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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知我意
9:00 | 南江一中大礼堂
盛夏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投射进来,在红木地板上铺开一片斑驳的光影。
林衔月站在毕业生队列的中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学士服袖口的褶皱。
礼堂穹顶的白鸽被开门声惊动,扑棱棱地飞向高空。
校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穹顶下回荡:"接下来,省级优秀毕业生——沈栖迟。"
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沈栖迟走上台的背影挺拔如松,黑色学士服衬得他肩线格外利落。
林衔月注意到他左手腕上的红绳已经换成了低调的黑色皮质表带——
但当她眯起眼睛,隐约能看见表盘玻璃下那枚银珠的轮廓。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鞋底踩在红木台阶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接过毕业证书时,校长特意多握了两秒他的手,嘴唇翕动着说了什么。
沈栖迟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礼貌而疏离。
转身下台时,他的目光扫过队列,在林衔月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阳光正好从侧面打在他的轮廓上,将睫毛的阴影投在高挺的鼻梁一侧。
"接下来是同样获得省级优秀毕业生的林衔月同学。"
掌声再次响起。
林衔月迈步上前,与返回队列的沈栖迟擦肩而过。
学士服的袍角相互轻拂,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感觉到他校服袖口掠过自己手腕的触感——
一枚微凉的金属卡片滑入她的掌心。
卡片边缘贴着创可贴,带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是昨晚处理伤口时用的同款。
台上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衔月接过毕业证书时,发现校长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听说你选择了星寰大学?法学和金融双学位?"
"是的,校长。"
她微笑应答,手指不着痕迹地将金属卡片藏进了学士服的袖口。
"有意思。"
校长的目光越过她,看向队列中的某处,"沈栖迟同学也选择了星寰,不过是计算机和..."
"量子物理双学位。"
林衔月接得很快,声音刚好让附近几个同学听见,"我们不是约好的。"
这句话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校长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轻真好啊。"
回到队列后,林衔月借着整理领结的动作,快速瞥了一眼掌心的金属卡片——
这是一张微型数据卡,边缘的创可贴下藏着一行激光刻印的小字:「β-307 每周三」。
礼堂的仪式还在继续。
优秀教师致辞、校友代表发言、合唱校歌...当所有人起立时,林衔月趁机看向沈栖迟的方向。
他站在男生队列的末尾。
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食指有节奏地轻叩着——
三短一长,又是那个摩斯密码。
·--··
PE。Plan Executes。
阳光渐渐西斜,透过彩绘玻璃的光斑在地面上缓慢移动。
毕业典礼临近尾声时,一只迷路的蜜蜂误入礼堂,在穹顶下嗡嗡盘旋。
林衔月看着它最终停在沈栖迟的肩头,又很快飞走。
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无人察觉的暗号,短暂交汇,又各自远去。
散场时人群熙攘。
林衔月被人流推着向前,学士帽的流苏扫过眼前。
在走出礼堂大门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
沈栖迟正被校领导围着说话,黑色表带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她握紧袖中的金属卡片,边缘的创可贴微微翘起,露出下面隐藏的第二行字:
「当蝉鸣再响时。」
11:30 | 高三(7)班教室
正午的阳光将储物柜金属门烤得发烫。
林衔月站在自己的柜子前,指尖悬在密码锁上方,246810的数字键上还留着几道细微的划痕——
是这半年来无数次开锁留下的印记。
咔嗒。
柜门弹开的瞬间,一叠《星寰大学新生指南》哗啦散落。
纸质封面上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最上面那本的扉页夹着一张天文台门票——
紫金山天文台7月23日的特别观测场次,β星大爆发主题。
林衔月拿起门票,背面是沈栖迟锋利如刀的字迹:「老地方见」。
墨迹很新,还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像是今早才匆匆写下的。
门票边缘有烧灼的痕迹,焦黑的纹路蜿蜒如星轨,与她录取通知书上的焦痕走向微妙地吻合。
"在找什么?"
江晚乔的声音像一把精致的匕首,从背后刺来。
林衔月没有回头,只是将门票随手夹回指南中。
余光里,江晚乔今天特意换上了南江一中的校服,但左手无名指上那枚蓝宝石尾戒依然刺眼——
沈家祖传的首饰,本该在沈栖迟母亲的首饰盒里。
"毕业清理而已。"
林衔月故意让手中的水杯倾斜,冰水精准地浸湿了最上面那本指南。
墨迹在扉页晕染开来,「7月23日」的日期渐渐模糊成一片深蓝。
江晚乔的指甲在柜门上刮出轻响:"栖迟哥哥让我来拿他的物理笔记。"
"3班的储物柜在对面。"
林衔月微笑递过湿漉漉的指南,"毕业快乐,替我谢谢沈叔叔的'关照'。"
水珠滴落在江晚乔的白色小羊皮鞋上,洇出几个深色的圆点。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又挂上甜美的笑容:"叔叔说,星寰的金融系教授已经安排好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衔月指尖轻轻敲了敲储物柜门,金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唇角微扬,眼底却是一片冷意:"替我谢谢沈叔叔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毕竟我们林家请的教授上周刚在《金融法学刊》发了封面论文——"
她微微倾身,声音轻得像在分享一个秘密,"就是驳斥'裙带关系影响学术公正'的那篇。所以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忙,而且我是林家堂堂正正的大小姐。"
江晚乔脸色铁青,但她不得不承认林家的势力确实不弱于沈家,所以她只是轻哼了一声。
林衔月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里面装着沈栖迟的物理笔记,封面右下角有个不起眼的雪花标记。
递给江晚乔时,她故意松手早了一秒,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散落的纸页间露出几处铅笔标记:
「β-307周三 14:00」
江晚乔弯腰去捡的动作有些慌乱,裙摆蹭到了地上的水渍。
林衔月趁机看向窗外——
树荫下,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举着长焦镜头对着教室。
"对了,"江晚乔站起身,指尖神经质地摩挲着尾戒,"栖迟哥哥今晚的火车,叔叔给他安排了..."
"我知道。"林衔月打断她,从柜子里取出最后一样东西——
沈母留下的β星观测日志,深蓝色绒面封皮在阳光下泛着岁月的痕迹,"他跟我说过了。"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了江晚乔。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你们...还有联系?"
林衔月没有回答,只是将日志塞进书包。
当她转身离开时,故意让书包擦过桌上的水杯。
玻璃杯滚落在地,碎片飞溅到江晚乔脚边。
"抱歉。"林衔月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手滑。"
走廊的阳光比教室里更加炽烈。
林衔月走到拐角处才停下,从日志夹层中取出一枚微型芯片——
这才是沈栖迟真正要交给她的东西,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演给监控看的戏。
芯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边缘刻着一行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字:
「当蝉鸣再响时,芯片里的星光会指引你找到我。」
远处,毕业典礼的歌声隐约传来。
林衔月将芯片藏进怀表项链的夹层,金属贴着她锁骨的温度,像一颗来自遥远星系的行星,终于找到了它的轨道。
14:00 | 废弃音乐教室
钢琴盖上的灰尘被指纹划出两道交错的弧线。
沈栖迟将拆解的怀表零件排列在褪色的黑白琴键上,铜制齿轮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β星的拓扑图逐渐成形——
中央C键上的主齿轮代表天鹅座α星,而高音区的微型螺丝钉则标记着246光年外的β星位置。
"父亲派人盯死了去北京的所有车站。"
他调试着连接齿轮的铜丝,声音比钢琴最低音的余震还要沉,"江晚乔会和我同车厢。"
林衔月按下中央C键,琴弦的震动使主齿轮微微移位。
此刻在监控画面里,他们不过是在为志愿填报的事争执——
沈栖迟背对着摄像头,而她愤怒的表情刚好能被树荫下的长焦镜头捕捉。
"骨髓配型的事呢?"她佯装摔乐谱,纸张纷飞间将数据卡塞进低音谱号装饰孔。
沈栖迟突然攥住她手腕,医用胶布下的针孔还泛着青紫。
他拇指在她脉搏上摩挲出密码节奏:「配型报告是伪造的」。
窗外香樟树沙沙作响,藏在叶隙间的摄像头红光一闪而过。
"江晚乔母亲的血型根本不符。"
他借着调整琴凳的动作俯身,呼吸扫过她耳廓时带着薄荷糖的凉意,"父亲需要的只是抽血时的监控录像——好证明我是个'孝顺儿子'。"
林衔月踢翻谱架,哗啦的声响掩盖了她的冷笑。
她知道沈父的算盘——
那些"强制抽血"的画面会出现在财经版头条,配合通稿《沈氏继承人捐髓救继母》,足够掩盖集团正在接受证监会调查的事实。
"上周三的《金融监管白皮书》..."
她故意提高音量,同时用铅笔在琴谱背面写:「林氏已拿到沈氏医疗的体外诊断试剂违规证据」,"提到违法采集生物样本最高可判七年。"
沈栖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转动高音区的螺丝钉,β星轨迹突然延伸出一条虚线,指向钢琴内部——
那里藏着沈母未发表的论文手稿,其中三页被特意折成纸飞机形状。
"十年前母亲就警告过..."
他拆开一只纸飞机,泛黄的纸页上满是潦草的公式。
「量子纠缠态在生物识别中的应用」的标题下,画着被圈出的法律条款:《人体器官移植条例》第十七条。
树影突然剧烈摇晃。
沈栖迟猛地将林衔月推向钢琴,右手按响一组刺耳的和弦。
在监控死角里,他的唇擦过她耳垂:"今晚七点,长椅下的荧光粉会亮。"
门被推开时,林衔月正抓起琴谱砸向他肩膀。
江晚乔站在逆光里,Cartier手镯叮咚撞在门框上:"叔叔让我来看看..."
"滚出去。"
沈栖迟抓起琴键上的齿轮砸向地面,铜质零件弹起来划破江晚乔的小腿,"告诉沈砚修——"
他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的针孔还渗着血珠,"再碰我的血,我就把冷冻舱里那些'特殊试剂'送到药监局。"
江晚乔的脸色瞬间惨白。
林衔月知道她听懂了——
沈氏医疗违规存储的胚胎干细胞,正是用沈栖迟儿时的脐带血培育的。
蝉鸣突然震耳欲聋。
沈栖迟踹翻琴凳走出去时,后颈的医用胶布被汗水浸湿卷边,露出下面用钢笔墨水写的微型坐标——
正是β-307信箱的具体位置。
"成年人的博弈,从学会用法律当武器开始。"——这句话将来会刻在沈栖迟的律师执照背面
"你以为我在第三层,其实我在量子纠缠态。"——沈栖迟辞职报告首页批注
18:00 | 河堤长椅
夕阳沉入云层,将整片天空染成一种近乎透明的橘红色。
河面泛着细碎的金光,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在空气中短暂停留,又迅速坠落。
林衔月坐在长椅上,指尖轻轻抚过木质扶手底部凹凸不平的刻痕——
「SXC?LXY」的刀痕里嵌着荧光粉末,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中微微发亮,像某种沉睡已久的信号。
远处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沈栖迟的摩托车碾过碎石路,停在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后备箱敞开着,露出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黑色行李箱。
上面贴着青霭峰天文台的纪念贴纸,边角已经有些卷边。
他摘下头盔时,后颈的医用胶布已经换成了普通的创可贴,上面用黑色记号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雪花图案——
和林衔月书包上别着的那枚胸针一模一样,只是更粗糙,像是匆忙间随手画的。
"今晚的火车?"林衔月问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栖迟从口袋里掏出半瓶冰镇酸梅汤递给她。
瓶身凝结的水珠滚落,在长椅的刻痕上短暂停留,又顺着木纹滑落。
"嗯,"他简短地回答,"江晚乔会'恰好'和我同车厢。"
林衔月拧开瓶盖,酸涩的梅子香气立刻涌出来。
她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舌尖尝到一丝微妙的金属味——
瓶口内侧用可食用墨水写着:「β-307每周三」。
远处的蝉鸣突然变得密集,像是某种倒计时。
沈栖迟的目光落在河面上,那里倒映着逐渐亮起的路灯,光点在水波中扭曲、破碎,又重组。
"你父亲那边......"
"他暂时不会动我。"沈栖迟打断她,声音很低,"冷冻舱的样本够他忙一阵子了。"
林衔月点点头,没再多问。
她太了解沈栖迟的手段了——
那些藏在沈氏医疗实验室的违规胚胎干细胞,足以让沈父在证监会调查中焦头烂额。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几缕发丝粘在酸梅汤的瓶身上。
沈栖迟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后,将那缕头发别回去。
他的手指很凉,带着摩托车金属把手的寒意,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变得灼热。
这个角度,正好让藏在柳树后的摄像头拍到他左手推远她的动作。
"再见。"他跨上摩托车,尾音混入引擎的轰鸣,"林同学。"
这个称呼让林衔月的手指微微收紧。
酸梅汤的瓶身在掌心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但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沈栖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只剩下引擎的余音和逐渐沸腾的蝉鸣。
路灯亮起的瞬间,林衔月摊开一直攥着的左手——
掌心里,荧光粉末拼出的天鹅座图案清晰可见。
β星的位置嵌着一枚微型芯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将芯片举到眼前,透过它看向远处的天空——
那里,今年的第一颗星辰刚刚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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