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之下赏花记

　　我是得回到宫里去了。

　　然而，谢挽燕，是将我所有的路，都封死了，很多时候，我甚至觉着，我是完全被她压住，再没有了出头之日。

　　然而……

　　我一夜未睡。

　　今日，那些人也到了，甚至还有楚家的女婿。

　　“既然谢挽燕是以使臣宴上的那件事为引，着人在朝堂与民间，做我与端妃罪证的源头，那不如……”

　　“我也已这件事为引，臣子效仿王上做事，就是多大的官位，也是不能阻拦的，王上与那些人那般作为，也是为避了这件事的本身。”

　　“以鬼神之说，在宴会上为引，是为了做成后面，定我们罪的事，有心人自然能瞧出来，然而……”

　　“这世间，也多的是只能察其形，不能通其理的事。”我说，“为我找一些人来吧，用或是他们不会知晓的，我们的官员，去效仿王上，以鬼神之说断事，再派着人，将这件事的皮子给咬开。”

　　“找几个说什么像什么的人，去唱戏请求，他们的事，必要做得天衣无缝。”

　　楚家女婿开口:“怕是没多久，就让谢家人掐灭了。”

　　“这事，知晓的人要多，他们敢光明正大斥责吗？这不是说了王上错了，若是玩私底下的，我们就又有了把柄，就算这事，他们全能掐灭。”

　　“世间事，并不是掐了就死了。”

　　“左右，我能翻出风浪来。”

　　“谢挽燕不是将陈年那些为人熟知的脏事，都泼到我身上了吗？贤妃给我的定然不能用，她早该将那些铺平了，便也真假参半的来吧。”

　　“之后，这里头的所有事，都要来询问我，都不可擅自做事。”

　　“是。”

　　我得盘算着怎样，才能最省人力且尽善尽美。

　　那些情况，一件件传回来，在此处住满了十二日后，我们便要离开了，去换了地方。

　　我不得不慢慢来做这件事，我也曾烹煮过几盏茶，我是得稳住自己的思绪了。

　　太后那一面的事，我晓得了，说是染上了很多年前，我治过的那种疾病，是命不久矣，盼望着王上能将我接回去治病。

　　而我与谢挽燕的孩子无关的消息，该是从阿鼎那面出来的。

　　我也趁着这股劲，往里头添了火。

　　该是差不多的时候了，我算着。

　　我又换了一个住所，是全将我住在那里疗伤的事，放了出去，瞧着这面的人，自然也多，或是他们不会在意有没有人瞧着，而我，也还是当朝的王后。

　　现下，我也该是不惧怕他们了。

　　此处，明着的，便只有我与春芳姑姑和风摇，我也只得让他们轮着，白日和入夜一会儿与天明时，守着楼上的长廊，朝远方那条小路上瞧着。

　　“入冬了，白日还是夜里，都冷着呢，多穿几件衣裳。”我说着，将皮毛大衣给了廊边的风摇。

　　“王后，这……”

　　“披上吧。”我说，“这雨再落下去，许是你在夜里，便能瞧见落雪了。”

　　“是，谢王后。”

　　“王后，明日晌午，便是我们说出去的，要离去的时辰了，您真要离开此处吗？换了地，许是要有变故发生。”风摇说。

　　“是。”我瞧着她说，“便是落雪时，我们也该走。”

　　王宫里头的消息，我是听得了一些了。

　　我只睡了半夜，便起身出屋去。

　　“王后。”

　　风摇回头瞧向我，眼里带着欣喜。

　　“您瞧，真的落雪了。”她说。

　　我也快走几步，来到廊边，瞧着那些柔雪，笑了笑。

　　“王宫里头的雪，我总觉着不好看。”我说。

　　“奴瞧都是一样。”风摇说。

　　“离天明还有几个时辰呢，怎的就不睡了。”

　　“奴想，别是在夜里，王宫里接人的来了，我们还睡着。”

　　我笑笑，“傻风摇，王上让人来接，便该不是悄悄摸摸的，该是大张旗鼓，光明正大的，好让百姓们都瞧见。”

　　“是这样？”

　　“是。”我说，“一会儿你便能想明白了，回来去歇下吧，从现下起，这里便不用守着了，该是那些人，来紧赶慢赶的追着我们了。”

　　“是。”

　　我们收拾了行囊，我在廊边，瞧了半夜雪，然而快天明时，雪便停了，人在白雪上踩下去，是要隐没了一半小腿的。

　　我瞧向天边，或许，很快便又要有风雪。

　　而身后的动静，我也察觉到了，我转身，瞧见了王上。

　　风雪又起，他再带着我，回了王宫，然而就要入宫门时，我却忽然想到，下一次，被赶出宫门的，便绝不是我。

　　“母亲。”

　　阿鼎早在王宫中等着，谁人能想到，这些日子来，我想念他。

　　“多亏了你了，阿鼎。”我说。

　　我也去了太后宫里拜谢，太后却显得消沉，而端妃，她的名分还在，可在后宫里，她再没了权利，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然那些事务，却是堆积如山了，我回宫之后，再没了歇息的时候，是夜以继日的理着。

　　今夜，又是到了快天明时，风摇在门口，也等的困倦了。

　　“王后。”

　　“回去吧。”我说。

　　风摇搀着我，要去卧房时，我们却瞧见正厅里，似是有一些微光。

　　我晓得有暗卫，便带着风摇，推开门去。

　　“天公。”

　　“王后……”

　　“来人。”风摇喊。

　　我一只手扒着正厅的木门，还是朝屋子里瞧去。

　　端妃……

　　端妃竟横死在这里。

　　她该是自刎，或是……被人自刎……

　　王上太后，与谢挽燕那一行人，也是纷纷都赶到了我宫里。

　　这些日子，我都细心找人查着，再说，我宫中日夜都有巡夜之人，这倒是再警醒我，后宫如今是，谢挽燕的地盘。

　　“王后，你才回宫不久，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来？”良妃开口。

　　“就是你们之间，有私仇，你亦不能……”

　　“王后，这是怎么回事？你总得给太后一个交代。”

　　我朝太后瞧了一眼，几个法子，我都找出，而，最终，我却跪下，开口:“此事，确是妻所为。”

　　良妃似乎想开口，然而最后她没有，只有我，说着:“端妃，身为后妃，不为王上开枝散叶，再不思己过，是也容不得别的后妃怀上子嗣，再加上之前，谢贵妃说过的，端妃，乃是害死云王子的真凶。”

　　“桩桩件件，妻身为王后，早就该出手管教，且，端妃信口胡言，污蔑妻之清白，蒙蔽王上太后，而，妻也得像王上忏悔，因端妃疯魔之举，害妻于偏宫，受尽半年苦楚，又在王宫之外，颠沛流离。”

　　“妻心中有邪气，便着人于今夜，叫来了端妃，只是巡斥了一会儿，谁想到端妃便要拔剑自刎，又说，是如今，她自己再等宠无望，妻与谢贵妃，她总是要拉下一人的，妻与身旁女使风摇，哪里料得到她在身上藏着一把短剑，又要当着我们的面，挥刀自刎，一时之间，都被吓住，这才造成这般局面。”

　　我说:“端妃纵使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妻身为王后，也自然有权处置后妃生死，然而，却因一时冲动，究竟是害了一条人命，让王上，太后，楚家为难。”

　　“妻如今，已经知罪，自此之后，便不会再露面，出席任何宴会，只是一心全待在书房之中，替王上，理好后宫事务，再想着自身的过错，以求王上，太后，楚家原谅。”

　　“王后确实可恶。”太后说，“便叫她，如自己所言，一生，都在书房，思己过吧。”

　　这事最终，也是这么定的，谢挽燕如今，又是想要一石二鸟。

　　而端妃楚氏莹的丧事，也是我来办，他们离去之后，我上手探过了，依旧还有温热体温。

　　我瞧着她死后的模样，又想到许多年前，我在太后身边第一回见她，那样一个明媚动人的少女。

　　忽然之间，我却有落泪的意思了。

　　端妃，我会愿意与她深交，而……不知怎么说的，我却觉着，她仿佛……是没有自己的性子与喜爱的事的，我与她交谈，却察觉不到她的灵魂。

　　她一生，最大的事，便是只想着延续家族荣耀，再没了旁的念头。

　　延续家族荣耀，这也该是她的遗愿了。

　　等她的葬礼真正结束的那一夜，我便在书房，掩面痛哭。

　　今年的雪，是拖拖拉拉着不肯走的，眼瞧着也是开春了，却还是有残雪下着。

　　我真就住在了书房，进来的，便只有困云，春芳姑姑与风摇。

　　阿鼎也会来，而离我上一次见他，便已经有两月半了。

　　我放下书桌上的册子，终是决心纵着自己一回，于是披上搁在一旁的皮毛大衣，推开了书房的船，我瞧着外头的雪景，这雪才停，王使们也来不及打扫呢。

　　我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也喜爱宫里的雪了。

　　我该是做着那些的，要隐秘，要全力。

　　后来，阿鼎来瞧我的时候，便是半年才来一次，再后来，是一年的年底才来半个时辰。

　　还是会有人拢着他的，太后那边自然再不会了，可若是她身边再出来一个得力之人也说不准。

　　王上与谢挽燕他们，深谙宫中之道，在我当年，被赶去偏宫时起，他们就想着法子，去拢着阿鼎。

　　毕竟，他是王上唯一的儿子了，而这些年，瞧着王上与谢挽燕，也没有再要生子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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