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锦

作者:豆酱不是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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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2 章



      陈泰已然伏法,林和通也已认罪,陈博纶尚在押解途中,接下来要审的是程怀和杜廉,只是现在闹出人命,萧卷卷和华瑾对视一眼,不打算再继续看下去了。

      两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却被一个小衙役拦住去处。

      小衙役对她二人十分恭敬:“我家大人说,既然来了何必着急离去,请二位娘子去后堂坐坐。”

      既是陆维邀请,萧卷卷也就不推辞了,现在正在休堂中,或许是要和她讲讲案情。

      这个陆维做事很是站在别人角度考虑,又很尊敬自己的同伴,才高八斗却并不孤傲。

      萧卷卷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百姓的父母官,这么一看,修撰一职虽然前途无量,但大理寺卿似乎更适合他,只是不知道他这代职能够代多久。

      她们跟着小衙役从角门行至后堂,竟是看见阿芜额头被包扎,正坐那里。

      许是身体柔弱,撞柱都没有那么大的力气,阿芜只是流血,看着吓人,但并未伤及性命。

      萧卷卷二人突地松了一口气,心中也不觉得那般压抑了。

      “远山唐突了。”

      她俩回头一看,陆维正站在身后,与他们拱手。

      两人微微欠身,道:“远山叫我们来是为案情?”

      陆维摇头:“案情就是那个样子了,再审不过是让程怀二人吐出陈博纶如何贿赂以及结党营私一事。”

      萧卷卷不解:“那远山召我们进来是为何是?”

      陆维指指捂着额坐在那里哭泣不已的阿芜,道:“苦主意在轻声,不知县主你们二人能否劝慰劝慰。”

      萧卷卷轻咬下唇。

      她没什么把握,许多说辞虽是在脑海里来回盘旋,但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被杀夫家全家又被人抢占做妾的不是她,这要如何劝慰?

      华瑾就更别提了。

      萧卷卷面露迟疑,却见陆维对她信心满满,眼神也尽是鼓励。

      “远山相信县主做得到。”说罢便退出后堂。

      萧卷卷缓步走向阿芜,理她越来越近,终于是看清了她的样子。

      阿芜远看是个美人,近看她依旧是个美人,三十多岁,却连皱纹都没有几条,想来陈泰确实是疼她,好东西应是没少用。

      只是或许阿芜宁可自己面容斑斑的老去,也不想要陈泰的疼爱吧。萧卷卷暗叹。

      她走近阿芜身边,只见她瑟缩一下,萧卷卷立马不动了:“阿芜婶婶莫要害怕,我们是陆大人的朋友,他......让我们来与您说会话。”

      听闻她们是陆维的朋友,阿芜连忙起身想要行个大礼,却不想流了好多血,头晕的厉害,又跌坐回去,萧卷卷二人见状忙帮扶了一下,让她坐稳。

      阿芜站不起来,对陆维却是感激的紧,只能坐着来回重复两句:“陆大人有心了。”

      一看就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却被命运这般捉弄,萧卷卷心中苦涩:“阿芜婶婶不用客气的。我们帮不上什么,只来与婶婶说说话。”

      见阿芜笑的勉强,萧卷卷抿抿嘴唇。

      她没有与阿芜相似的经历,真心不知道如何劝慰眼前这个难过的妇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妇人的毅力与决心。

      “阿芜婶婶很勇敢。”她道。

      阿芜似是被这句话动容,眼泪又是汩汩冒出。

      “姑娘说笑了,我若是勇敢,早就与夫君一同去了,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公爹婆母。”

      “可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加需要勇气,不是吗?”

      阿芜听到这话,似是想起痛苦的回忆,双手攥的死死的,眼睛里也带着愤恨。

      萧卷卷又道:“可是阿芜婶婶当初为了您的孩子,选择勇敢的活下来,不是么?”

      说到自己那长子,阿芜的目光柔软下来,又想到当年刚刚与夫君成婚那会儿,她窝在她的志元哥哥怀里,两人一起商量着若是生了孩子,男孩儿叫什么,女孩儿又要叫什么。

      她的婆母公爹是看着她长大的,带她犹如亲女,家中大伯已育有一子一女,阿芜夫妻二人并无生养压力,两人生活美满,对未来充满无限希冀,讨论孩子的名字也是因为深爱彼此,盼着承载两人爱恋的孩子赶快到来。

      见她忆起旧事,萧卷卷没有马上打扰,给她足够的时间缅怀过去,许久之后,又道:“阿芜婶婶,您的夫君,会希望您好好活下去的。”

      说到这里,阿芜再度痛哭流涕,陈泰行凶当晚,她被吓得已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希望他能放了婆母一家,可他仍是当着她的面杀了所有人,杀了她的志元哥哥。

      志元哥哥浑身鲜血横流,似是看到她眼中绝望,咽气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是:“阿芜,无论如何,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她活下去了,带着志元哥哥的骨肉活着,带着对陈泰的恨活着,也带着一身屈辱活着。

      如今大仇已报,陈泰今日挨了六十大丈,或许未等行刑便会死在那阴冷肮脏的牢狱之中,有幸存活也只是待来日问斩。

      柳家沉冤得雪,阿芜却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她身子脏了,给仇人生了孩子,再也做不回当初那个天真灿漫的柳家儿媳了。

      三个孩子也知道了真相,他们的母亲让他们如此耻辱,她要如何面对他们?

      不论是长子还是次子幺女,她对他们都有愧,他们对她,大概都是恨的吧。

      这样的她,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阿芜的眼中交织着解脱,绝望,与困惑,全被萧卷卷看在眼里。

      “阿芜婶婶,您的夫君,会希望您活着,好好的活着,最苦最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不是么?”

      见她目光中带有闪烁,萧卷卷又道:“难道您不想看着长子娶妻生子?”

      阿芜长子就来二十,去年便成婚了。陈泰本意让他迎娶大官家的女儿,但阿芜坚持,让他娶了自己喜欢的人。

      想到儿子儿媳和和美美的,阿芜面露温婉。

      “我长子,去年便成婚了,娶的是他就读书院夫子的女儿。他们过得很好。”

      “是了,阿芜婶婶难道不想看着他们生下子女,在看着自己的孙儿孙女长大成人吗?您还这么的年轻,将来可以四世同堂的。”

      阿芜又面露凄凄:“我还有什么脸四世同堂,我污了夫家门楣。柳氏一家,我的公婆、大伯、嫂嫂,就连丫鬟仆役,是那样好的人,都被我毁了,都被我毁了。”

      萧卷卷就怕她往牛角尖钻,忙道:“可是,为他们沉冤得雪的也是您啊!把柳家骨血养大成人的,也是您啊,您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您夫君那份儿,看着您的孩子生儿育女,看着后辈一点点长大,再振柳家门楣,待来日化成青烟,才好将孩子们的事、家里的事,统统讲与您夫君听,不是吗?”

      阿芜连连点头:“对,我要讲给志元哥哥听,讲给他听。”

      她的情绪又高涨起来,眼中又现出光来,又听一温润男声响起。

      “母亲。儿,来晚了。”

      阿芜一转头,只见自己长子正站在内堂门口,目光踌躇的看着她。

      这一声母亲对她来说十分陌生,又是二十年来她最期待的。他从小被记于嫡母名下,虽陈泰对她百般宠爱,妻子的主院去都不去。但这么多年来,她的孩子却也只能叫她姨娘。

      “卓哥儿,卓哥儿,你怎会在这里?”阿芜明显的慌张起来,又是抹眼泪又是摸摸头上包扎的地方,甚至拽了拽衣裳,生怕自己在长子面前出丑。

      陈卓,不,应该是柳卓,他走到阿芜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母亲,是儿不孝,儿以为母亲见父、见他落难,弃陈家不顾,没想到母亲蒙受如此屈辱,是陆大人派人将事情一一告知与儿,儿,这才过来。”

      阿芜伸手,想抚摸长子面容,却在将将碰到他时缩回了手,迟疑问道:“卓哥儿,你、你不怪我?”

      柳卓神情坚定:“多年来母亲忍辱负重,儿怎么会怪母亲?儿只恨自己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如今才知道自己身为柳家男儿。”

      阿芜目光更温柔了,终于伸手扶住他的脸,好像是在通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卓哥儿,卓哥儿,你的名字是你爹爹取的,那会他说,若是日后生个儿子便取名单字卓,愿我儿卓尔不群。”

      说着又是两行清泪,带着柳卓也跟着痛哭起来。

      萧卷卷和华瑾站在一旁,均是松了口气,照这架势,阿芜想来是不会再求死了。

      母子俩哭了好一会儿,阿芜擦了眼泪,咬着唇肉,终是开口问她放不下的那件事。

      “卓哥儿,你两个弟弟妹妹......”

      柳卓目光略有躲闪:“陆大人派人通知此事的时候,他们也在旁边。”

      阿芜紧张道:“他们、他们可恨我?”

      萧卷卷怕她又钻牛角尖,忙道:“阿芜婶婶,您只是做了对的事情,他们以后会明白的。”

      柳卓也忙道:“对,母亲,他们日后会明白的。”

      就连华瑾也在一旁忙不迭的点头道:“对,会明白的,会明白的。”

      因为萧卷卷的一番话和柳卓的态度,阿芜歇了自裁的心思,对于自己另外两个儿女,便想着将他们养大成人,哪怕是他们恨她怨她,要杀了她,她也毫无怨言。

      但这话他没与他们讲,生怕他们再劝,她已经惹的大家这样费心,怎好再麻烦人。阿芜只将这想法深深埋进心里。

      总之人是劝回来了,萧卷卷心知不是自己一人功劳,却仍然满心欢喜,又得知陆维速度够快,早就派人将柳家宅子收拾过了,柳卓便带着阿芜和妻子先安置了过去。

      萧卷卷与华瑾大功告成,便速速回了华府,换回衣裳又取了绕梁,回到定国侯府。

      再接下来萧卷卷老老实实的没有出门,日日是华瑾为她通风报信。

      待到三日后,陈博纶被押解至东都城,据说是水都未来得及喝一口便被过堂审讯。

      至此,此案相关人员全都审讯完毕,该判刑的判刑,该削官的削官。程怀为自己投错师门悲叹,杜廉也恨自己怎么就贪图了一块砚。

      不过他们二人只是被贬了官职。

      至于主犯陈泰,自是被判秋后问斩;

      陈博纶结党营私牵连累了三族性命,自然是带着陈泰一家子的性命;

      林和通徇私枉法,栽赃陷害,其妻子穿针引线,因案情重大,两人也被判秋后问斩。

      此事唯阿芜为陈泰生下的一子一女被法外开恩,但其子终身不可入仕,以后便只能以庶民身份活下去。

      陈府和林府全数被抄,林府部分财产被陆维划分给张老伯祖孙俩,以示安慰;

      陈泰府中大半数财产被陆维划分给柳卓,其余充入国库;

      陈博纶以及陈氏一族三代全数财产充入国库。

      柳卓将那对弟妹从陈府接出,按照阿芜的意愿,未将他们接至柳家,只给他们在外边置办了个宅子。

      除夕前一天,所有事情尘埃落定,萧卷卷重重的舒了口气,觉得自己从身到心从未这么舒坦过。

      她犹记得当日陆维让她去劝说阿芜时,对她透出的眼神。

      他是那样信任她,没有丝毫的怀疑,这很鼓舞萧卷卷。

      让她越发觉得留在这里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又交到了很好很好的朋友呢。萧卷卷心想。

      除夕这天,朝中官员先要去皇宫赴宴。

      定国侯府身为皇帝的心肝宝贝,自然不能缺席。

      不止不能缺席,皇帝还特意让定国侯将其女眷带上,以示皇恩浩荡。

      足不出户的侯夫人两个月来第一次出门,便是为了入宫,萧卷卷一大早上就为她梳妆打扮。

      侯夫人心思早已淡了,见女儿为她忙前忙后,心中不禁暖和起来,又听她道:“不能让人将母亲看扁了去,就算世人议论,也只能让他们议论父亲眼瞎。”

      侯夫人忙厉声道:“快别瞎说,让你父亲知道了又要罚你。”话是这么说的,眼底却是带着笑。

      她本就生的貌若春华,虽是四十出头却看着不像,又穿了一身一品诰命夫人服,看着好不端庄华丽。

      萧卷卷今日命服也是在荣华院穿搭上的,母女俩走出荣华院之时,即便是定国侯也看傻了眼。

      他已很久没见嫡妻这般打扮。

      只见她身穿朱色蟒袍,外配赤色大衫,云鬓霞帔,鎏金坠子,头戴凤冠翟髻珠花,又见她柳叶眉,桃花眼,肤若凝脂,腮若朝霞,唇朱齿皓,大气不失婉约,庄重又不失风情。

      不愧是他萧盛乾的妻子,虽出身小官人家,确是如此殊色。

      “夫人,走罢。”定国侯凑上前,打算与侯夫人并列而行,却不想被萧卷卷两步赶上。

      “爹爹在前吧,儿陪着母亲。”

      定国侯眉头一皱,这般没有眼色,果真儿女都是讨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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