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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季远珩听见水声,这才慢慢将手摸到背上,将药膏涂在上面,死咬着牙忍出一头冷汗。
“季远珩,把衣服给我!”林君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马上。”季远珩应完,急忙穿好衣服收拾药盒。
刚站起转身,就看见林君拿着脏衣遮住下处,赤脚踩在地上,湿漉漉地站在他身后,目光不善道:“藏什么呢?”
季远珩看着赤身的林君,脸上没来由的一烫,倒像含羞带臊的姑娘家,半晌开口道:“你……赤脚站着会着凉的,过来……把衣服穿好。”说着把人往自己面前拉了一把,便给他披上衣服。
穿好亵衣,林君不饶的追问:“季远珩,你刚刚在干什么?”
季远珩闪烁其词道:“我想把令牌收好,好了,去吃饭吧。”
林君见他有意隐瞒,只好暂且不去追究,随着他走去桌前吃饭。
他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随便吃了一点,更破天荒的没一直给自己夹菜。林君仔细看着,才发觉他动作略有些迟缓。于是眉头越蹙越紧,终于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不容置喙道:“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患难与共,他们相处的当真融洽愉悦,林君好久没用这样生硬的语气同他说话了,季远珩心里顿时有些戚戚然。
被他捉着手腕回到榻上坐好,林君哼一声,上前就去解季远珩的衣服。
他此时也只穿了一件亵衣,急忙按住林君的手,惊疑不定道:“阿君,你这是做什么?”
林君没有说话,只是眼望着眼,一瞬不瞬盯着他,慢慢地把手抽出来,随后一把捉住季远珩的手腕一翻,掰开他的手指,看那上面细碎的伤口,低下头问道:“药呢?”
他这才慢腾腾的把先前放好的药盒拿出来。林君接过,手指沾着药膏轻轻的给他上药。
季远珩摊开手一动也不敢动,沉默地望着他的头顶,许久才小声解释道:“这点小伤不严重的。”
林君没理他,把两只手都上了药,重新打好绷带。
季远珩看着自己被包扎妥帖的双手,抬头朝他心虚的笑了笑,还不等说话,便林君伸手一把拽开上衣。
季远珩背后猛地一痛,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住了。
林君板着他的肩膀,命令道:“转过去!”
他只好不情愿的转过去。
林君眼瞳一缩,定睛看着他的后背,牙关紧咬,一字一字狠狠地蹦出口:“季、远、珩!”
他那背上,从肩胛到腰,赫然摆着五个伤口,说是伤口,倒不如说是疮口来的更加贴切,因为那些伤口大小形状不一,有圆有扁,而其中最甚的莫过于腰上的那一道,似是个月牙形状,足有四五寸长,全都皮肉翻卷,露出猩红筋络来。
“……是腐骨水?”林君怔怔看着季远珩的背,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他点了点头,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那时候在密室中,四周墙壁不断融化剥落,墙壁上原本覆着的黑冰正是受寒石影响的腐骨水结成,虽然冻结成冰时不具腐蚀性,可一旦化回原形,毒性强烈,一滴便能穿肉腐骨。
当时四周掉落的黑冰砸进池中,溅起来不少腐骨水,林君一滴都没被碰到,全由抱着他的季远珩一声不吭的挡了下来。
季远珩后背的伤也上了药,只是抹的不匀称,里出外进,还有些地方根本没擦到,混合着从伤口里渗出的血水,形成一块一块血斑,更显得骇人几分。
林君起身将剩余的干净热水提过来,沾湿布巾轻轻处理伤口,人越发沉默。
季远珩心里突突地跳,惴惴不安的开口道:“我就是怕见你这副模样才瞒着你的。阿君,我不是有心的……这伤只是看着唬人,谷老头的药都很有效,用不了几日便会好的,你别难受了……”
林君沉默着,心头不断萦绕着这些年季远珩为了护他而受过的那些伤:他是自小养在君明剑庄里的矜贵少爷,身上何时受过这样的伤,他那双手,是拿来持絮峦的,一般的剑想配也配不上,可是被自己赌气用絮峦在手背上留了疤,现在连掌心里也全是疤了。
林君还记得他以前的后背,光洁白皙,肌理匀称优美,用手贴上去摸,全是细嫩的皮肤,就算远远一个背影都足以令人遐想翩翩。自己时常打趣说江泞的水养人,连大男人也能养的白嫩好看,其实就是在说季远珩。那时候年纪小,心里多少有些吃不到葡萄硬说酸的别扭,可却是打心眼里羡慕的。但现在,这些都为了他毁掉了。
“阿君……”
“你说话吧……”
“你说说话,你别这样。我不疼,真的不疼。”
林君给他重新涂上药,缠好绷带,手轻轻地抚上去,指尖微颤,许久深深喘了口气。
季远珩上半身僵硬着不敢动,直到林君的手从他背上拿开,才赶忙穿好衣服转过身来。他见到林君神色低垂,眼底布着血丝,心里顿时难受极了,忙哄道:“阿君……”
话还没说出口,林君一眨眼,两滴眼泪直直砸在榻上,涩声道:“季远珩,你招惹我做什么。”
他听得很清楚也很明白,回答道:“这可不是招惹,喜欢你、爱你、想护着你、只有你、只能是你、此生于愿足矣。”
林君惊诧的抬起头,还有眼泪含在眼眶里。他看着季远珩,半晌一头扎进他怀里,想紧紧的抱住他,却又怕碰到他背上的伤口,只好死死抓着他两侧的衣服,无力道:“那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受伤了,我会心疼,我真的会心疼,别再让我眼睁睁的看你受伤,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想成为可以保护你的人。”
他的声音从季远珩的胸口闷闷传出来,他头正抵在那里,恰好能听见对方通通的心跳。季远珩心里糅杂成一团,一把拉住林君的双手环过自己腰间,抱着他道:“好,我全都答应你。”
幻境里所有的担忧,终像是一面脱手的镜子,跌在地上碎成无数小块,闭上眼,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两人回到清音镇上休整两日,眼见十日之期已过,聂澜却迟迟不见人影。清晨,窗头几只雀鸟落脚,叽叽喳喳扰人。季远珩趴在床上皱了皱眉,想抱着身边的林君在睡一会儿,随手一捞,又捞了个空。
缓缓睁开眼,季远珩抬手挡了下刺目的阳光,心想:阿君最近待他真好,一大早就去给他做酒酿小丸子了。可若是让他选,他还是宁可多抱着他睡一会儿,唉……
林君推门而入时,正巧听见季远珩趴在床上懒洋洋的一声叹气。
“你醒了,怎么了?”林君把酒酿小丸子放在圆桌上,问道。
“啊?没事没事。”他摆摆手从床上爬起来,林君赶紧去扶他,生怕他一不小心错了力气,扯到背上的伤口。季远珩起初受宠若惊,几次下来也就习惯了,只在心里暗爽。
“小心点。”
腐骨水毒性剧烈,造成的伤口极难愈合,全靠林君小心谨慎的照顾着,季远珩背后的伤才好了许多。自行洗漱完毕走到桌边,果不其然见到一碗酒酿小丸子放在桌上,旁边还配了一碟爽口小菜。便自己拿起勺来吃。
林君叠好被子,也走去桌边。他倒了两杯茶坐下,见季远珩边吃边笑,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季远珩刚要说话,突然皱了皱眉,一副吃到奇怪东西的样子,捂着嘴呜呜两声。林君心想这酒酿丸子是他亲手做的,虽然云栖峡能找到的原料有限,抵不上剑庄里刘大厨做得好吃,但怎么也不至于吃得他这幅怪样才对,便问道:“怎么了你说话啊。”
偏偏季远珩像是张不开口似的,捂着嘴,从碗里舀起一个小丸子送到林君嘴边:“唔唔!”
林君将信将疑的张口吃下,仔细嚼了嚼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眉头皱的更深道:“没事啊?你到底怎么了。”
季远珩仿佛更急了,又舀起一个来递到他嘴边,林君再次吃了,还是入口香甜软糯,找不到问题。
“哈哈……”终于季远珩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放下手道:“我原本想说,阿君做的酒酿小丸子太好吃了。”
林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却见季远珩笑得开心,只好又气又笑地斥道:“无不无聊!”
“嘿嘿。”
吃过早饭,季远珩也闹够了,两人走去驿馆,将放着问心莲的木盒子寄回了聂澜在永平的府邸。先前季远珩就怀疑自己身边有了暗线,加上聂澜之前提到剑庄闭庄肃清的事情,更加生疑。眼下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耽误下去,既然那问心莲他们带着累赘,又等不到聂澜回来,倒不如先差驿馆信使把东西送回去,反倒安稳。
东西寄出,两人便提剑轻装往金佛殿而去。
途中,两人又刻意去寻之前寒室的出口,却发觉之前的洞口又已经完全封闭,从外来看竟毫无破绽。
“这设计之人果真巧夺天工。比之司徒,天巧一派,毫不逊色。”林君忍不住开口赞道。
季远珩倒是不以为意:“就算巧夺天工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困不住人,倒是阿君你,之前在里面破阵的样子,着实令我刮目相看。”他话语中得意满满,很是自豪。
总是这样突然撩拨一番,林君早已经习惯了,无奈道:“也只有你会把我这些皮毛本事当成宝贝。”
“哪里是皮毛了?先前若不是你机敏,我怕是已经被老虎吃了,还有那幻室、舍阵样样都亏是你提醒,我们才能平安出来。以前在剑庄里我从未发现你对机关之术竟也如此精通,莫非是在禁阁得了真传?你那师父沐子淮,听说在机关方面的造诣也是赫赫有名呢。”
林君原本脸上挂着几分笑意,陡然听到季远珩提起沐子淮,面色一僵,冷道:“哼……死都死了,不值一提。”
季远珩见他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开口询问:“是我提到禁阁惹你不快了?阿君,你若是厌恶那些,以后我不提便是,你不要生我的气。”
“禁阁对于我而言……确实,不堪回首。”林君也发觉自己过激,不想让季远珩担心,便转口又道:“不过我没生你气,真的。”
季远珩冲他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很是识趣:“被你凶惯了,突然这样温顺,倒不像你了。”
林君不解:“一下嫌我凶,一下又嫌我温顺,大少爷就是大少爷,难伺候!”
“这就对了,阿君。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要你失了本来的性格,那对你太不公平了。”
林君以前只知道季远珩心思如尘,很是在意自己,却没想过他对自己的一切都这样观察细微,了若指掌,心中顿时既喜又忧。
“阿君,我们俩的事,待回了剑庄,我便向世伯和兄长禀明,绝不会亏待了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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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第 9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