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丝雀

　　“柳董，这件事真的和林总没有关系啊！”

　　昨天严靖之还在熟睡时，柳菀大半夜接到了林慕辰的电话。这个前董秘柳菀打交道非常少，只知道是林家在圻盛的利益代言人之一。除开别的，柳菀很不喜欢林慕辰刚进圻盛时看严靖之的眼神——描摹、欣赏、傲慢中带着一丝志在必得——那时候林慕辰也挂在总办下面，一来就接手很多李浮白助理的活儿。柳菀对严靖之说过她不喜欢林慕辰，没过多久，李浮白就忽悠着林慕辰去了董办，因为董办么，更高大上。

　　林慕辰后悔没后悔柳菀不知道，反正柳菀自己是开心的。
　　而且通过这个事，柳菀猛然发现严靖之这家伙对她其实很百依百顺了。

　　“叔叔真好。”她想起来就亲了严靖之一口：“爱你！”

　　“这我倒是很清楚，说点我不知道的。”
　　严靖之懒洋洋的：“你别打岔啊，林家什么情况。”

　　林慕辰的电话来意很简单，意思就是林家的确有逐渐撤出圻盛的意思，但绝不会找人谋杀。被雇的司机并不是熟手，严靖之的司机更是高手，几下没成功，对方本来就压力过大，又因为横冲直撞导致连环事故，心理被直接击溃，在被带走后直接供出自己是网上接单的。

　　“网上接单？”
　　严靖之不可置信，指着自己：“杀我，一个参与国家项目的天才，上市公司老总，竟然是网上接单？！现在随便谁都能上暗网了是吗？”

　　“不是暗网，是□□群。”
　　柳菀有点崩不住笑：“对方只出了50万，定金5万，剩下45万要等看到讣告才肯放。”

　　严靖之真是要被被气坏了。
　　他竟然就值50万！
　　岂有此理！

　　“噗哈哈哈哈哈！”
　　柳菀笑疯了，推他两下：“还听不听别的了？”

　　“我先缓缓。”
　　严靖之备受打击，双眼无神：“我就值50万……不行，菀菀，你亲我一下。”

　　柳菀依言，亲了他一口，还觉得不够，又去咬他的脸颊。皮肤上传来痒意，严靖之低头，含住了柳菀的嘴唇，开启了一个漫长的、温存的吻。

　　“哎呀！”
　　一道女声传来，严靖之不是很熟悉，但柳菀惊喜地回过头。入目是一位光彩照人的漂亮女性，手上还拎着来探病的礼物。

　　“学姐！”
　　柳菀立刻跳起来，脱离严靖之的怀抱：“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再过一阵子呢！”

　　“爸爸说再不回来就剥夺我的继承权，什么能比钱重要。”
　　代熹胡言乱语道，又把礼物拿给她：“这是我亲自给你扒的榴莲，至于你嫂子和侄女的份儿，已经寄过去了。”

　　“多谢，代小姐。”
　　严靖之坐直：“破费了。”

　　“小代。”
　　代熹纠正了一下称呼：“爸爸目前抽不出身来，家里有些麻烦事必须他来处理，所以委派我来跟您说说情况，严总。”

　　柳菀扫了一眼门缝，确认周围没有别人，靠在了上面。

　　在代熹的陈述中，林闻达涉嫌的罪名是操纵股票价格，又由于涉及了圻盛——这个和国家重要军工项目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科技企业——所以被带走调查。

　　“林家目前四处求人，求到了我大伯头上。因为浠光接了盘，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损失，也没有重要技术失窃，所以我大伯的意思是放他们一马。”代熹撇撇嘴：“以和为贵。”

　　“学姐，林家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代熹问：“总不可能搞了这一出还让他们全身而退。”

　　“有人去跟他们谈了，林家剩下所有的股份以70%的市价出让。”代熹回头：“猜猜谁得了这个天大的好处？”

　　代家？
　　柳菀下意识是这个想法，但又觉得不对。

　　“是国家大基金？”
　　严靖之试探着问，得到了代大小姐的微笑回应。男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过了许久，只说了两个字。
　　“多谢。”

　　但柳菀还是有点不大明白，等送走了学姐，她回来蹭进被窝，问了几个问题。
　　“可这个事情本来也……感觉不大啊。林慕辰还能打电话来分辩呢。”

　　“很多事情的结果，要看后面有没有背锅的。”严靖之抱着老婆，说：“这件事情，明显就是有的。”

　　柳菀脑子转了转：“秦天？他不是……”

　　“他本来想靠林家躲过危机，没想到这次要反被林家甩出来挡灾了。”
　　严靖之拍了拍柳菀的背：“时也命也。但这也是他应该的，如果网上那些实名指控都是真的，那么他也应该得到惩罚了。”

　　柳菀并不高兴。
　　“可，我不信林闻达和这个事情没有关系。你的航班号和路线，都不是外人——”

　　“他不重要了，我的宝贝。”
　　严靖之心情很愉快：“国家大基金入股了，菀菀，你老公我终于可以躺平啦！哈哈！”

　　柳菀：……
　　她白了他一眼，但也能理解。
　　国家大基金入股圻盛，正是标志着圻盛在接了无数任务和保密项目、并进入被制裁的实体清单后，得到了国家的背书和肯定——从此之后，他们有了一个最硬的靠山。

　　而严靖之的话，也很快得到了印证。

　　后续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证实，事件系秦天指使手下人雇凶杀人，手下贪墨了绝大部分，只留了一点分包给别人。蹭蹭盘剥下，最后买严靖之一条命的钱，只剩下5万块。

　　“这世界真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严靖之出院前看了一眼通报，低头看到的是正在给他系领带的柳菀。年轻姑娘抬眼，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草台班子就草台班子吧，他日子过得好就行。

　　重回圻盛时，温秀丽照例办了个小欢迎仪式。不少人围在那儿，看着温秀丽挥舞柚子叶，用力拍打严靖之，简直把严靖之打得抱头鼠蹿。柳菀躲在角落里，乐得像个大老鼠，忽然感觉有人看她，回望过去，发现是黄幼钰。

　　黄幼钰有些紧张，然而柳菀对她眨眨眼睛，笑起来。
　　一瞬间，黄幼钰心跳如擂。
　　好美！

　　只是严靖之觉得自己遭到了报应。
　　在医院里他什么都不用干，所有人都保护着他的精力，手机上都是大家亲切温暖的问候，每天吃了睡外加跟老婆亲亲抱抱就行。一回来，所有的呵护都不见了，工作排山倒海一样地压过来，他连呼吸都不敢放慢。回过神来，外面一点太阳都看不见了，柳菀早不知道在哪里，一问才知道她去跟她学姐跑了出去。

　　“我也不是纯玩，我去打听八卦了。”
　　柳菀回家理直气壮地说：“我当时就觉得怪怪的，果然后来学姐跟我说了，代总一套下来是想连敲带打，把林家收拾服帖后杀鸡儆猴，让别人把招子放亮，不要得罪他代渊看重的人。结果他大哥横插一脚，自己卖给林文远一个天大的人情，反倒把代总衬得很凶恶。”

　　“那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严靖之煮了包螺蛳粉给柳菀，自己为了保持身材，只吃水煮菜。闻言，他更是指着代家的八卦下饭：“还有么还有么？”

　　“暂时没有了，哦，学姐说家里要办丧事，她精力不大够用，可能需要我帮忙跑跑流程。”
　　柳菀拿起小黄，试图喂给她螺蛳粉。结果小狗惨叫着离开，抱着严靖之的小腿瑟瑟发抖：“啧，没有品味！也不知道谁死了。”

　　“你这个嘴。”
　　严靖之托腮：“估计是代老四吧，他们家其他三个都好好的呢。不过如果真死了，也不至于神神秘秘的。怕是有隐情。”

　　“那死了也好，学姐隐隐约约提到过，这个四叔生意不大干净。”
　　柳菀吸溜吸溜吃着螺蛳粉：“对了，学姐还问，圻盛的股份分干净了，树人的分干净了吗？”

　　……
　　严靖之一拍脑袋。
　　这些天忙着处理圻盛内部和林家有关的人和企业，树人的倒是给忘了。

　　“我的意思是通过律师，你觉得呢。”
　　严靖之问：“我现在不大想再见林家人了。”

　　出了这档子事，严靖之再好脾气也不想再跟林家人见面。见了面也不能指着鼻子互骂，因为以前圻盛的确得了照顾，即便回馈了也还是矮人一头。可他也不想虚与委蛇——他这次受了伤，若是还维系着表面的假模假样，他怕林家下次对柳菀下手。

　　“学姐说她可以收树人的那一半股份。”
　　柳菀说：“所以可以约出来吃饭，谈一谈价格。”

　　“你们俩真是出去玩吗。”
　　严靖之顺了一下：“是不是价格都定好了？”

　　“价格还是要谈的嘛。”
　　柳菀歪头：“不写在合同上那都不算数。”

　　行。
　　严靖之感觉很微妙。

　　之前他觉得柳菀需要他的保护，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用处了。晚上他躺在床上，柳菀在他旁边拱来拱去，暗示意味非常明显。
　　怎么说呢，他其实也很想，但是又觉得……

　　“菀菀，你说我要是死了，你一个人应该也能过得不错吧。”
　　他感慨地说。

　　柳菀暂停了一下，钻出来：“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要是死——”

　　“啪！”
　　一个巴掌砸在他脸上。

　　“你再放一句狗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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