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她登基的?

作者:彭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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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2 章



      永昌城的夏夜,被一场款待海西国使臣的宫宴点亮。琉璃灯盏缀满廊庑,丝竹声漫过水面,觥筹交错间,皆是衣香鬓影。赵安歌坐于南斐身侧,着一袭玄色金凤礼服,容色平静,眼底却凝着惯有的审慎。海西使臣呈上礼单,言辞恭谦,言说其国主特备南海珊瑚、珍珠璧一对,贺瑞国陛下与殿下康泰。

      随侍抬上礼箱,金丝楠木匣开启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箱中并非珍宝,而是一道暴起的寒光!假扮使臣的刺客袖中短剑如毒蛇出洞,直刺赵安歌心口。与此同时,席间数名“侍从”、“乐师”掀案而起,刀剑破风之声撕裂了歌舞升平。

      “护驾——!”

      惊呼与杯盘碎裂声混作一团。赵安歌在对方肩胛微动的瞬间已疾退半步,剑锋擦着她胸前礼服划过,带起一缕裂帛之声。她身后屏风轰然倒地,露出其后持弩欲射的伏兵。宴席大乱,人影奔突,侍卫与刺客绞杀在一处,血光飞溅。

      赵安歌被亲卫护着疾退,然刺客人数众多,且俱是死士,不顾性命般层层突进。一名刺客突破防线,弯刀横扫,逼得她不得不脱离护卫,绕向殿中蟠龙金柱。

      鎏金巨柱冰凉贴于背脊,刺客合围而来,目光嗜血。赵安歌呼吸微促,发髻已散,几缕墨发沾在汗湿的颊边。她看着迫近的刀锋,眼底却无慌乱,只有一种冰封般的冷静。电光石火间,她反手自靴筒抽出一柄宝石短匕,她一直随身带着。

      “殿下弃刃,或可全尸!”当先刺客低吼,刀势如匹练斩下。

      赵安歌不答,身形倏矮,避开锋芒,匕首如电,直刺对方腕脉。那人吃痛撒刀,她已揉身而上,匕首横抹,血线飙出。温热血点溅上脸颊,她眼睫都未颤一下,借力旋身,匕首格开侧面刺来的短矛,金属刮擦发出刺耳锐响。

      绕柱而走,步法诡谲。她并非以力相搏,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处,匕首专攻关节、咽喉、眼窝等脆弱之处,狠、准、快。又有刺客扑至,她竟不闪避,任其抓住自己左臂,旋即匕首回刺,深深扎入对方肋下。那人闷哼松手,她趁机挣脱,玄色衣袖被撕裂,露出肩上一道旧伤疤,在晃动灯影下格外刺目。

      殿外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如潮水般涌近,是玄雷调动的禁军终于赶到。刺客见事不成,纷纷咬碎毒囊,或挥刀自刎,转瞬毙命。

      骚乱渐止,只余满地狼藉与血腥。赵安歌以柱为凭,微微喘息,握着匕首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血珠顺着暗沉匕身缓缓滴落,在织金地毯上洇开小小暗斑。玄衣浸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南斐已被重重护住,此刻疾步而来,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微颤。赵安歌抬眸,对上母亲惊魂未定却强自镇定的目光,轻轻摇头示意无碍。

      玄雷跪地请罪,声音沉痛:“臣护卫不力,万死!”

      赵安歌闭目一瞬,压下胸腔翻涌的气血,再睁眼时,已恢复平素的清明:“查。”一个字,冰寒刺骨。

      后续清理与审讯迅即展开。刺客尸体上搜出赤族暗记的令牌,亦有线索隐隐指向西境赵元英、赵玠乃至昭国李桑的势力。江湖中悄然成立的“诛凰盟”浮出水面,重金募集亡命,目标直指瑞国摄政王。

      “好一个《马夫夜宿龙床记》……”赵安歌立于偏殿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睡莲,唇边勾起冷峭弧度,“他终是查到了,狗急跳墙。”

      郁连华正为她左臂一道浅浅刀伤上药,动作轻柔,语气却沉凝:“赵元英势颓,此举是孤注一掷。赤族参与其中,怕是朝堂上那番言论,触动了根本。赵玠、李桑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殿下,今后行走,需倍加小心。”

      “我知道。”赵安歌任她包扎,目光悠远,“刺杀是手段,亦是信号。他们怕了。”她顿了顿,低声道,“连华,你说……若我死于今夜,这永昌城,明日会如何?”

      郁连华手下一停,抬眼看她侧影,烛光在那苍白面容上投下淡淡阴影,竟有几分易碎的错觉,但其下骨骼,却透着一股永不弯折的坚韧。

      “永昌会乱,但不会垮。”郁连华声音平静,“殿下铺排的局,已自有其脉络。只是……”她未尽之语,化为一缕几不可闻的叹息。

      永昌宫宴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晨露已沾湿宫墙青瓦。

      赵安歌一夜未眠,立于偏殿窗前,玄色礼服上的血渍经夜凝结,如暗纹般嵌在金线凤羽间。她指尖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目光却穿透薄雾,落在远处赤氏府邸的方向——那里,玄雷率领的禁军已悄然合围,甲胄反光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赤氏令牌是饵,却也是刀。"马染拄着盲杖,在随从搀扶下踏入殿内,青色官袍下摆还沾着夜露,"昨夜审得赤家账房供词,他们与昭国使臣私下密会三次,所谈皆是'换主'之事。"

      赵安歌转身,接过颜永递来的密信,泛黄纸页上的字迹潦草却刺眼——赤氏族长与赵元英往来的书信,字里行间满是"诛赵安歌,扶正统"的狂言。她指尖划过"正统"二字,指甲几乎掐透纸背:"正统?不过是借名谋私。传我令,赤氏核心族人,凡参与密会者,即刻下狱;族中旁支,若愿检举,可免连坐。"

      禁军行动迅疾如雷。辰时三刻,赤氏府邸传出铁链拖地的脆响,赤氏族长被押出时,白发散乱,仍嘶吼着"士庶不分,国将不国"。

      赵安歌并未将他当众问斩,而是囚于天牢,只将其与昭国、西境往来的密信抄录多份,悬于朝堂外的示众栏上。往来官员见之,无不心惊——那些曾与赤氏交好、在明堂大议中附和过"士庶之辨"的世家臣子,皆面色惨白,脚步虚浮。

      午时,朝堂之上,赵安歌一身常服,案上摊着厚厚的卷宗。

      她未提"谋逆"二字,只逐一念出近半年来各官署的钱粮用度:"玄氏掌管的西山金矿,上月损耗比往期多三成,却查不出去向;青族将工匠坊的精铁挪给私商,换得良田百亩——诸卿,这些'小事',若不是赤氏案牵出,还要瞒多久?"

      青族之人早已闻声瘫软在地,叩首如捣蒜,额头撞得青砖作响。赵安歌却未看他,目光转向立于前列的玄真:"玄公,你掌矿业多年,应知'损耗'二字,若沾了私心,便是国贼行径。"

      玄真白发微颤,躬身道:"臣……失察。"他抬眼时,正撞见赵安歌眼底的冷光,那目光不似女子,倒像淬了冰的刀,让他瞬间明白——这场清算,不是针对赤氏一家,而是敲给所有世家的警钟。

      玄家的几个年轻族辈倒是拎得清,不敢求情,只管做好本职的军务。免得赵安歌迁怒起来,后果不如不求。

      三日后,天牢传来消息,赤氏族长"病亡",死前只留下一句"悔不该信赵元英"。赵安歌未加追问,只令颜永将其尸身送还赤氏,却附上一道旨意:赤氏家产半数充公,半数用于补偿西山矿难工匠的家眷。消息传开,市井间竟无一人为赤氏喊冤——那些曾因矿难失去亲人的百姓,只道"殿下明断"。

      暮色时分,赵安歌在庭院中偶遇青阳。青氏族长捧着一卷账册,神色恭敬:"殿下,青氏掌管的东境玉矿,下月起愿增缴三成收益,支援军械营造。"赵安歌接过账册,指尖触到纸页上青阳的指痕——那是用力攥握留下的印记。她淡淡颔首:"青阳公识时务。"

      夜风渐起,吹落残瓣。赵安歌立于廊下,看着远处天牢的灯火,忽问身旁的郁连华:"我这般铁腕,会不会被人骂'暴君'?"

      郁连华正为她整理袖扣,闻言动作微顿,随即轻声道:"百姓骂的是贪腐之臣,念的是公平之政。殿下若因怕骂名而手软,才是真的误国。"

      赵安歌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烛火,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她知道,这场清洗不是结束,只是开始——那些藏在暗处的蛀虫,总要一个个挖出来,才能让这永昌城真正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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