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观众

　　唐淑晨觉得没意思，下巴微抬，指了对面的南薇。

　　“这是我女朋友，我喜欢女孩子的。”

　　南薇配合地摸了摸唐淑晨的脸。

　　年轻男子见到这一幕，略尴尬地跟两人说了句“抱歉”。

　　等他走开，南薇盯着唐淑晨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笑了朋友，”唐淑晨戳戳南薇，“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话是没错，但加个微信也没那么麻烦吧，”南薇捂着嘴，朝刚才来要微信的帅哥那边张望了两眼，“诶，他那几个朋友还不错，光看外表的话还蛮高质量男性的嘛。”

　　唐淑晨无语地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无聊地摆弄着碟子里干巴巴的爆米花。

　　南薇伸手揽上她肩膀，笑着说：“呐，咱俩是走上了搞事业的康庄大道，但也不要把自己堵死嘛，遇到不错的人选还是要留意一下，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你自己备吧，不要带上我，谢谢。”

　　“哎呀，分那么清楚干嘛呢，我的不就是你的？来，给你分享一下咱俩的新晋帅哥人脉，保证你大开眼界，姐这制片可不是白干的。”

　　说着，南薇打开了朋友圈，随便一滑，都是外貌与身材兼具的高大美男子。

　　南薇拉着唐淑晨看，唐淑晨扶着头表示无奈，南薇还在不断上滑着屏幕，一众长腿帅哥中，偏偏不合时宜地混进了一个资质平平的人。

　　刚才在盛邝传媒楼下遇见邝什酩的时候，出于未来业务考量，南薇加了他微信，才这么一会儿，邝什酩就发了一条颇有关联性的朋友圈。

　　邝什酩一个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端着一杯咖啡，单手插袋，给了镜头一个貌似高处不胜寒的背影，并配文：祝你们玩得开心。

　　南薇眯了眯眼，心想，往大了说也不过就是一个部门的业务副总而已，有必要起这么大范儿么？

　　搞得像日理万机、富可敌国的那种霸道总裁似的，实际上，区区一个执行层，轮得到他谋划什么业务发展大局？

　　邝什酩似乎确实是有什么方面的认知失调。

　　南薇地铁老人看手机，扫兴地按灭屏幕，叹了声气。

　　“姐妹，”南薇惭愧地说，“我先自罚一杯，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

　　唐淑晨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她。

　　南薇端起酒杯一口喝完，又抬手跟bartender点了一杯，然后才对唐淑晨开口。

　　“当年你过生日的时候，邝什酩在送你的花里放手链，还写了英文卡片，你还记得吗？”

　　唐淑晨点头，“印象深刻，当时我为了还他那个手链，找了他好几次他才肯收回去。”

　　“其实吧，那都是我给邝什酩支的招。”

　　唐淑晨皱了眉，不可置信地歪头瞅她。

　　南薇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继续解释：“本来我是想借邝什酩刺激陈萧的，谁承想没起什么作用，反倒还让陈萧跟人姑娘拖着手一路送回宿舍了，哎，这个邝什酩实在没什么战斗力啊，早知道当时在我的帅哥人脉里随便选个长腿欧巴好了，哪个不比他好用？”

　　唐淑晨胳膊撑着吧台，一脸“服了你个老六”的表情，看着南薇直摇头。

　　可南薇完全不顾，越说还越来劲，“你说，这邝什酩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以前至少还算清爽，现在嘛，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啧啧啧。”

　　南薇端起bartender推过来的酒，抿了一口，继续念叨：“诶，不过后来，我记得半路还杀出来个长腿大帅哥来的，就是咱们在电影院偶遇的那位，叫什么来着，我想想……陈、陈左吗？”

　　南薇轻抬手肘碰了碰唐淑晨。

　　唐淑晨苦笑，以佩服南薇八卦精神永不死的心情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对帅哥我记忆力一向很好的，”南薇又莫名叹了声气，“唉，可惜那时候我忙着申请学校，都没时间和你聊这些，听说你们还一起吃过几次饭呢，要是当时我也有空的话，说什么都得帮你助攻几次，起码多气气陈萧，让他也知道知道醋到底有多酸……”

　　甜酒喝完，唐淑晨又叫了一杯莫吉托。

　　就在这时，清吧侧面的屏显变换影像，出现倒计时的画面。

　　随着滴滴的倒数提示音，屏幕数字全部归零。

　　新的一年在00:00:01后到来，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伴着快节奏的音乐一起沸腾起来。

　　吧台上，手机忽然亮起，一条微信悬在屏幕上。

　　【陈左：勤劳的灰姑娘，新年快乐！】

　　唐淑晨看完，拿起手机，打字回复。

　　【三叔：熬夜的粉刷匠，同乐同乐】

　　瞥见唐淑晨聊天界面上的人名，及两人对彼此的称呼，南薇忍不住打趣道：“呦，说曹操曹操就到啊，瞧瞧，他一句你一句的，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哦？”

　　“正常朋友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可什么都没想，倒是你，好像有什么事儿没跟我交代呀，姐妹？”

　　南薇冲唐淑晨眨眨眼，附耳过来，“嗯？”了一声。

　　唐淑晨失笑，推了南薇一下，“你少来。”

　　南薇拧着身子推回去。

　　姐妹两人特幼稚地挨来靠去闹了一阵儿，直到bartender忍笑将调好的莫吉托摆在唐淑晨手边的杯垫上，她俩才各自坐好，像个大人似地碰了一下杯。

　　手机又进来一条微信。

　　【陈左：回的这么官方，是在公司加班吗？】

　　唐淑晨捡起手机打字。

　　【三叔：喂，臭刷墙的，铁血打工人加完班之后，也可以到外面喝酒happy的好么！】

　　【陈左：哈哈哈哈哈】
　　【陈左：[偷笑]当然当然。】

　　【三叔：[汗]非得这么说话才有意思么】

　　【陈左：嗯，十分想念这句“臭刷墙的”。】
　　【陈左：我身边都没人这么叫我[叹气]】

　　【三叔：[翻白眼]】
　　【三叔：信你个鬼.gif】

　　【陈左：哈哈，你现在方便接视频吗？】

　　唐淑晨手指悬在键盘上，微微顿了一下。

　　南薇见她表情不对，靠过去问：“怎么？他说什么？”

　　“他问我可不可以接视频通话。”

　　唐淑晨将手机递给南薇看，自己扶着吸管，吸了小半口酒。

　　南薇迅速瞄了一眼对话内容，坏笑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对话框里按了两下。

　　等唐淑晨注意到的时候，“OK”已经发了出去。

　　随即屏幕弹出视频通话界面，伴着铃声噔噔噔地响了起来。

　　南薇一听，这男的反应速度可以啊，马上来了精神，她怂恿唐淑晨，“快接快接！”

　　唐淑晨无语地扫南薇一眼，随后，点了接通。

　　屏幕里。

　　马上出现穿着黑色卫衣的陈左，整个人高高瘦瘦坐在椅子里，鼻梁架着一副银丝眼镜，在台灯下看起来有些反光。

　　于是，陈左站起来稍微调整了一下椅子角度，又坐下，捋了下额前的发丝，这才看到唐淑晨身边还有朋友在，并且也一起看过来，陈左便大大方方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Hi。”

　　南薇也朝陈左摆了摆手，接着上来就调侃道：“帅哥，要不要给你发个定位，过来一起喝一杯？”

　　陈左听完莞尔。

　　他目光看向旁边的唐淑晨，笑着说：“姐妹局。”

　　唐淑晨微微眯眼，“不然呢？”

　　陈左笑着落目。

　　两秒后，他又抬头看南薇，有点抱歉地说：“今天就算了，我这还有点活儿走不开，下次吧，你们选，我请客。”

　　说完，陈左又望向唐淑晨，眼神里比刚才多带了些什么。

　　可不是某人说的“正常朋友”那么简单。

　　南薇全看在眼里，心下暗笑，嘴上却说：“好啊，等下让淑淑拉个群，咱俩加个微信，下次一定叫你。”

　　陈左弯弯嘴角，比了个OK的手势，却不小心碰掉了旁边桌上的东西。

　　瞧见他捡起来的好像是一只画笔，唐淑晨开口问：“你在画室？”

　　“嗯。”陈左点头。

　　他看了看左右，忽然一笑，盯着屏幕问她：“带你参观一下？”

　　唐淑晨被逗乐，撑着侧脸，学他说话：“哈哈，你现在方便当导游吗？”

　　陈左听出来她在嘲笑他刚才的用词，抿了抿嘴，耸肩道：“非常方便。”

　　陈左拿起摆在画架上的手机，调转了后置摄像头，对着画室各处角落，一边走，一边煞有其事地介绍起来。

　　“这边放了些画册和资料，平时构思的时候参考用的，这还有些小的石膏模型，呐，这几个很破的木箱子可有年头了，我没出生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在这画室里安家了……诶，这厉害了，别看它是一台冰箱，其实，里面是放衣服的。”

　　“那边一排呢，是准备下次画展的，这几个是草图，过几天就轮到画它们，里面那些是上次画展之后剩下的，画廊派人特意送回来给我，还包得这么严，其实都是没卖出去的，唉，不想看见它们，就让它们在这不见天日的墙角继续冬眠吧，哈哈哈。”

　　“这边呢，是室内光线最好的地方了，白天我都是在这儿刷墙的，这几个就是最近完工的，嗯，刚才给你发微信的前一分钟，我还在画的就是这个……对面这里算是个迷你茶水区吧，都是些熬夜必备的东西，咖啡什么的……”

　　唐淑晨看着屏幕，不知道是自己喝了酒的关系，还是陈左手持镜头太晃，她感觉有些头晕。

　　透过晃动的画面，画室看起来不小，应该挺空旷的，毕竟陈左说话的时候可以听到回音。

　　虽然已经凌晨，陈左看起来多少有些熬夜工作后的疲倦，但声音还是很活跃，至少这个导游当得还蛮有兴致的。

　　唐淑晨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很好笑。

　　她和南薇大半夜的在清吧喝着调酒，看一个青年男画家现场直播介绍画室。

　　这算哪个路数的跨年消遣？

　　简直莫名其妙。

　　但南薇看得可是津津有味，捧哏似的，时不时搭腔问陈左：“这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

　　陈左也很有耐心，一一介绍，还按照南薇要求，举着手机一会儿退后拍全景，一会儿又走近拍大特写，搞得好像剧组里的导演和摄像，动不动讨论起了室内动线设计。

　　唐淑晨在一边听得哭笑不得，这是消遣呢，还是加班呢？

　　荒诞感可不止一星半点。

　　终于在画室里转完大半圈，可能手机举累了，陈左略微降低了角度，一下带到了墙边地面上的床垫。

　　大概有三秒的画面。

　　忽然，他转走镜头，随后又切换成前置。

　　陈左清了清嗓，耳朵明显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说：“很久没收拾了，平时熬通宵的时候会在那边眯一下，挺乱的。”

　　南薇笑嘻嘻地说：“哎，帅哥，你这artist的形象真是够丰满的。”

　　听了南薇故意夸张地英语发音，陈左一乐，看向唐淑晨，没说话。

　　唐淑晨也笑，“别叫什么艺术家，他爱听别人喊他‘臭刷墙的’。”

　　“嗯……”南薇意味深长地看唐淑晨一眼，“这个‘别人’，可不包括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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