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

　　东跑西跑老半天，又耗费情绪地呐喊助威，夜宵肯定是要吃的。

　　蒋玉涛停好车，唐繁锦仍在翻看两张邀请函，仿佛硬要将上面的字看出花来。

　　“真的假的？”
　　唐繁锦磨搓着烫金字体，狐疑地问，“李立在看比赛的时候给你的？”

　　“对。”
　　蒋玉涛为她开车门，“瞧人家这速度，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唐繁锦将请帖塞进包里：“我还没参加过订婚宴呢，和婚礼是一样的流程吗，是不是也要准备份子钱。”

　　蒋玉涛笑：“李立说不用，咱们凑个热闹就行。”嘴唇动了动，将真正想说的话憋进心里。

　　虽然已过饭点，餐厅内仍有三两食客。

　　蒋玉涛将车钥匙递给唐繁锦：“你先点菜，我去洗个手。”见对方点头，才缓步离开。

　　来这儿吃的就是特色，唐繁锦选了几样外面不常见的菜什，就将菜单递给旁边的营业员。

　　这时，有食客进来，偏巧坐在他们旁边的那桌。

　　唐繁锦等了等，蒋玉涛依旧没来。她百般无聊地等待着，脑袋里又回响起‘求婚’两个字。

　　这一想，思绪就像开了闸。所有看过的求婚片段像放电影似得闪过眼前，心却在等候中越跳越快。

　　或许，蒋玉涛也和电视剧里演得一样，是在准备什么惊喜，而并非单纯地去饭前洗手。

　　唐繁锦托腮望着桌面发呆，脑袋里的想法却愈加具体，指尖敲击地速度跟着加快，恨不得下一秒就看见蒋玉涛。

　　忽然，有穿着礼服的服务生朝这个方向走来，手里端着被红布盖住的餐盘，就像在托举一件极其珍贵的礼物。

　　唐繁锦蓦地抬头，搭在桌案的手弄洒杯中的水，紧张地挺直腰，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对方。

　　可那人却调转方向，将托举着的餐盘放在隔壁的桌上。

　　唐繁锦微怔，紧绷的腰脊骤然放松，垂眼，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地笑了。

　　蒋玉涛从洗手间出来，手上的水渍尚未擦干，进门就瞧见她颓然低垂的眉眼，心尖忽而酸楚，忙笑着上前：“怎么呢，累了？”

　　听见他的声音，本就绷起的心情愈加紧张。

　　唐繁锦遮掩般地打个哈欠，故作懒洋洋地说：“肯定累呀，我一下午就没闲着。”竖起手指头数，偏就不看他，“拍摄，采访，签名，合照。你瞧瞧，我要花多少心思。”说话间，余光仍偷瞄着隔壁餐桌。

　　那红布已经被掀开，里面只是新式样的八宝饭。食客们拿手机拍照，对菜品有极高的评价。

　　蒋玉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望见放于桌角的红布，心里已经明白许多。

　　现在刚过八点，离商场闭店还有一小时左右，各处柜台依旧营业，仍有顾客在挑选商品。

　　唐繁锦看着那盘八宝饭，百般无聊地问：“你说，我要不要拍个地区美食的系列？一期一个地域特色，排到明年都不会有空档。”

　　“好啊。”
　　蒋玉涛起身，“你第一期就可以选做云南菜。”话落，拉开凳子要走，晃了晃手机，“甲方又提需求，我先去打个电话。”

　　唐繁锦眉梢微皱：“这么晚还要工作？”又想起他之前彻夜录音的历史，忙说，“快去吧，我等你吃饭。”

　　蒋玉涛点头，极快地跑步离开。

　　方桌内又重回冷清，隔壁的热闹无法感染到她。

　　唐繁锦再次翻出那两张请帖，从头至尾地又读两遍，微微扬起的唇角有些许落寞。此刻，她真的羡慕起了章萌萌。

　　一路狂奔，三步并做两步地跳楼梯而下。

　　蒋玉涛疯也似得跑到珠宝首饰区，呼吸尚未平复，眼神已经黏在玻璃展柜上，从左至右看一圈，指尖敲击某处的桌面，“这个，拿出来看一下。”

　　那是条碎金项链，配以红色四叶草作装饰，整体看上去既优雅又不失华贵。

　　唐繁锦皮肤白，穿戴这条项链肯定好看。

　　蒋玉涛瞧着就十分满意，飞快付完款，又急冲冲地往二楼奔。

　　营业员与同伴打趣：“瞧这小伙子的着急劲，不知道的还以为立马要求婚呢。”

　　奔上四楼，蒋玉涛的后颈泛起细密汗珠，来不及喘息，就立刻往餐厅跑。直到站在餐厅门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整理起形象，擦去汗珠，拉平衣角，又将项链小心翼翼地藏入口袋里。

　　隔着玻璃窗，他看见唐繁锦的背影，忍不住笑，眉宇间满是欢喜。

　　“我回来了。”
　　蒋玉涛说，语气万分雀跃，“菜都上齐了？”

　　唐繁锦没听出他气息里的起伏，将竹筷搭在他的碗边：“嗯，过桥米线，汽锅鸡，青椒牛肝菌。我没点主食，就要了两根竹筒饭。”

　　桌上的菜还散着热气，却没有被动筷的痕迹

　　蒋玉涛笑：“这样就行。”朝她碗里夹一筷鱼，哄着催促，“动筷吧，唐老师。”

　　唐繁锦这才放下笔，将本子收入包里，忍不住嘟囔：“我在尽心工作的蒋某人面前，可称不上是什么老师哦。”

　　蒋玉涛好脾气地笑着，只顾往她碗中夹菜：“多吃些，养得白白胖胖才好。”

　　“胖有什么好，笑这么高兴。”
　　唐繁锦嘀咕，却没有扫他的兴致，仍是小口小口地将菜吃完。

　　开车回去的路上，只剩风吹进窗户的簌簌声。两人各怀各的心思，谁都没有说，谁也没有主动问。

　　唐繁锦脑中始终充斥着‘求婚’两个字，包里的请帖仿佛有千斤重，瞄了眼蒋玉涛，终于问：“你说的话当真吗？”

　　车停在院中，枯枝摇曳地遮挡月色，昨日刚下过雨，路口的水洼就结层薄冰。

　　蒋玉涛的心跳动极快，却依旧在维持表面镇定：“哪句话？”

　　唐繁锦微微抿唇，耳尖逐渐红得发烫，皱了皱眉，声音轻若蚊语：“就是你在赛场说的话。”

　　她没有明说，他却能明白他的意思。但现在不是好时候，他想要给她最完美的回忆。

　　蒋玉涛握紧手里的物件，红丝绒的小盒膈痛他的掌心，笑，嗓音很低：“啊，你是说要池鸣阳来做客。对，等他休赛期，我就喊他过来。”

　　话落，周遭的气压仿佛又低三分。

　　蒋玉涛觉得自己像是个混蛋，却只能硬撑起笑，举手发誓：“我保证，说过的话必然会做到。”

　　“我累了。”
　　唐繁锦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径直朝二楼走去，“晚安。”极快地告别，生怕被对方瞧出眼里的失落。

　　她的背影将被夜色埋葬，仿佛永远都不会再回头。

　　蒋玉涛心头一跳，想也没想就冲上前，抬手，从背后环抱住她。

　　是温暖的呼吸驱散冬日的寒，唐繁锦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开口，嗓音比想象中温柔：“干什么？”嘟囔着，心里莫名有些委屈。

　　蒋玉涛：“闭上眼睛。”
　　唐繁锦：“我不要。”

　　蒋玉涛笑了，温热的鼻息扫过她脖颈：“听话嘛，我有礼物要送给你。”说着，右手放入自己的口袋。

　　唐繁锦的心尖像被羽毛拂过，终于缓而合上眼，嘴里仍在念叨：“蒋玉涛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做小动作，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知道，知道啦。”
　　蒋玉涛掏出项链，借着庭院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将链条靠近她纤细的脖颈。

　　似是感受到凉，唐繁锦明显瑟缩了下，长睫轻颤着，紧张得咽了咽吐沫。

　　蒋玉涛心软，手臂的动作放得更轻，像在装扮一件极其宝贵的艺术品，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忍耐一下，稍微有些凉。”

　　唐繁锦点了点头，仍乖顺地没有睁眼，片刻，才轻声问：“好了吗？”

　　恰时，有灯光扫过她脖颈，金红相配的挂坠点在她锁骨之间，像是红玉埋于雪中。

　　蒋玉涛的呼吸愈加急促，唇角再忍不住笑：“嗯，好了。”

　　唐繁锦缓慢地睁眼，下意识要去触碰脖颈上的物件。

　　“诶，别。”
　　蒋玉涛忙拦住她，声音竟有祈求的意味，“回去再看吧。”

　　唐繁锦垂手，又瞥眼着瞧他：“项链？”试探着问，眸间逐渐浮现出喜悦之情。

　　蒋玉涛害羞似地快速点头，轻咳两声，朝前挥挥手：“那什么，回去吧。”指节轻搓鼻尖，“你不是累嘛，回去休息吧。”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盼望她留下，话落，提眸偷瞄着她的反应。

　　夜色沉静，风吹散天边的雾气。铁栅门上挂落的寒霜，凝结成小串的水珠。

　　唐繁锦暗觉好笑，清清嗓，一步步走近他：“李立去住婚房了，王秋在打扫公司的宿舍。”踮起脚，手臂环住他脖颈，皱眉，故作思考地说，“如此算来，今夜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呐。”

　　蒋玉涛搂住她的腰，眯起眼，嗓音低哑：“好像......是这样没错。”

　　唐繁锦瞥一眼旁边的设备，苦恼地说：“可我太累了，实在没力气搬支架，你说，该怎么办？”唇角抽了抽，险些要笑场。

　　蒋玉涛弯腰，顺势吻住她的唇：“那就别管它。”说话间，加深这个吻。

　　唐繁锦腰身发软，几乎只能靠他的手掌支撑站立，逐渐闭上双眼，任由细碎的话音散于唇齿：“你知道的，我不想要这些。”

　　话落，胸膛与胸膛贴合。

　　蒋玉涛的小臂因用力而泛起青筋，却仍想让她融于自己的身体：“嗯。”轻声得，像说与月色听，“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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