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的很好

　　房子定下来，心里那块最大的石头就算落了地。但接下来的日子，并没闲着，反而像上了发条，忙得晕头转向。不过这种忙，和之前那种带着焦虑和不确定的忙完全不同，是种脚踏实地的充满盼头的忙。像燕子衔泥筑巢，一砖一瓦，都知道是为了那个叫“家”的地方。
　　我和谢怀意分工明确。他负责B市那边的收尾，主要是打包行李和办理最后的离校手续。我则提前回了A市，负责新房的简单整理和必要的采买。虽然房子是精装修能拎包入住，但真正要过起日子来，零碎东西多得吓人。
　　我先联系了家政公司，里里外外做了个彻底的大扫除，把前业主留下的最后一点陌生气息都清除干净。然后就开始蚂蚁搬家似的往里头添置东西。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床上用品、清洁工具……逛超市和家居市场逛得我头昏眼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每次买完一堆，大包小包拎进那个空旷的屋子，看着它们一点点填满橱柜和角落，心里就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我拍照发给谢怀意。比如，买了一对傻乎乎的情侣马克杯，一只印着打哈欠的猫咪，一只印着耷拉着耳朵的狗。比如，换上了暖黄色的柔和灯光。比如，在阳台摆了几盆好养的绿萝和薄荷。谢怀意那边回复通常很慢，大概在忙，但每次回复都很简洁。
　　【我的小结巴：杯子好看。】
　　【我的小结巴：灯光很暖。】
　　【我的小结巴：绿萝别忘浇水。】
　　看着屏幕上这些干巴巴的字，我都能想象出他对着手机微微抿嘴笑的样子。行，谢博士说好看，那就值了。
　　工作调动的手续比想象中顺利。韩霖那边雷厉风行，A市分公司的负责人李源昌也是个爽快人，跟我通了个电话，简单聊了聊技术和项目情况，就让我尽快过去熟悉环境。我抽空去分公司露了个脸，办公室比C市的小点，但氛围不错，同事看起来都挺随和。
　　李源昌四十出头，技术出身，有点不修边幅，但眼神透亮，一看就是实干派，拍着我肩膀说：“君意是吧？老韩跟我夸你好几回了！来了就好好干！这边项目不少，正缺你这把快刀！” 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谢怀意那边进展也很快。他拒绝了B市那个顶尖公司的offer，在A市这边也接触了几家研究机构和高新企业。他那个学历和专业背景，在哪儿都是香饽饽。没过多久，他就告诉我，基本确定了A大物理研究所的一个副研究员岗位，待遇和发展前景都相当不错，最重要的是工作环境相对单纯，有充足的自主研究时间。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更好的选择。电话里，他声音听着挺平静，但我能感觉到那股轻快劲儿。挺好，回到熟悉的城市，做喜欢的研究，离那群咋咋呼呼的朋友也近。
　　等他彻底办完B市的所有手续，托运的几大箱行李也陆续到了A市，时间已经滑到了六月初。A市的夏天初露端倪，空气里开始漂浮起潮湿的热浪。我开车去机场接他。当他推着堆满箱子的行李车，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从到达口走出来时，我看着他在熙攘人群中清瘦挺拔的身影，心里猛地一动，有种“终于”了的感慨。
　　他走到我面前，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眼睛亮亮的，看着我说：“我回来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推车，另一只手自然地揽过他肩膀，往怀里带了带：“嗯，欢迎回家，谢博士。”
　　回到“枫林晚”的家，打开门，午后的阳光正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明亮又温暖。我前段时间陆陆续续添置的东西让屋子有了生活气息。谢怀意站在门口，环顾四周，眼神里有些新奇，也有些拘谨。这里对他而言，还是一个需要熟悉的新环境。
　　“怎么样？还满意吗？商老板的品味？”我嘚瑟地问他。
　　他点点头，轻声说：“很好。” 他走到客厅中央，手指轻轻拂过沙发靠背，又走到阳台，看了看那几盆长势喜人的绿萝。
　　“你的书和资料我都放书房了，还没拆箱，等你自己收拾。”我指了指书房方向。
　　“嗯。”他应着，走到书房门口看了看，里面堆着几个大纸箱。
　　“主卧我收拾好了，床单被套都是新洗的。你看看还缺什么，下午我陪你去买。”
　　他又“嗯”了一声，走到主卧门口，探头看了看，没进去，耳朵尖有点泛红。
　　我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像参观别人家似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心疼。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什么呢？这是你家，谢怀意。想怎么折腾都行。”
　　他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靠在我怀里，低声说：“……就是有点不习惯。”
　　“住两天就习惯了。”我蹭了蹭他颈窝，“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晚上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在家做？”
　　“……在家做吧。”他小声说。
　　“行，听你的。冰箱里我买了点菜，不过可能不够，待会儿去趟超市。”
　　下午，我们去了附近一家大型超市。推着购物车，穿行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为晚上吃什么、家里还缺什么日常用品而商量、甚至偶尔争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却让我心里充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谢怀意对买菜没什么概念，大部分时间是我拿主意，他就在旁边看着，偶尔拿起一样东西仔细看说明，或者因为我拿了太多零食而微微蹙眉。结账的时候，看着收银台上堆成小山的东西，他小声说了句：“……买太多了。”
　　“不多，慢慢用。”我一边扫码付款一边说，“以后日子长着呢。”
　　回到家，我们一起整理采购的东西。他把碗筷餐具一件件放进消毒柜，动作仔细。我把油盐酱醋归置到厨房调料架。一起铺床，一起把洗好的衣服晾到阳台。屋子在我们共同的忙碌下，一点点变得更加充实、更有烟火气。
　　傍晚，我在厨房做饭，他在书房整理他的书和资料。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咕嘟咕嘟炖着汤，偶尔能听到隔壁书房传来拆箱和整理纸张的细微声响。这种声音，比任何音乐都动听。
　　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我们面对面坐在新买的餐桌上吃饭。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
　　“味道怎么样？”我有点紧张地问，毕竟好久没正经下厨了。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仔细尝了尝，点点头：“好吃。”
　　我松了口气，得意起来：“那是，哥的手艺，宝刀未老。”
　　他低头吃饭，嘴角弯了一下。
　　饭后，我们并肩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其实谁也没看进去，就是享受着这种忙碌后的宁静。窗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晴海十剑客”的群消息。我拿起来一看，是高伊发的一条长长的语音。
　　点开播放，高伊那极具穿透力的女高音瞬间打破了客厅的宁静：
　　“@商君意 @怀意卧槽！听说你俩真在A市买房安家了？！动作够快的啊！可以啊！这下算是彻底扎根了！什么时候温居？必须请客！哥们儿姐们儿可都等着呢！A市啊！老娘的第二故乡！想念后街的烧烤、想念学校门口的奶茶、想念晚上压马路的日子了！必须去你们新窝参观！说好了啊！等姐忙完这个项目就杀过去！给你们带乔迁礼！超大份的！”
　　语音放完，谢怀意侧头看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笑了笑，把手机递给他看：“高伊，咋呼着要来温居呢。”
　　他看了看屏幕，轻轻“嗯”了一声，没说话，但眼神里似乎也有一丝期待。
　　我低头打字回复。
　　【商君意：@高伊 消息挺灵通啊伊姐！刚搬过来，乱着呢，等收拾利索了肯定请！放心，烧烤管够，奶茶管饱，马路压到吐！】
　　消息发出去，群里立刻炸锅。
　　【江昊：我靠！真买了？商哥牛逼！谢博士牛逼！A市见！必须给我留间房！】
　　【张明远：恭喜商哥谢博士乔迁新居！红包已备好！就等开席了！】
　　【贺让：A市烧烤！等我！我的扳手已经饥渴难耐了！】
　　【王言：+1！等我采风回来！带好酒！】
　　【蒋文杨：经数据验证，群体性温居活动有助于提升团队凝聚力与个体幸福感指数。预祝活动成功。】
　　【钟薛楼：。】
　　连钟薛楼都又冒了个泡。
　　看着屏幕上瞬间刷屏的祝福和起哄，我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胳膊顺势搭在谢怀意肩膀上。
　　“听见没？谢博士，群众呼声很高啊。压力给到我们这边了，得赶紧把家收拾好，准备迎接那帮土匪。”
　　谢怀意靠在我怀里，身体放松，轻声说：“……好。”
　　窗外，A市的夜景渐渐璀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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