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走向光

　　按照曾经宿舍区，教学楼，工坊和大书库的探索顺序，汐慕像个导游一样领着同伴们挨个走了一圈。

　　有的人故地重游，有的人初来乍到——

　　汐慕一边提示此间的怪物特点，一边猝不及防地突然引来怪物开战，或是慢条斯理地走进某间屋子，然后指着一只低头对他们咆哮的怪物说，这玩意儿挺抗揍的，之前来的时候没打赢，现在我们人多了再来试一下吧。

　　“……你能不能在每次动手前稍微给我们点准备时间，不要一声不吭地就直接把我们扔在敌人脸上啊啊啊啊！！！”

　　又一轮惊心动魄的血战后，茉璃娜手里攥着一把卷轴，气喘吁吁地半坐在地上，完全不顾形象地批判着汐慕这种不讲武德的训练方式。

　　银发的少女瞅了瞅她，确认她除了疲累外并无伤损，只是单纯地不骂两句不舒服之后，一脸无事发生般地四下扫视了一圈，应声道：“大多数战局开启的时候都不会有人提前通知你，况且这种事先知情的突发状态，连危机都算不上，只是最基础的快速应战罢了。”

　　“事先知情”的好像只有你吧……

　　虽然大家表情不一，但或震惊或苦笑的表述最终汇聚成了一句统一的腹诽。

　　不过这种没有心理预期的仓促入战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大大提升了所有人的警惕性，即便是往常反应最慢的索伦斯和茉璃娜，也养成了在察觉危险的同时马上开始位移的肌肉记忆，甚至不用多想就能立刻判断出该往哪里走才最安全。

　　用汐慕的话来说就是，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战斗意识。

　　“要是能把这一瞬间的意识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

　　她甚至对此表示了惋惜和期许。

　　“是啊，练成你那样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然后史上第一个战斗神官就此诞生是吧？”

　　茉璃娜没好气地反驳她，但这话实在好笑，其他在一旁休整的同伴都偷笑起来，连一直不苟言笑的薇西亚嘴边都噙上了一丝笑意。

　　“还笑，还笑！——这下你们可轻松了，以后只要让伟大的茉璃娜大人一个人冲在前面就好了，那真是进可攻退可守，杀敌治疗我一个人全包了，你们就负责在后面给我鼓掌是吧？！”

　　“哈哈哈哈哈！”

　　这番不负责任的胡诌将之前战斗时沉淀下来的紧张压抑迅速缓和，椎妏不仅第一个笑出声，还非常不要脸地表示他愿意做茉璃娜的第一个追随者，还让她以后要是立像传世的话，务必要把他也刻在边上。

　　在一片“呸呸呸”的欢声笑语中，瑞夏收好怪物落下的战利品笑着归队，与汐慕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下诸如“你要现在告诉他们吗”和“等今天的集训结束再说也行”的眼神交流。

　　于是汐慕冷酷无情地打破了这片其乐融融的氛围，将闲坐的众人都赶起来，继续前往下一个安排好的“旅游景点”。

　　“你简直不是人——！”

　　茉璃娜悲愤的控诉响彻学院上空，连悬浮在夜幕中的绚丽极光都仿佛跟着晃了一下。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世上往往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飞行训练？”

　　见瑞夏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茉璃娜总觉得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在背上爬来爬去。

　　“是啊，大家的翅膀都已经完工了，总要试试效果，有问题的话得及时改进啊。”

　　说话间，瑞夏已将数件背带模样的东西放到桌上，然后自己取了一件穿在身上，按下某处开关后，身后的背带上忽而衍生出两道悬浮的翼甲，闪着微光的能量迅速填充其中，形成了一双完整的羽翼。

　　“这个是简化过的版本，操作起来不算复杂，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他解除悬浮的状态，翼甲自动返回到背带之中。

　　“因为要先给大家试试手感，所以巡航的功能还没实装，等我们都能熟练操纵后会再继续调试的……要是大家没意见的话，那之前每天三场的实战集训就减去一场，大家先适应一下机工翅膀的手感，如何？”

　　虽然茉璃娜爱抱怨，但对于新的发明还是很有好奇心的。

　　见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瞥她，她也只好认命，嘟囔了一句“行行行，反正就我一个神官，没了我你们还能依靠谁呢”来挽尊，眼睛却很老实地盯住了那些背带，大概已经在心里默默挑好了自己的那一副。

　　虽然大家或多或少都会一点魔法，但不用魔力而是借由外力升空确实是挺稀罕的体验，因此一开始气氛还是很和谐的，身手比较矫健的汐慕等人更是适应飞快，没一会儿的工夫就习惯了外物的存在，能在行进过程中自如地进行小幅度的躲闪和移动。

　　但不多时，瑞夏的声音就从楼顶附近的喇叭中传了出来——

　　“既然大家适应得差不多了，那就开始空中避障的训练吧？等下我会把大书库顶上的那架弩车打开，请大家两两一组，从教学楼屋顶出发，安全飞到大书库顶上就行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好家伙，这是让他们顶着巨型弩箭的射程迎难而上啊？！

　　习惯了吃苦耐劳的人——例如薇西亚和索伦斯一类——呵呵两声，倒没什么太多怨言，非常自然地就聚到一起开始商量起来。

　　这样的分组显然也很合理，一个脆皮必然要跟另一个血厚的队友组队，不然到时遇到危险，其他离得远的人怕是连施救的时间都没有。

　　见两个“本地人”自然地组了队，茉璃娜看向身旁那个总是笑得一脸欠抽的斗笠男，难以置信地看向落在最后的汐慕，眼中满是“为啥不是你跟我一组”的震惊。

　　汐慕愣了愣，还认真地权衡了一下，然后妥协道：“训练的时候我倒是可以陪你……但正式行动那天，我还是要跟瑞夏一组的。”

　　神官少女摆出一副被球击中的苦瓜脸，忿忿地回到了向来不对付的椎妏身边，甚至难得地跟他站在了同一战线。

　　“瑞夏和汐慕他们俩能处到一块儿真不是没道理！——你看看，一个机工白痴，一个战斗白痴，都没把别人当回事，小小年纪就这么豺狼虎豹，真是天生一对！”

　　“哈哈哈，还真是这么回事……”

　　两人一边口诛笔伐，一边默默地飞远了。

　　独自留在最后的汐慕看了一眼落在不远处的一只机工鸟，认真地提议道：“……要不等会儿你多给他们两发？”

　　“哈哈哈，别闹。”

　　远在据点内的瑞夏大笑出声，不至于真的为了这几句调侃就给别人使绊子。

　　他调整了一下弩车的角度，又在弩箭尾端做了些限制装置，以防队友真的躲闪不及时能立刻拉停，避免出现不必要的伤损。

　　“你一个人没关系吗？”瑞夏问。

　　“你才是，不亲自上来试一试吗？”

　　这些空中的避障训练，瑞夏必须留在工作台前全程操控，几乎没机会上来跟他们一起训练。

　　“我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操作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至于应对方面——这不还有你吗？”

　　轻松的语调中尽是对她的全然信任，汐慕看了鸟儿一眼，忽地想跟他开开玩笑。

　　“这么偷懒吗？万一我失误了呢？”

　　“你失误的可能性应该比茉璃娜成为战斗神官的可能性还小一点吧。”

　　瑞夏的调侃通过机工鸟的喉咙传来，带着一点电流音，但汐慕完全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嘴角微张，笑意盈盈，抬起眼眸看过来，可爱又和煦的样子。

　　“要是你真的失误了……”

　　似乎手边出了什么问题，少年的声音断了片刻。

　　正当汐慕觉得他大概会给出“那我就愿赌服输”之类的答案时，男孩郎朗的声音再度响起，掷地有声地说道：“那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你就放心吧。”

　　他还是那么爱操心。

　　一个机工师难道还能比她这个刺客的反应更快吗？

　　她该笑话他两句的。

　　可那句一定也会保护她的承诺投入心底，让她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肢体冲动——可瑞夏此刻并不在她身边，她无法抬手摸摸他的脸，或者索性一把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

　　等回去之后就付诸行动吧，瑞夏害羞，最好挑个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

　　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照理说应该不会的，根据之前的经验，他最多也只是愣在原地，然后红着脸傻乎乎地瞪着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嗯，好，那就这么定了。

　　汐慕面色如常地加入了训练的队伍，在后方配合他们的瑞夏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一脸正经的少女之后会在无人处对他展开那么一场突然袭击。

　　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的日子过得非常快。

　　单独占据一方领地的强力怪物是不可再生的训练对象，在将它们差不多尽数清剿后，汐慕等六人之间的配合也已经非常默契，有时甚至不用“心灵感应”也能马上察觉彼此的意图，以最快的速度互相援护。

　　而飞行的训练也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虽然教学楼的外墙被巨型的弩箭逐渐砸得一塌糊涂，但大家的进步也非常显著。

　　日复一日的集训逐渐变成日常，连最爱抱怨的茉璃娜都不再控诉，不仅训练积极，也时常拉着索伦斯一起打坐冥想，几乎没什么虚度的时候。

　　然后——

　　在某个寻常的碰头会上，瑞夏用一句普通的话，结束了这段辛苦却充实的日常。

　　“诸位。”

　　他端正坐姿，用少有的认真姿态宣告道：“……我觉得是时候该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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