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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
收到费朗的来信,邬姉真还真有点惊讶。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却令人喜出望外。
邬姉真仔细翻看了信件,确认不是伪造之后,询问侦察兵敌军的动向。
“回陛下,费朗已率领大军退回最近的城堡营地。”
“那批掉到陷阱里的俘虏呢?”
“已经全部收缴武器,军官们被俘看押,普通士兵则已经处死。”
“很好。派两名军官使者渡河去找费朗谈判,商讨归还俘虏的事。”邬姉真微微一笑。
翌日傍晚,使者带回来好消息,对于邬姉真提出合作共同进攻马萨王城的条件,费朗答应得很爽快。
但同样邬姉真得保证,解决掉王城里旧教会的老骨头们后必须臣服异教徒公国,为公国向东方扩充势力提供坚实的后盾。
邬姉真当然也爽利地答应了。对于双方而言,这个时候结盟是恰到时机,以后的事以后再论吧。
联盟一旦结成,邬姉真领导奴隶大军反调阵头直驱王城。费朗答应借给她二十万兵力,但邬姉真不打算放这些外来的异教徒进入王城。
这些人身上沾染着异教风俗,对待外族格外残暴,她可没法保证让这些异教徒士兵遵守纪律。她需要的是一个能震慑人心的阵势。
急信已经被送回王城。
邬姉真现在只能压着忐忑的心情,率军赶回去。洁白高耸的白塔如同近在咫尺,但王城大门却依然紧闭着,守卫城墙的士兵冷漠地守立在岗位,对此如同无视。
看到这一幕,一颗心倏然下沉,邬姉真理智地命令军队撤退扎营。
恐怕长老会早就有预谋。
随行的将官和士兵对这一变化反应很大,他们已经灵敏地嗅到了危险和背叛。恐怖的议论开始蔓延,闹得军心惶惶。
邬姉真派遣一名贵族青年和一名奴隶出身的将官到城门下喊话,结果两人竟被当场射死。数万将兵亲眼目睹全过程,愤怒顷刻间覆没军队。
“我们为城里的百姓出生入死,他们却在背后捅刀子!简直恬不知耻!”
“看到了吧!那是群虚伪的教徒,一直压榨奴隶的吸血鬼!”
“反了他!让我们重新恢复自由身!”
军士一个接一个地爆发怒火,很快便星火燎原,不断有人联名要求邬姉真反攻王城,狠狠给那些忘恩负义之徒一个惨重的教训!
这次,就连军队中的贵族将兵也沉默地同意了反叛。
当所有人的利益受到侵犯,一个坚固而强大的联盟便因此诞生。
邬姉真顺水推舟,后面爆发的一系列大小攻城战这样自然发生了。
战争持续了一个多星期,邬姉真借助费朗的二十万兵力攻破王城,直捣黄龙——先把教会的老巢一窝端掉。
军队闯破最后一道关隘时,那群披着人皮的老怪物正跪在白塔外“虔诚”乞求,可是神使没有回应他们。
他们以为人人都是雷蒙特,只要低头下跪,就能得到神的怜赐。
“全部抓起来,斩首!”邬姉真冷冷地落下这句话,立刻又命人去抓捕特科,随后她翻身下马,推开白塔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长老们则一个个眼瞪鼻子,不敢置信。
那扇人人都想推开但无能为力的大门,竟这样自动为邬姉真打开了。神使可真是偏心眼。
邬姉真手下的军队分作三支,已成功地控制住了王城的大小街道,但和平没有到来,新的暴乱又在酝酿之中。
异教徒军队正在肆虐,奴隶们刚被解放翻身,看见外来人在抢夺粮食宝器,痛恨又嫉妒地加入强盗阵营。
刚开始正式军队还会阻拦,但很快他们发现,人心比传说中的毒蛇更加贪婪,尤其是常年困囿于深渊的人。
而领导他们翻身的邬姉真却在此时放手了,遁入白塔中了无踪迹。
神明更是冷漠旁观灾难发生。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场空前的精神灾难中。人人自危,发了疯似的抢夺资源,但又很快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做错了什么?”
“神明在哪里?为何不聆听受苦受难之人的心声!”
“啊啊!所有人都下地狱吧!让烈火吞噬王城的一切,全部、全部的生命同坠毁灭!”
乞求、哀怨、和绝望之后的恶毒诅咒如同地狱之火,焚烧着王城存在上千万年的建筑。
啼哭谩骂尖叫声昼夜不绝于耳。
外面如此恐怖绝望,白塔的花园里却宁静美好,如同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下午。
邬姉真拖来一把刷过白漆的椅子,坐到花园的凉亭里,目光虚虚望着芳草娇花,神情平静。
“特科被找到了。”一道幽影穿过花丛挨近,声线清朗。
“我要去看看他。”邬姉真起身道。自从城破的那天起,邬姉真一直暗中派人找特科,但他却好像很害怕自己,躲了暗处。
现在她给的时间足够多了。无论如何也要见特科一面。
“外面很乱,我和你一起。”鹿无相伸手拈起一朵浅粉的蔷薇,目光温柔道。
邬姉真闻言勾了下嘴角:“出去可就要承受谩骂和指责。”
鹿无相却坦然道:“我早就知道。但我想留在你身边,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面。”
他话说的直白,邬姉真反倒不知道如何回应,良久,她轻声问出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问题。
“鹿无相,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吗?如果没有因缘,以你的个性不会——”
鹿无相摇摇头:“不记得了。但我一看见你,便觉得心生欢喜。”
邬姉真脸色飞快地红了,又很快恢复常色,转移话题道:“那好,我们一起走。”
鹿无相使用了魔法,两人下一秒就出现在白塔外的市中心图书馆外。在乱世中,知识往往被人轻视,所以市图书馆暂时没什么人来捣乱。
两人推开图书馆某间自习室的大门,一股烤面包的香味立刻扑袭而来。房间里的人听到门口动静,像一只只被猎犬追逐的野兔惊慌失措,探头张望地想要窜进书架之中。
邬姉真及时喊住她们:“停下,别跑了!特科!”
特科和几名侍从,还有同样躲在图书馆的修女教徒吓得停下身,转过脸,眸子里残留着惊慌的神情。
“母亲。我错了。”特科刚开口,忍不住泣泪横流。
邬姉真扫他一眼,转头看向坐在一把高背椅中的白袍修女,她温和清丽的面容笼罩在火光的倒影中。
“艾拉德,是你收留了他们?”
艾拉德颔首道:“女王陛下,他们都是些可怜人。何况特科相当于是我的侄子,当初成为修女的那天,我便起誓,永远以宽容慈悲之心对待这个世界。所以,我只是尽力履行义务。”
艾拉德说时,冷冷地瞟了眼那位高贵圣洁的神使,雪白的衣袍好似月光编织而成,轻盈,一尘不染。
与这战火连天的世界格格不入。现在邬姉真也跟着他学坏了。
她又看向邬姉真,说道:“女王陛下,您听见了吗?”
“什么?”
“您的子民在呼唤您那少得可怜的慈悲。”
邬姉真恍然,她确实越来越不记得事了,现在连别人讥讽她都要打明招。
“艾拉德是个善良的人,既然这样,你去拯救那群无法拯救的人吧。”邬姉真淡笑着讥讽回去,“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救不了任何人。”
“那他呢!”突然,艾拉德激动地站起身,指着鹿无相的脸质问,“你不可以,那他——他是神明,明明有能力救这里的人?”
邬姉真瞥一眼鹿无相,他看起来没受任何影响,甚至还怡然自得地解释了几句:“马萨王朝经历过繁荣,也必将会经历衰老灭亡。这里的一代代人曾经享受了好处,同时将隐患如同丢种子般扔给后代生长的土壤,现在正是自食其果。我不曾因为他们的供奉得到什么,也不会因为他们的仇恨轻蔑而丧失什么。”
“我表示同意。”邬姉真看着艾拉德恼火却反驳不了的神情,想了想道,“草木一秋,生老病死,不过是正常的自然现象。我和你一样痛惜这里的每一个无辜受难的人,可是有什么办法能挽救一个注定要毁灭的趋势?永恒的幸福无异于永葆青春,只有让死亡充盈的标本方能保持永恒的美丽。那时候,你我她们又是什么东西?”
邬姉真喟叹道:“只要思想流动,生命就借此存活。但亡故的标本只是尸体,感官和思想都会僵硬,又怎么能感知什么是幸福。马萨王国的教会统治几千年,该成熟了吧?可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痛苦地呐喊。异教徒大军反抗了马萨王国的暴权,却又用暴力肆虐侵犯了所过之处的无辜民众,鲜血、骸骨、嘶喊悲鸣响彻了每一个夜晚。无论是哪一派胜利了,痛苦都不会改变,顶多从一群人转移到另一群人。”
艾拉德的脸蛋变得苍白失血,嘴唇嗫嚅着。
邬姉真呼出口气,声音变得温柔道:“或许有个法子可以让人们过上相对美好的生活,那便是让过去积攒的怨气恨意全部爆发,让地狱之火摧毁一切,毁灭之后,新生方生。”
“疯子!”特科恐惧地看向邬姉真,那眼神不像看母亲,更像是看一个怪物。
邬姉真心中嗤之以鼻,不明白自己为啥生了个废物。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特科,直直盯着艾拉德的眼睛,感到一种过去在从身上脱离,声音更加平和亲切了。
“艾拉德,我希望你能幸福,我们都能幸福。可是这里要毁灭了。”
艾拉德冷不丁打个激灵,问:“你想做什么?”
“你带着她们逃出去吧。离开马萨王国。”事到如今,她还是免不了那点私心。
但鹿无相突然插进话道:“没用的。整个世界的能量场已经引爆,无人能逃脱。”
在他说话的功夫,窗外的战火声已经迅速蔓延过来,很快图书馆就被火焰包围了。
天色变得阴沉,雷电交加。
一会儿开始下起雨,邬姉真突然感到视野变得一片模糊,于是伸手揉了揉眼,盯着遥远处某个不断扩大移动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可能是能量场爆发的电磁云?”鹿无相皱眉推测道。
身旁半响没有回音,他侧头看去,邬姉真已经死透气了。她的尸骨躺在艾拉德怀里,正逐渐化作一片细碎的黑砂洒落。
猛然间,他头骨像是遭到重创,一阵刺痛沿着神经脉络席卷全身。
骤然神思清明,鹿无相瞪着尸体,嗔怪一句:“啊,跑的真快。怎么不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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