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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林......林慕心女士......”
邹良英一听到这个名字，像是被一根烧红的烙铁，骤然刺入神经中枢，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又被绳索狠狠勒回原处。
“那......那天晚上......我......我不记得了......已经过了那么久的事情......谁......谁还记得清......我根本就没在医院现场......”
他脸上涕泪交错，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污秽狼狈，眼神慌乱，闪烁、游移，根本不敢看向南絮，他开始语无伦次，带着明显的心虚，想要搪塞过去。
“好，很好......既然你记不得了，需要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吗？”
南絮的目光变得锐利，微微倾身，她话音刚落，旁边的保镖便向前迈了一小步，沉重的阴影，再次笼罩住邹良英。
“我说！我说！我想起来了！！！南总！你听我说......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真的没在现场！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可以指天发誓！我要是说了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邹良英被吓得魂飞魄散，哭嚎起来，声音比之前更加凄厉，他的表演逼真，赌咒发誓信手拈来，若非南絮深知其为人狡诈，几乎都要被这涕泪交加的场面给蒙骗过去。
“南綦......那段时间......他不让我去接送，好像是有别的什么事情......也不让我跟着......林女士出事那天晚上......我......我大概是在......在哪个场子里喝酒......对！喝酒！好多人可以作证的！南总您可以去查！我真的不知道啊！求求您信我这一次！”
只是邹良英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刻意回避，并没有逃过南絮和宋希文的眼睛。
南絮眉头紧锁，本想再进一步逼问，就在这时，靠在她身侧的宋希文，轻轻拍了一下南絮扶着她手臂的手。
南絮会意，回头看向宋希文。
宋希文已站稳了身姿，虽然脸色苍白憔悴，但那双盈满悲痛的眼眸深处，已经重新燃起了理智的光芒。
她对着南絮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息。
那就是，不必再逼问了，再问下去，除了让他用更多的谎言来填补，毫无意义。
关于林慕心的真相，邹良英或许知情，或许参与极深，但他此刻绝不会吐露半分，那背后牵扯的，恐怕是比苏梅事件更惊人的秘密，让他宁死也绝不敢开口触及。
南絮完全领会她的意思，确实如此，邹良英对南綦，或者说对南綦所代表的某种更深阴影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成了本能。
涉及到能直接导致毁灭的核心机密，他绝无可能在此刻坦白，逼问过甚，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狗急跳墙。
“邹良英......你听着......我们可以放你离开。”
宋希文将目光重新投向蜷缩在地上的邹良英，她的声音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淡漠，但这句话如同赦令，让邹良英眼中爆发出狂喜的求生欲。
“但是......你应该知道，离开这里之后，你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南絮听到宋希文的问话，心中了然，放虎归山，绝非仁慈，而是要将这颗充满变数和罪恶的棋子，重新投回棋局，让他去搅动更深的水，去反噬他的主人。
“是的，以南綦的为人手段，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背主求荣是什么下场，你心里有数。我要的，是为南氏清理门户，为两位母亲，以及希文的父亲讨回公道。留你这条狗命，是让你去做你该做的事。”
南絮接过话，声音冷冽，带着明确的指令和威胁。
邹良英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眼巴巴地仰望着南絮二人，如同虔诚的信徒在聆听神谕。
“一会我就会派人‘送’你回去......”
南絮特意加重了“送”这个字，其中的监视与控制意味不言而喻。
“你回去后立刻找到，并交出你保留的关于宋与白先生的那段视频证据！有其他副本，必须全部删除干净！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任何隐瞒或复制......”
“不敢！我不敢！绝对不敢！”
邹良英抢着发誓，头颅摇得像狂风中的拨浪鼓。
“我一定原原本本全部交出来！把副本那些删得干干净净！求南总、宋小姐放心！绕我一命，我发誓！”
“然后......”
南絮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邹良英的心尖上。
“你要做的，就是滚回南綦身边去。像以前一样，做他‘忠心耿耿’的狗。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你敢泄露半个字......”
她没有说完，但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传递出的杀意，比任何具体的威胁都更具杀伤力。
“明白！明白！我懂的，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是......就是过来监视苏梅情况，苏梅没醒，一切如常，然后我就回去了！”
邹良英急中生智，甚至不需要提醒，就自动编好了完美无缺的借口，求生欲旺盛到了极点。
“还有......宋希文被南絮带走，似乎被软禁了起来......”
南絮补充完，微微颔首，对倪靖使了个眼色，倪靖会意，上前关闭了摄像机，妥善收好。
另一名保镖上前，将瘫软如泥的邹良英从地上提起来，解开绳索。
绳索松开的瞬间，邹良英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慌忙扶住椅子才没摔倒。
他也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再看南絮和宋希文一眼，在南絮安排的保镖“陪同”下，连滚爬爬，仓惶离开。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室内重新陷入一片肃静，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若有若无地漂浮着，以及那场激烈交锋后留下的无形硝烟。
南絮没有立刻说话，她转过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不转睛，关切的看着宋希文。
宋希文没有再强撑，她微微倚靠着南絮，闭上眼睛，睫毛上沾着细微的湿润，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的身体还在轻微地颤抖，仿佛风中的最后一片叶子，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历经摧残而不折的韧性。
南絮的心口被一种复杂细密的情绪所充斥，有对残酷真相被揭露后的沉重，有对身边人，此刻承受的痛楚的感同身受，有对南綦乃至其背后阴影，愈发炽烈的怒火，也有对接下来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棋局的冷静算计。
但在此时，所有的激烈情绪，都悄然让位于原始而强烈的保护欲，南絮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住宋希文的手臂，提供了一个更温暖的支撑，声音轻柔。
“希文......你还好吗？”
宋希文轻轻点了一下头，给予回应，此刻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她们共享着仇恨，也在此刻，奇异地共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脆弱与依靠。
过了好一会儿，宋希文才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悲恸尚未完全褪去，但理智的光芒已经重新占据主导。
“南絮......邹良英在撒谎，至少在你母亲这件事上，他应该是在撒谎。”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
南絮的声音同样冷静下来。
“他的恐惧做不了假，但我母亲的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甚至南綦可能都不是唯一的主使。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牵扯。”
“所以，我们放他回去，是一步险棋，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撬动南綦，并可能引出更多真相的机会。”
宋希文继续分析，思维已经快速进入了下一阶段的谋划。
“我们需要他交出的我父亲的视频，那份证据至关重要，那是能直接指证南綦，逼死我父亲的铁证。”
南絮点头，表示认可。
“确实如此......先拿到视频，再加上他今天的口供录像，还有.......一个人.......我们应该很快会跟他见面......”
她的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只要加上他的口供，还原真相，南綦的地位，并非牢不可破。”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更多言语，已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心，以及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
汹涌的悲伤已然被强行压下，转化为更加强大，更加坚韧的力量。
“好了，希文，你需要休息，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
南絮看着宋希文眼下淡淡的青影，语气满是心疼。
“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视频一拿到手，我会第一时间给你。”
“好......谢谢南总......”
宋希文闻言，微微颔首，她知道，接下来的硬仗，需要她们都有清醒的头脑，和足够的精力。
南絮护着宋希文，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这间充满压抑气息的病房。
宋希文安静地跟在南絮身后，抬眸看向前方那个挺直决绝的背影，仇恨曾是捆绑她们的最初枷锁，算计与利用，曾是她们之间关系的主旋律。
只是当下，在这刚刚经历了一场心灵风暴的废墟之上，在共同承受了巨大悲恸与冲击之后，某种微妙的情感纽带，正在破土而出，悄然滋生，基于共同的目标，源于彼此窥见过对方最不堪重负的脆弱，也掺杂了方才那不经意间，流露的依靠，所带来的那一丝异样暖流。
前路布满荆棘，阴谋环伺，危险重重，但她们都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们不再是孤身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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