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2：侧写师

　　秦晏走之后初爻开始忙组里的事，沈淮忽然起身离开了一小段时间，半小时后才回来。
　　“你刚刚去哪儿了？”初爻头也不抬地问。
　　“呼吸空气，”沈淮道，“说真的，我强烈建议你在这儿安一个空气净化器。”
　　初爻：“行，我可以厚着脸皮去报备，但你觉得领导会批吗。”
　　“你出钱，我报销。”
　　“凭什么，”初爻噎了他一句，“这么金贵，你干脆批个病假在家里呆着得了，反正也瞎了看不见。”
　　傍晚即将下班的时间点，办公区原本关着的磨砂玻璃门被人轻轻推开。
　　沈淮拿着盲杖下了楼，离开之前丢下一句“忙完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嗯，马上。”初爻前脚刚写完二次立案的申请，正站在一张空桌整理有关唐大鹏的材料，眼前忽然被谁丢过来一本文件夹。
　　文件夹啪地掉在桌上，他下意识以为是哪个瘪犊子在恶作剧，抬眸却与苏子柒撞上视线。
　　“苏队……”
　　他愣了愣，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苏子柒。
　　苏子柒倒也没客套，只说：“禁毒大队这边的资料我都收起来了，都在文件夹里，你有空打开看一眼。”
　　“明白，”初爻拿过文件夹，道，“上回我见你还在旅馆卧底，这么快就收网了？”
　　“不是收网，”苏子柒说，“目标人物只在那家旅馆里呆了三天，三天后换地方了，我估计对方应该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要是再追上去就暴露了。不过……最近倒是听说他频繁出现在酒吧街，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初爻了然：“是郭龙？”
　　“对，”苏子柒说，“郭龙跟李磊的关系你应该都听你们支队长说了，我就不重复了。”
　　初爻颔首：“我住院的时候局里就发了通缉令，但一直没找到李磊，听说人往滇南去了。”
　　苏子柒胳膊靠在饮水机上，另一只手从兜里摸了包烟，自己点上，而后将烟盒丢给初爻。
　　初爻一笑，将烟盒随意放在一边，道：“谢谢苏队。”
　　“你不来一根？”
　　“我就算了吧，”初爻喉结动了动，“医生不让。”
　　苏子柒轻轻点头：“哦，忘了你刚康复。”
　　“没事。”初爻说。
　　苏子柒并不乐意客气，只是看他一眼，而后提起别的。
　　“我调离刑侦很久了，再走进来感觉有点久违，”苏子柒抿抿唇，“对了，前段时间刑侦队在搞内查？队里有叛徒？”
　　初爻笑容微微僵硬：“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苏子柒笑笑，“海上的风刮得那么大，我就是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初爻看他一眼，低声道：“你跟我来。”
　　苏子柒从容跟上。
　　.
　　副支队长办公室前，初爻一手拿着文件一手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钥匙在门锁里咔哒咔哒转了几圈，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了。
　　他随意将钥匙放回兜里，而后抬手开灯。
　　啪——
　　灯忽地亮起。
　　初爻自顾自走进去，将苏子柒给自己的文件放在桌上，转而拿起桌上的收押文件：“看守所传回来备案的，你看看。”
　　苏子柒皱着眉：“贺加跟庞然？我记得他们俩……”
　　“人总是会变的，”初爻笑笑，“住院的时候，秦支让贺加来见过我。”
　　“哦？”
　　初爻淡然道：“贺加问我是不是狠透了他。我其实没恨过，就是觉得挺——”
　　“我明白，”苏子柒拍拍他肩膀，“多余的话不用说了，说了你也难受。这两个人现在在看守所是吧？”
　　“嗯。”
　　苏子柒：“这些天的事你们支队长都告诉我了，不过，你觉不觉得贺加杀唐大鹏这件事有点说不通？”
　　“什么说不通？”初爻微微蹙额，“贺加是我们设局套他过来的，知道他可能会有动作，但他要杀唐大鹏确实在我们的意料之外。当时胖子在看守所接受提审的时候我们让他给贺加打电话骗信息，电话接通没多久，贺加就说自己要回粤东一趟——那时候他在滇南，说是……要来拿薛凌凌的东西。”
　　“这就对了，”苏子柒双手环胸，“贺加既然是回来取薛凌凌东西的，那他不至于在唐大鹏那里闹出那么大的事，即使薛凌凌的东西在唐大鹏手上。”
　　初爻思索一会儿，忽然想透了某个关键点，猛然抬头。
　　苏子柒对他微笑一下。
　　初爻道：“贺加是故意的？”
　　说完，他有些不安地在办公室内踱步。
　　“不然也说不清啊，那小子如果徒劳而返了，你们有机会抓他吗？庞然的证词是一回事，可没有关键证据是另一回事，只要他咬死不认，他就不是内鬼，”苏子柒看着初爻，“但他偏偏在这种非常时期，尤其是前脚刚让人把你撞了，李磊还在通缉的时候，他为了薛凌凌的东西特意回趟粤东，至于吗？”
　　“也是……唐大鹏跟他是一条船上的，薛凌凌的东西谁拿不一样？”初爻靠在桌边，重新审视了一遍贺加的行为，“他不至于因为拿不到薛凌凌的东西，而和唐大鹏彻底闹翻，甚至还想杀了唐大鹏。这种时候，他不应该装没事人然后继续在队里呆着吗。他这么做，反而把自己彻底暴露了，一个在一线活跃了这么久的刑警，不会连这个都想不通。”
　　苏子柒颔首：“手段确实很拙劣，起码如果我是内鬼，我才不会在这样的特殊时期采取那种极端的方法。而且他杀唐大鹏根本就没有可以自圆其说的动机。”
　　初爻忽然觉得这话莫名有点熟悉，他看了看苏子柒：“但贺加当时的确不知道胖子已经伏法了。”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即使你们当时不让胖子给贺加打电话，贺加也会主动回来。”苏子柒说。
　　初爻轻轻开口：“回来投案？”
　　“杀唐大鹏，”苏子柒道，“他是刑警，他知道只有这样，你们才能逮捕他。也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把这案子继续办下去。混迹在黑白之间的人，掌握的信息比警察多，而且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早就跟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了，横竖都是死，但他可能想在死之前推你一把。”
　　初爻：“所以……”
　　苏子柒看着初爻：“那孩子的心终究没有坏透，你教了他这么久，不算完全打了水漂。”
　　初爻抿抿唇，心底涌上一丝复杂的情感。
　　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但那时候刚苏醒，脑子一片空白，贺加来道歉的时候他只想赶贺加走。
　　其实现在细细一想，其中关窍，初爻怎么又完全不懂。
　　.
　　“苏队，你今天来这一趟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初爻语气平静。
　　“不是，”苏子柒笑笑，“你也是刑警，这种事情你会想通的，时间早晚而已，咱们不是话赶话说到这上面了么。”
　　初爻也跟着一笑，反问：“你觉得我信吗？”
　　“好了，不开玩笑了，”苏子柒对初爻眨眨眼，“禁毒大队那边最近一直盯着郭龙的动作，我们考虑了很久，找了个脸生的去趴窝，这个人你也认识。”
　　说完，他把照片放在桌上。
　　初爻拧着眉：“邢辰？”
　　“嗯，他毕竟是职业卧底记者，业务相当熟练，而且不是警察内部的人，混到那边去相对容易些，”苏子柒说，“这段时间郭龙在酒吧街玩得火热，只要我们抓了他，剩下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苏队，你打算让我们怎么配合？”初爻问。
　　“抓捕的时候，可能需要你们支援，”苏子柒说，“期间保持联络，郭龙的关系网不干净，李磊牵涉其中，唐大鹏估计够悬，你们多留意。”
　　初爻颔首：“好……不过——”
　　“不过什么？”
　　初爻：“郭龙落网之后，能不能……”
　　他话音未落，苏子柒便拍拍他的肩：“人和案子是我们禁毒队的，其他随意。”
　　初爻：“行。”
　　.
　　最后初爻是跟苏子柒一起从刑侦队出来的，下楼之后苏子柒上了禁毒大队今天开过来的公务车，初爻双手插兜，在风口处站了一会儿。
　　他最终还是往那辆大G的方向走了，没多久就看见沈淮一个靠在停车场的电线杆旁。
　　初爻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正好是夜里七点。
　　“你就这么在停车场傻站着？”初爻拍了把沈淮。
　　沈淮回过神：“等你忙完了下班啊，车钥匙在你手里，我现在又没法自己开车，不然我只能打车回去了。”
　　“上车。”初爻拿出车钥匙对着那辆大G按了按，而后替他打开副驾驶的门。
　　沈淮握着盲杖轻轻探路，初爻啧一声，拿过他手里的盲杖，攥着他手腕就把他弄上了车：“我看你就多余拿着这个东西。”
　　沈淮笑笑，调整好座椅角度后安心靠着椅背休息。
　　初爻把副驾驶门关上，绕到一边上了车，发动车辆，开出市局刑侦队。
　　车上开上车水马龙的街头，初爻薄唇微微抿着，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片刻后他用余光看一眼沈淮，呼了口气，最后还是妥协了。
　　沈淮却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开口道：“回去之后你直接睡吧，做饭就免了，到时候我打电话让煮饭阿姨来。”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那么着急出院，到底有没有恢复好都不知道，”沈淮温和地说，“过段时间，我帮你约个专家号。”
　　初爻淡然道：“不用，我不是花瓶，没那么易碎。”
　　“医生说过，积极复查。”
　　“你少跟我拌嘴少惹我生气就是我最好的康复方式了。”初爻说。
　　.
　　深夜，酒吧街，艾登堡附近。
　　安晴随队出警，扫黄大队的警车一路开进酒吧街，关着警笛，停在某个隐蔽的角落。
　　她穿着防刺服，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握着对讲机：“地点确定了没？”
　　——“群众举报说有一伙嫖|娼的前脚刚进去，具体在哪个房间不清楚，但能确定是三女一男。”
　　安晴：“收到。”
　　而后她往后排座椅上看了一眼：“小花，阿慧，李甜，把吃饭的家伙都带上，你们仨一会儿跟我上去，再去三个男警堵酒吧后门，留几个人在楼下接应，其余待命。”
　　“是！”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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