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忘录O和他那随机格式化的A

　　所以，陆子焉出来了。

　　原因是莫渚和一只猫做了一笔交易，交易条件是弥舍希望从莫渚那里得到一个吻，交易内容是带陆子焉出列车。

　　当然，莫莫把陆子焉带走后就不见了，并没有回来向莫渚索取交易条件。

　　不过，莫莫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刺骨的寒凉散入车厢，在地板上冻出层层白霜。莫渚沉下眉心，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凝成冰碴，心跳和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他靠着窗子看，亲眼见着陆子焉无济于事地反抗现实。

　　陆子焉狂敲玻璃，但是打不开它，也绝不可能敲碎它。

　　列车的玻璃是特制的，优良的隔热性能和防冻防撞双层叠加，不仅防碎石重击，还防火防炸。

　　甚至可以说，车毁人亡这玻璃都不一定有什么闪失。

　　陆子焉无力地挣扎着，压根就没想过放弃。

　　莫渚劝他：“别浪费力气了，砸不开的。”

　　陆子焉对着玻璃狠狠来上几锤，上下颤抖着将额头抵在玻璃上，上面凝结的冰花冰冷刺骨却格外剔透晶莹。

　　“对不起……对不起……”

　　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甚至只能隔着一块玻璃道歉。

　　冷风吹过发梢，刮得脸上干燥生疼。

　　莫渚依旧将手贴在玻璃上，口中的话语随小水珠一起结出来：“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

　　他轻声说，一洼眼眶里抹着丝状的光斑。他的声音朦胧细小，陆子焉和玻璃紧紧贴在一起才能听见：“子焉……有你照顾的这段时间，真好。”

　　只有一句话，也仅仅是一句话，陆子焉的情绪一下子没绷住，无奈只能继续砸玻璃。他从一旁捡起一块两个拳头大的冰坨子，抡起来猛砸，半天没个坑来。

　　莫渚小声劝他放下手，轻轻安慰他。陆子焉默默咂了好久，终于在寒风里沉默。

　　“你说，我能变成星星吗？”莫渚靠着玻璃问。

　　陆子焉的声音已经哑了，哽咽半天：“你是最亮的星星。”

　　如果可以，他的莫渚其实应该是月亮，广阔星空中唯一的，独一无二的月亮。

　　莫渚眯着眼睛笑了，嘴边溜出一丝遗憾。

　　“是吗，那太好了。”

　　“不、不会的！”陆子焉突然否定，“你不会出事的，真的！不会出事，不会！”

　　他不禁想到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由于自己的疏忽，才会让莫渚处于危险的事件里。

　　然而哪一次又不是像这样，哪一次不是一拍两散，说着告别的话，明明拼上了一切却又无力回天。

　　莫渚没有回答他，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去撕扯声带了，滚了下喉，满眼不舍地往陆子焉面前凑近些，朝冰冷的窗玻璃上哈了口气，手抬起来，一笔一画地涂抹出倒置的字样。

　　他写的是：“I love you.”

　　字迹融上温度，混着丝丝血迹完完全全地展示在陆子焉面前。

　　莫渚的声音即将消逝，他靠卧上去，“别伤心……”

　　这是莫渚说的最后半句话，因为后面半句仅有一个嘴型：我永远爱你。

　　纤细的手缓缓下垂，余温渐消，莫渚靠着窗，脑袋微斜。素色的衣料点缀着娇红的鲜艳小花，几缕银发悬空，因为没有风而呆滞不动。

　　他看起来就像裱在玻璃里的一幅画，安静美好，一尘不染。

　　月光如此苍白，寒风任雪卷沙，片片飘落的大雪擦过陆子焉的背，让冻得殷红的手抵住玻璃慢慢下滑。

　　莫渚，宣布死亡。

　　回溯判定成功。

　　猛然回神，陆子焉埋头撑起来，背后一阵悚栗，强烈的绝望感没有消失，缓上好一会儿才让气息平静下来。

　　列车还在平稳行驶，此时的车厢里灯光和煦，空气温暖。

　　他掀起帘子的一角，偷偷观望外面的冰天雪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着急忙慌地寻找莫渚。

　　“先生，您要的绒毯。”

　　隔壁，列车乘务员双手递过来一条叠好的墨绿色绒毯。

　　“谢谢。”

　　莫渚接过绒毯，叫住乘务员，“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您请说。”

　　莫渚顿一声，左右望望，抱着绒毯的手惴惴不安，一直扯着毯角来回拉扯。

　　“请问旅列上……是有乘客身体不适吗？好几节车厢里，都有信息素的味道。”

　　乘务员听完，疑了半晌回答：“没有啊，旅列上的乘客们都处在平稳期，而且列车的防护和隔离措施做得极好，绝对不会出现信息素非正常逸散的。”

　　莫渚点头：“谢谢，麻烦了。”

　　恰好这时，陆子焉掀门而入。莫渚和乘务员同时吓一跳，都条件反射地往后撤一小步。

　　“太好了你还在这儿……”

　　陆子焉喃喃着，上前一把将人按进怀里，鼻尖一酸又把人搂得紧了些。

　　乘务员睁大双眼，嘴角比AK难压，愣是捂着嘴巴灰溜溜地跑开。

　　莫渚没反应过来，嘴缝微张，搞不明白陆子焉为什么这么激动，一见面就环住他还不撒手。

　　不过抬眼对上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神，颇有些无奈，只好伸手抱了抱陆子焉，掂量起是不是麻痹信息素放少了，怎么会醒得那么快。

　　“那个……先放个手？”

　　莫渚觉得勒，喏喏吱了声儿后陆子焉才放手。

　　平静下来，他拉着莫渚的手攥成死扣，自顾自地说：“莫渚，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慌乱不定的视线扫过四周环境，却定格不到任何一块谈得上安全与否的地方。

　　莫渚有点子懵，“啊？”了一声儿，心道这里可是列车，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况且哪有什么停靠的地方。

　　他轻车熟路地踮脚，额间碰上陆子焉的头，懊恼道：“也没烧啊。”

　　私底下揣测，既然不是烧了，该不会是神经麻痹过头了吧？

　　目光里闪过一丝担忧，莫渚伸出右手的四根手指，严肃又好笑地问：“这是几？”

　　陆子焉没有答上，反倒是云里雾里地将莫渚架到肩头，吭哧吭哧往包厢跑。

　　他用两米大棉被把莫渚整个人裹起来，然后塞到半人高的下铺，拉好帘子，就像运输瓷器用的泡沫盒一样，补了很多衣服棉袄塞得严严。

　　看着满包厢乱翻的陆子焉，莫渚不禁疑惑道：“子焉……你做什么啊，干嘛把我裹成这样？”

　　甚至在某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的Alpha喜欢玩过家家。

　　“没时间了，你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动，绝对不要动！”陆子焉焦急叮嘱，脚底一溜烟地离开包厢。

　　裹得厚实的莫渚半坐在角落里，像一只精心打扮的花粽子。沉默半天，甩了甩头真的很难理解陆子焉到底又在整什么东西，干脆从衣服堆里钻出来，拍了拍自己，跟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一路尾随，发现陆子焉去了列车头，毫无理由地要求旅列停下，疏散群众。

　　不出意料，当然被驳回了。陆子焉着急地立在原地，来回踩着不大的地方踱步。

　　时间不多了，留给整趟列车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

　　秒针嘀嗒出逝去的悲鸣，孤独的世界在奏鸣哀曲。

　　陆子焉背靠列车控制室的大门，细心检索每一条可能被忽视的信息。

　　瞄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半。

　　说实话，他不清楚列车出事的具体时间，对事故原因更是一无所知，所以没头没绪地思考半天，什么结论也没有。

　　无奈抓着头发痛苦，实再是不知如何是好。从根源来看，没办法让列车停下，大概率是避免不了危险事故发生的。

　　轻轻敲醒迷惑的脑壳，忽然听见莫渚说：“子焉，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转身那刻，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陆子焉情绪失控，大声质问：“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包厢里待着吗？”

　　之所以将莫渚保护在那个包厢，是因为上一个时间点，那节车厢的损坏程度是最小的，没准机缘巧合之下，莫渚不会受伤。

　　莫渚沉眉，十分困惑地回他：“我待那种地方做什么，倒是你，把我搁那儿就走了，什么都不说，让人头大。”

　　陆子焉没时间和人废话，抽手拽上莫渚就走。这是他鲜少地对莫渚稍有动粗，还是不加解释的那种。

　　途中路过一节装载酒箱酒具的车间，莫渚捂着口鼻表现出不适应，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定住脚步不动了。

　　“怎么了？”

　　陆子焉偏头，莫渚抓着自己手的力度忽然大了些。

　　“子焉，你有没有闻到，这里……呕。”莫渚猝不及防地呕了口，没呕出来，呼吸重了不少，一边用嘴唤气，一边继续说：“这里的信息素，很浓。”

　　“信息素？”

　　陆子焉伸长鼻子细嗅，半点信息素也没闻出来。

　　“对，信息素。”

　　他的脸色忽然白了许多，“很劣质，几乎每节车厢都有，但是这里的信息素浓度比其它任何地方都更浓，甚至比列车第一节车厢外面的还要浓。”

　　莫渚挨着陆子焉贴近了些，尽可能地去闻君子兰的气味，想让劣质的信息素味道离自己远一点。

　　可不稍片刻，这些气味让莫渚愈发难受，连着呕上几口，陆子焉连忙掐住他的肩往怀里揽，释放足够的信息素浓度将Omega隔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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