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我的遗世倾爱

作者:乄杺与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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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神舞


      落锦楼外,暮色四合。

      卫午站在那雕梁画栋的楼阁前,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剑柄。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等地方,尽管只是奉命行事,心中不减扭捏。

      “林毓也真是,为何偏偏派我来……”卫午低声自语,喉结上下滚动。他抬头望向落锦楼高悬的匾额,金漆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却让他愈发忐忑。“不管了!进去再说。”

      落锦楼内比他想象中要安静许多。长廊曲折,两侧悬挂的纱灯投下斑驳光影,将卫午的身影拉长又缩短。阁楼外基本上没有人走动,只有时不时传来的琴瑟和鸣,为这片神秘增添了几分诗意与朦胧,给人感觉不太真切,与他想象中更是相差雷霆。

      卫午转了一圈,实在不知玉奴掌事所居何处。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一间雕花木门。

      “吱呀”一声,房门轻启,一阵暗香袭来。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位身着淡紫色纱裙的女子,发间一支银簪在暮色中闪着微光。簪头雕成蝴蝶形状,随着她微微偏头的动作,蝶翼轻颤,恍若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去。

      “公子有何事?”女子声音如同清泉击石。

      卫午耳根烧得发烫,目光不知该落在何处:“姑娘好,请……请问玉奴掌事住哪个房间?”

      女子见他害羞,唇角微扬:“你叫什么名字?”

      “啊?”卫午一怔,有些意外她所问,却还是老实答了话:“在……在下卫午。”

      “卫午……”女子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一楼最东侧,你要找的人。”

      得知所问,卫午慌忙抱拳行礼:“多谢姑娘指点。”转身走出几步,却听见女子又唤了他一声。

      “卫公子,走错方向了。”

      卫午这才发现自己慌不择路,他面红耳赤转身,尴尬得又一次自她面前借过,几乎算是落荒而逃。

      目送卫午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那人才轻轻合上房门。这时,屋内传来另一女子的笑声:“小妹又看中新名字了?”

      声音隐隐,听她所答:“卫午,这名字简笔,跟他主人一样简单。”

      另一边,卫午按照指引找到了玉奴掌事。说明了来意,玉奴稍愣,随即温婉回笑:“公子稍等,林执事并未提前告知,热粥还差些火候。”

      卫午礼貌致谢:“那便劳烦掌事了。”

      “我这不便迎你进来,公子可到院落歇息片刻。”

      院落又静了下来,卫午深呼一口气,环顾起四周。只见花木扶疏,楼阁房间错落有致,令人怅然若失。这样的地方,到真像一座离城幻像。

      拎着食盒,日色氤氲,那抹身影被斜阳拉得很长。卫午不自觉的想要放慢脚步,可又怕耽误了吩咐之事,心绪不宁之下,不知不觉还是到了殊熙殿门口。

      谁人不知天尊南戚性情孤高,不喜生人靠近,平日里也只有林毓一人能够近身侍奉。尽管他早已在心中反复演练,但面对这位尊上,那份敬畏令人难以自持。

      庄严的宫宇一砖一瓦之间都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他在门口站立良久,思来想去,该如何才能将粥送进去呢?

      南戚从不允任何人进入殊熙殿,这殿门,他自是闯不进去的。况且有结界在,再怎么大声禀报应当也是无济于事。

      倒是他把一切想得太复杂了,殊熙殿周围任何风吹草动可都瞒不过南戚,何况他逗留了这么久。

      愣神之际,察觉虚影无心往殿门一瞥,南戚神色严然,已然立于门口。

      卫午对上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一时间竟忘了礼数,呆立当场。好在南戚并未在意这些小节,他的目光掠过卫午手中的食盒,便已了然一切。

      南戚不动声色的接过食盒,不待卫午反应,便已转身,身形渐渐消散于空气之中,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回去吧”。

      林毓的洞察力确实厉害,南戚从未透露什么,仅是昨日一事,有备无患,继续让人送粥过来。

      不过刚好,南戚确实忘了还有这事。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卫午感受到手心一空,这才确定刚刚的身影不是幻像。而自己,竟是如此呆愣,这般能够表现自己的机会都没抓住。

      恍然才觉,即便林毓是在他之后升的执事又如何,如此心思,这总执事之位,他确实没有资格与他争上一争。

      卫午自是知道不该在这逗留太久的,于是敛神抱拳,朝殊熙殿恭敬一礼,离去。

      而殿外所发生的一切,刚好被无心之人尽收眼底。

      凌谕总感觉,她给他的回答,南戚听了并不高兴,与其莫名其妙再受他一顿气,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屋内无趣,她又不知该怎么打破这样的不自在,所以便掩去了身影,慵懒着身姿坐于红枫树上,伴他。

      恰好呢,南戚心绪杂乱,便也没留意她的气息。

      她该猜到的,这殊熙殿确实还有别人。

      毕竟,只有他们两人时,南戚的心思不会这么重。那人几乎都会在阁楼抄书到很晚,状态不是这样的。

      不过,看着南戚的身影急匆匆的没入后院,她倒是也没心思管他。毕竟每个人都有自由,她不希望别人多管闲事,那她也能收起再多的好奇心。

      想想,他们的相识不久,凌谕并没有好好理过南戚的这个身份,所以能出现在殊熙殿的人?

      ……大概率也是她不认识之人。

      凌谕实在无聊,便轻落在了阁楼上。桌案上随时都会歇有笔墨,南戚习惯摘抄,而她喜欢看他提笔认真的模样。

      不出所料,纸上字句,皆为那日所见之体。字句似乎有些高深,不过好在字体清秀,看上去不免让人赏心悦目。

      可她不过无心一瞥,视线却被张纸牢牢吸引。凌谕拿起那张写满的纸,这一张她见过。

      “末上王城……”这不是,他写过的吗?

      那日她并未来得及多看几个字,现在仔细看上一番,这内容看上去像史集,却又似不完全是。凌谕认得这字体,识得每一个字,可连在一起,却不明白所述何意。

      看这字墨,应当是方才写的,难不成,他的摘抄,竟是无聊到能抄上几份?或者是,真有人那么奇怪,会将同一份文字抄写上千百次?何来的执着?

      不过,这个人,倒是一直都这般无趣。这么一想,凌谕反倒只觉南戚有趣,她顺势将纸都翻了一番,直到最后一页,一张写满“南戚”的字迹入目而来。

      见此,凌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两指轻巧的捏起薄纸的一角,轻盈的转身半圈,姿态悠然自得,竟直接坐在了桌案之上,随性却又不失风度。

      夕阳的余晖透过红枫叶片的缝隙洒落,将她的身影映衬得格外柔美。凌谕单手撑起身子,将手中的纸张高高举起,好让光束透过纸张,映照出其细腻的纹理与墨迹。

      凌谕笑得肆意而明媚,偏歪着头,细细端详笔风的绵密。她当时,是为何要写这么多“南戚”来着?

      留在纸上的踪迹难销,答案却已无关紧要。只记得当时她练得欢愉,而南戚似也珍惜。

      后院斜阳照红,对着日落。南戚提食盒而来,却是见到芜青莲当真拖着身子出了房门。

      芜青莲脸色依旧惨白,神色庄严神圣,姿态端庄如一只仙鹤,于中央做着起势舞。南戚似有趣味的倚在廊上,安静的看他。

      芜青莲并未察觉有人,他有气无力垂眸,散发齐腰,伴着透来的夕阳起舞,专注而虔诚。

      那是南戚第一次见那只舞,后来终于知道那是祈神舞。

      日色恰好在这一刻变得朦胧而迷离,惬意之下,南戚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有享受,又似期许。这支舞悦动幅度很大,超人常规,何况是芜青莲这副身躯,可他跳起来却不显吃力,反而就似为这支舞而生。

      一舞毕,芜青莲整个人瘫跪在地上,依旧那副虔诚之姿伸手试图触碰天神。巫咒术最为明显的就是图腾咒法,他以步伐画图,以指尖凝咒语,将这个巫咒术化作这支祈神舞,注入他最后一丝灵力,是他能做到最后的倔强。

      阿姐会有察觉的吧,毕竟他的灵息,她最熟悉了。

      芜青莲眉头微微舒展,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这是他完全放下心中戒备,任由灵魂沉浸于宁静深渊的模样。

      他在努力挺着,他会等到她来。

      于是,无幻青莲收了他全部灵识,将一切感知——感觉、听觉、视觉、触觉乃至嗅觉,都逐一屏蔽。

      他什么都不需要,只是化成一滩,留好力气用来呼吸,用来等她。

      所以南戚来时,他不是装的,他确实什么也察觉不到。

      人在濒死之前,往往会陷入一种恍若隔世的迷离状态,将一生的片段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回放,俗称为“走马灯”。

      视线模糊之中,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温柔而熟悉:“泷儿……泷儿,好好活下去!”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情与期许,直击他的心灵深处。

      紧接着,四周的声音嘈杂而混乱,片刻炸起。

      “少主!”

      有欢笑,哭腔,愤怒,也有悲怜,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缠得他头痛欲裂,似乎就要被这纷扰的声浪吞噬。

      直至,一空灵之女声轻轻唤他,“泷泷。”

      是阿姐。

      触及到了真相,头晕目眩之感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他挣扎着,眨了眨眼,拼尽全力想要看清更多,可越发朦胧的幻像只是更添得他心浮气躁。

      一阵炫目之后,入目而来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炙热而又悲壮,喜庆却又满是忌讳。

      那一刻,他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去祈求。那人,终于肯给他一束目光。

      “……救我,姐姐,求你救我。”少年的声音嘶哑而绝望,从悬浮于北岸花海之上那片黯淡碎意中艰难的传出。

      欲察觉异样,身形一闪,片刻间便已出现在了那片碎意之前。她指尖轻轻一触,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碎意仿佛得到了某种指引,立刻开始重新组织起来,最终拼织成了一篇古朴而神秘的书卷。

      欲的目色凝重,就那般审视着书卷,其中寄存的,是一个男孩的碎裂灵魂。

      “是他在说话?灵魂碎成这样,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欲心中暗自诧异,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

      感受到了灵力波动,卷轴开始慢慢展开,无数金闪闪的咒法有规律的在纸上运作流动,最后用江氏文体呈递出四个字:“织阳陈录”

      欲对卷轴显然没什么兴趣,她垂下了眸子,探查了魂识,从中感受到了一股令她很熟悉的灵力!

      欲被这奇异的感觉所触动,就似是,终于寻到了自己属于这个世界的唯一线索。

      “魂不入忘川,不进入轮回,这样的代价,你,还需要我救吗?”女子淡漠道。

      声音自欲口中而出,有些娇滴滴的,但却丝毫不影响那强大慑人的威压感。

      “我不在意,只要能活下去,救我,姐姐。”声音决绝,不带丝毫犹豫。

      他才不管什么灵魂不入轮回,他只想着这一生,只想要活下去。

      听到应答后,欲轻合眸子,面若冰霜,于这千万花海之中,开始为他修复灵魂。

      却无意中,探寻到了商泷一生的灵魂碎片。

      很碎裂,却依旧能够感同身受。

      他娶了一人为妻,是陆惜叶。这于他,是此生唯一的喜悦。

      他身上的使命很重,这个世界动荡不安,世人苦不堪言。明明是如此纯善之人,可他走过的地方,只会徒增罪孽。何况长了那样一副面容……最后的最后,那人统一了因他父亲而恐乱的界域,却也,重新背负上了那人的罪名。

      这是商泷原本的命运,只是如今有了洛城介入,他的灵魂已经脱离掌控。只希望,别比原身凄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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