而过，我愣在原地，“额……”望天吼歪头思考道：“这个我也听说了，月宫的仙童还问过我呢！”

　　我揪住望天吼的衣襟道：“啊？你怎么没告诉我。”

　　望天吼可怜的眨眨眼睛：“可是本来就有染啊……师父都把你看光光了……”我一巴掌拍过去，打在他的脑门，气愤道：“你对他们这么说的？”

　　望天吼一旦被打，便立马扑到紫苏的身后大喊道：“紫苏救我，姐姐要打我！”

　　紫苏也帮他掩护着，“仙子……其实……其实实情不是这样的，对吗？虽然我每次总看见你穿着天尊的衣服从老君殿里回来……你又不给我看，总是躲躲藏藏的……”

　　我窄了眼帘道：“然后呢？她们还说什么？她们是珍珑殿的那帮女人？”

　　紫苏委屈道：“我也不想的，她们总说，还有凭有据，我同她们也争论不过来……她们都说仙子拜师昆仑就是为了接近天尊，离开昆仑也是为了能脱离师徒禁忌好同天尊……”

　　“嗯？”

　　“不过还好，”紫苏安慰我道，“她们不怎么敢说天尊的坏话，况且天尊这么厉害，一定能封住悠悠之口的！流言止于智者，仙子你别担心。”

　　智者？我看都是一帮智障。我将紫苏扶到石桌边上，好好询问一番，这才摸清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总之现状堪忧，虽然有我身上流淌的血液为奠基，流言很难广泛传开，可是在一帮无所事事的仙童仙女之间算是彻底成为了偷香窃玉的上好桥段。太上老君放哨，神兽守候，蕊宫仙子紫瞻一月会逢一次昆仑掌门，三个时辰后一身疲惫的披着对方的衣服回宫，内容火辣香艳任君想象。

　　自然这样的情况无非就是扯出我五百年前的诸多往事，什么月宫同储君一夜风流，什么为转世魔尊身怀六甲，我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解释。这些就像铁板钉钉的事实，任我怎么描摹，只会越描越黑。

　　看来，我离开昆仑之前所展露的一身伤痕并没有被传出去，否则以我现在的模样，别说如她们想象的那般销魂媚骨，只怕我一脱衣服，就全都跑光了。

　　这样的流言倒不会给我造成太多困扰，一来我不怎么走出充乐宫，二来我本来名声就差，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再多点又有什么关系？可是如今牵扯到了承渊身上，我就不能视而不见了，他是六界公认的上清天尊，唯一的神之选，如若玉清天尊推测出我便是承渊的情劫那岂不是很糟糕？我会不会暗地里就被他给杀了？

　　我手里抱着浣洗干净的银色衣袍，匆匆奔向老君殿。沿途投来各色各样的目光，让我头皮发麻，我还想怎么都瞪回去，但转眼一想，这样不是很好吗？别人都怀疑我与承渊有什么，若是承渊，他应该比我更早一步知道，太上老君那里也不会任由风波流传。既然他们都选择熟视无睹，那么我这般急躁，岂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我更有一种猜测，玉清天尊近来占卜师父的情劫，师父这样与我亲密，在外人看来好像摆明了我就是他的情劫一样。但如知情人太上老君来看，师父便是要极力掩饰什么，仿佛在躲避他的情劫一般。更深层次而言，这是一场博弈论，孰是孰非都这般欲盖弥彰。师父的情劫是我，明晃晃的晒在众人眼皮底下反倒让有些头脑的人不敢相信。一来我是他的血亲，又是他的徒弟，二来我着实没什么可值得别人喜欢的。

　　走进老君殿的时候，师父已经站在神农鼎边上等候，我将衣服递给随他过来的昆仑弟子，那弟子也是一阵尴尬，弯腰道：“师姐请宽衣。”

　　我褪下烟紫菱纱霓裳，男子便脸色烧红的抱着衣服褪了出去，我撩开帘幕，看到承渊颀长清秀的身影，道一声：“师父。”

　　他依旧不苟言笑的模样，见到我来便掀出天元之火点燃了神农鼎，道：“可以开始了。”

《敦煌画境前篇》
敦煌画境，上古传情——晴雪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