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之间》

　　第八章灰烬中的星火

　　深秋的寒雨敲打着职教中心宿舍的窗户，楚阳盯着手机屏幕上孙婷婷刚发的朋友圈照片，感觉胸口像被机床的卡盘狠狠夹住。照片里，孙婷婷和江衍并肩站在清华园银杏树下，金黄的落叶洒满肩头，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配文是：“和学霸一起踩落叶的声音，像不像宇宙背景辐射的回响？”

　　下面紧跟着李淼的评论：“恭喜婷婷拿下物理系大佬！”以及东方凌岳言简意赅的点赞。

　　楚阳熄了屏幕，把脸埋进带着机油味的工作服袖口。他想起初三那个雨夜，孙婷婷把宇航员钥匙扣塞进他手心时说“你说过想当航天工程师的”；想起高中开学第一天，她蹦跳着把粉笔灰抹在他脸上喊“楚阳咱们又同班啦”；更想起无数个深夜，她在他抱怨数控编程太难时，发来满屏搞怪表情包说“你可是能徒手造银河系的男人”。

　　那些他以为是特殊信号的瞬间，原来只是她对待朋友的日常热情。

　　1. 失控的机床与失控的心

　　第二天实训课，楚阳操作的数控机床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刀头偏移0.5毫米，正在加工的星轨模型零件瞬间报废。指导老师冲过来关机，厉声质问：“楚阳！你从不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低头看着裂开的零件——那是他偷偷给孙婷婷准备的生日礼物，用不锈钢雕刻的北斗七星，勺柄指向她生日那天的星图。现在它像他的心一样，碎得拼不回来。

　　深夜，他独自在车间修复零件。电焊枪的火花溅到手背，灼痛感让他猛然清醒。手机震动，是四人小群的消息。江衍分享了一张孙婷婷在实验室睡着的照片：“某人熬夜刷题阵亡了。”东方凌岳回复：“建议摄入葡萄糖溶液。”李淼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楚阳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只打出两个字：“加油。”

　　2. 东方凌岳的星空实验室

　　周末，楚阳被东方凌岳叫到南大天文台帮忙。实验室里，东方凌岳正调试一台精密的星际尘埃分析仪。他头也不抬地递给楚阳一沓数据：“校准机械臂的轨道参数，你更在行。”

　　楚阳接过资料，发现首页夹着张便签：“精密仪器容不得0.1毫米误差，人心也是。”他猛地抬头，东方凌岳依旧专注地盯着屏幕，侧脸在蓝光中显得格外淡漠。

　　工作间隙，东方凌岳突然开口：“江衍的量子纠缠论文引用了你改进的轴承数据。”他调出文献页面，“你帮他们解决了振动干扰问题。”

　　楚阳愣住。他没想到三个月前随手帮的忙会被记到现在。

　　“孙婷婷的参赛模型，”东方凌岳继续用汇报实验数据的语气说，“核心结构是你教的榫卯工艺。她答辩时特别致谢了‘一位精通传统工法的朋友’。”

　　实验室陷入沉默，只有仪器运行的嗡鸣。突然，东方凌岳指向光谱仪显示屏：“看，猎户座星云的红外波段。”

　　屏幕上，星云像一团燃烧的绒羽。

　　“知道恒星诞生于什么吗？”东方凌岳突然问。

　　楚阳摇头。

　　“星尘废墟。”他敲击键盘调出模拟动画，“大质量恒星死亡后的碎屑，在引力作用下重组——最灿烂的新星，往往诞生于最彻底的灰烬。”

　　楚阳怔怔地看着星云在屏幕上旋转。

　　“你和孙婷婷，”东方凌岳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光年距离，“就像处于不同演化阶段的恒星。你的引力场正在凝聚星尘，而她的轨道已经进入江衍的洛希瓣——这是天体力学规律，不是感情过错。”

　　3. 烧烤摊的坦白局

　　那晚楚阳翻墙回校时，意外发现东方凌岳等在宿舍楼下，手里提着两罐啤酒。

　　“李淼说，”他递过一罐，“这时候应该喝酒。”

　　两人坐在操场看台上，远处城市灯火像倒悬的星河。

　　“初中那次篮球赛，”楚阳突然说，“你放水不是因为李淼在场。”

　　东方凌岳挑眉。

　　“你是看出孙婷婷在给我加油，”楚阳灌了口啤酒，“想给我制造表现机会。”

　　东方凌岳不置可否地抿了口酒。

　　“其实我早知道，”楚阳望着夜空，“她看江衍的眼神，和看我们不一样。”

　　那是种混杂着崇拜与羞涩的光，像追星族仰望天际的流星，而看他们时只是兄弟般的清澈。

　　东方凌岳忽然说：“记得初三你退学前夜吗？孙婷婷来找过我。”

　　楚阳愣住。

　　“她哭着问怎么才能帮你留下来。我说唯有你自己能决定命运轨迹。”东方凌岳转着啤酒罐，“她后来拼命学物理，是因为你说过‘羡慕懂宇宙规律的人’。”

　　楚阳眼眶发烫。他想起孙婷婷总缠着他问航天知识，想起她在他职高入学时送的宇航员模型……那些他以为是特殊对待的瞬间，其实是她笨拙的鼓励方式。

　　4. 星轨重置

　　临别时，东方凌岳从包里拿出个金属盒：“孙婷婷托我带的。”

　　盒里是那个摔碎的北斗七星零件，但被巧妙改制了——七星被重排成仙后座形态，底座刻着新铭文：“致楚阳——我宇宙里最恒久的导航星”。

　　附信简短：“江衍是流星，你是恒星。但流星划过夜空时，恒星会默默照亮它轨迹对吗？PS：下次教我铣床操作吧，物理模型需要个靠谱的技工！”

　　楚阳在夜风中站了很久，最后打开手机，在朋友圈那条银杏树照片下点了赞，评论道：“背景辐射哪有数控机床的轰鸣好听？下次带你听真正的宇宙声音。”

　　放下手机时，他看见东方凌岳发来的新消息：“周六校赛裁判缺机械组专家，来吗？”

　　楚阳敲下回复时，嘴角终于扬起：“报酬加倍，夜宵你请。”

　　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散开处，真正的北斗七星在天际清晰可见。楚阳想起东方凌岳说的恒星诞生理论——此刻心中的酸涩或许正是新生的星尘，而友谊的引力，终会将它们聚合成更恒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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