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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重器
不过一盏茶的辰光,一阵迟疑不决的脚步些渐渐走近,从脚步声听来,那人应该年纪不大,甚至,是一个孩子。
脚步声走到了门前停了下来,外面的人似乎十分忐忑,几次抬脚要进,却又在最后一刻重新放下脚来。花玥等得不耐烦了,开口道:“要进就进来,在门口磨磨蹭蹭有什么趣?”
门外那人这才走了进来,刚开口说了一句:“公子爷请用茶!”忽然变了声音,又惊又喜道:“大哥哥,是你!”
花玥一头雾水,指着自己对奉茶的那个小丫头道:“你认得我?”
那小丫头激动的手里的茶盘都托不稳了,口中道:“我自然认得你。大哥哥,你不记得三年前,你曾在我家住过一晚么?我还给你剥过南瓜子吃呢。”
“是你?”花玥自然记得,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丫头丢了茶盘扑上前来,抱住花玥的嘴就哭道:“好哥哥,救命啊!我爹娘和弟弟都被官府了去,他们叫我侍候一位公子,说只有他才能救我爹娘和弟弟的性命。难道他们说的人就是你吗?”
花玥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淡淡地道:“你爹娘和弟弟现在在哪?”
小丫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从三年前那群人闯进我家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
“三年?”花玥叹了口气:“你父亲是不是把那个金脚铃整个拿去卖了?”他早就提醒过,只是没料到这家人还是没有躲过。
“爹说,那脚铃做得这么精美,若是弄碎了,一定没那么值钱了。”小姑娘嗫喃道。
花玥苦笑一下,终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了一想才道:“那些人说要我怎么救你爹娘和弟弟?”
小姑娘本来低着头,一听这话眼前一亮,匆匆道:“大哥哥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来。”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动作快得就像有人在后面拿刀追着她一样。花玥叫了两声,小姑娘却早已跑远。他淡然一笑,知道她心里怕的是什么,只是她并不知道,若是花玥不肯救她父母和弟弟,无论她做什么都是无用的。救命之恩,终究非同寻常。更重要的是,皇帝看来还是不肯放过他。花玥很了解自己的这位叔父,他既然设了三年的局等着他回来自投罗网,就定不会任他逃走。一计不成自有二计,不如坦然面对的好。
不过一柱香时辰,小姑娘的脚步再次响起,伴着她的脚步声的,竟还有些让花玥万分熟悉的声音。虽然早有准备,花玥还是暗暗吸了口冷气,猛然间,那日斯辰抓住他的手后看到的情景重新在他眼前浮现——难道,这真的是天命?一向不信鬼神的花玥竟也开始怀疑起来
小姑娘进了房间,将手中的东西双手捧着送到花玥面前,低声道:“大哥哥,这是你的东西,请你收回吧。”
花玥苦笑着接过金脚铃一晃,声音仍如往日一样清脆悦耳,飘进他耳中,却刺耳无比。手指缓缓在脚铃上抚过,被乡人撬坏的东西早已修复,完整的就像从来也没有被损坏过一样。但毕竟是他戴了八年的东西,只要轻轻一摸,他就知道正是他从小戴大的那一个。是这世上最精美最华丽的锁链!
小姑娘疑惑的看着花玥,这么精美华贵的东西,大哥哥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表露?他若是真的不在乎这金脚铃,那些人为什么会把自己一家都抓了起来?
花玥无心去思考小姑娘在想什么,他只是将那脚铃放在手上反复抚摸,心中挣扎得厉害。接?还是不接?
若是接,正中承熙帝的计谋,这金脚铃所代表的意思,花玥心里亮如明镜。但若是不接,这家人难得活命。他们毕竟对他有救命之恩。虽然那男子太过贪财,但也罪不至死。更何况还有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都是极无辜的人。
沉呤良久,花玥终是将金脚铃随手丢于地上,全不理小姑娘的哀求,冷漠地道:“此物三年前已经不属于我了。丢弃的东西,岂有捡回的道理?”
以承熙帝的性情竟能隐忍三年不发,分明是早就布好了今天的局。他不能再自投罗网,那一晚,那乡人是当他死了,贪财连死人身上的东西都不肯放过,救了他也是一种巧合。他以金铃为谢,已经偿还了救命之恩,这家人不听他的劝告致有此祸,虽然是被他连累的,到底也是咎由自取。花玥下定决心,既不再理睬扯着他衣摆哭求的小姑娘,站起身来大步往门外走去——这是非之地,越快离开越好!
没有人上前阻拦!花玥很顺利就走到了大门口,只要抬腿跨过面前那道高高的门槛,门外就是自由的天地,他从家带出来的随从们就站在门外,他们不方便在皇城和皇帝的人起冲突,所以在接到圣旨后暂时退出门外等候消息,但只要玥哥儿一声令下,他们立即会不顾生死的冲上去任他调遣。爷说过,一切全由哥儿做主!爷相信哥儿一定能处理此事,他们对这位刚刚十八岁的小主人更是一千一万个敬佩。
这些人眼见虚掩的大门被从里面拉开,门内公子皎皎如月,早有几个耐不住的冲了上去,道:“哥儿总算出来了。门槛有点高,您小心脚下!”
花玥点点头,正要抬腿,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惨叫,撕心裂肺一般。这一声惨叫让门外那些精干的汉子们齐齐一怔,更让花玥已经离地的脚落回了地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的脚粘在原地,区区一步之遥,竟难过跋涉千山万水。花玥蒙住的眼睫不自禁地颤动了几下,终究还是开口道:“堂堂朝廷命官,为难一个小姑娘算什么英雄?”
花玥话音才落,一个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容沉静如水,唯一双眼中若有火光闪动,他低声道:“情非得已!就算做不得英雄,也不能做国家的罪人!”
花玥闻声冷笑:“民为水,君为舟!载舟覆舟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男子神色从容,口齿清晰,正色道 :“治国齐家,法为尊,情为次。金铃是皇家之物,岂容他一个草民随意毁损?更何况,他本意并不是为了救人而是图财。为了钱财,连冻饿倒路之人身上的钱财都不放过,此等刁民,法不容情!”
那人言之凿凿,花玥知道再辩下去也辩不出个对错,更何况他心里清楚,那人是奉旨行事,其实他也是做不得任何主的。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放了这一家人。我跟你回宫去见他!”
门内那人是位副将,听这话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而门外的一行人却个个面露惊色,忍不住道:“玥哥儿,不可!”
花玥淡然回首,嘴角隐隐约约一丝自嘲笑意:“若那女孩一家曾经救过你的性命,在你饥寒交迫时曾为你捧上一碗热汤面,你可忍见她灭门?”
这话一出口,花家的下人们都愣住了,这才知道哥儿心内的挣扎为难。哥儿和爷一样,才华气度都一时无双,胆气智谋更是人上之人。唯一的软胁,就是“情义”二字,抛不去也放不下!这也是他们愿意誓死追随的原因,但此时,他们情愿哥儿不要这么像爷。
门内男子唯恐生变,连忙道:“既然如此,小公子请!”
花玥一笑:“要我进宫可以。我要乘重翟车进宫,前面还要有金吾开道。再为我准备一千两黄金的银票。”他这话却是有意刁难,黄金也就罢了,“乘重翟车,金吾开道。”这可是帝后才能享受的。
闻得此言,那男人抽了一口冷气,镇定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慌乱,早有人警告过他,面前少年是个极难缠的魔星,但第一眼看到他,只觉眼前放光,只觉眼前的少年容颜绝美,风度翩跹,让人一见就心情舒畅,忍不住就将那些人的警告丢在脑后,生出亲近交好的念头来,谁知才说几句话,就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硬着头皮想要分辩几句,看见花玥唇边那抹冷笑,生生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道:“我去安排。”转身离开。
他满心忐忑地将情况向将军一说,将军却未见几分意外,只是道:“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吗?只要他肯回宫,任何要求一概应允,你还来问什么?”
嘴上呐呐的应了,副将心里却不服气,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砍脑袋的罪过,他怎能不问?但将军的回复更让他心惊,没奈何,提心吊胆的吩咐下去准备,重翟车,金吾可是皇家重器,他一个小小副将无权调动,但所有人一听是“伴伴”要坐,竟无一人敢说个“不”字,不过半个时辰,车辇竟然已经齐备,并且浩浩荡荡从皇宫一路行至门前,比刚才皇帝微服亲临的排场大了千百倍。
听副将禀报一切安排妥当,小姑娘蹲下身来,道:“大哥哥,我给你戴上吧。”说着轻轻卷起他的裤脚,花玥小腿露了出来,见 肤光胜雪,看得小姑娘呆在了那里,忘记将手中的金脚铃给他戴上。副将怕拖延生变,上前夺过金铃给花玥戴上,道:“小郎君,我们该走了。”
花玥起身,轻轻拍拍小姑娘的头:“放心吧,你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的爹娘和弟弟了。”又冲副将一伸手:“银票拿来。”
副将连忙将千两黄金的银票奉上,花玥拿在手里掂了几下,道:“这么轻飘飘几张纸就是千两黄金?你可不要欺我看不见!”
他明明是好端端的说话,副将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连忙道:“末将不敢!”
花玥这才将银票塞到小姑娘手中,道:“悄悄交给你娘吧。别给你爹了,小心再惹出麻烦来。”
小姑娘呆呆的接了过来,低声道:“大哥哥,你是天下的神仙下凡么?”
花玥一笑,神色间带了几分调皮:“我不告诉你!”这才扶了副将上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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