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

　　苏临又抬头盯着这牌匾，仍旧不解其意。蒋安已经走进去了，他也只好先跟上。

　　一阵茶香，很浓郁。

　　苏临匆匆看上一眼：底楼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长柜台，上面放着一个小茶盏。左右两侧分别架着楼梯，上行处皆挂着一大块褐红木，上面灯盏似的半球状，一行一行排列，些许亮着。

　　右边亮得多，左边亮得少。

　　苏临皱眉又仔细打量。

　　“嘶”的一声，左边那块大木牌灭了一盏，“啪嗒啪嗒”从楼上跑下来一个戴三角帽妖，两条短腿，钻进柜台里一阵，端了个蜡灯又跑上去。

　　“噗”，那灭掉的一盏隔阵又亮了。

　　惊愕，苏临接着观察这地方。

　　右侧挂着一对联，写着：不识馆之茗，不是馆中客。

　　左侧也有一对联：不是馆中客，不识馆之茗。

　　柜台里一个大头妖，体格很壮，缓缓开口问苏临：“客官，真客否？”

　　苏临不解问：“请问阁下，这是何意？”

　　大头妖瞥一眼苏临，幽幽道：“头一回来？”

　　苏临答道：“是。”

　　“嗯。”晃头，大头妖伸手拿过柜台上那小茶盏，掀盖，道：“闻闻，这是何物？”

　　苏临皱眉答：“茶。”

　　大头妖又问：“很香？”

　　苏临实话道：“很香。”

　　大头妖懒洋洋合盖，道：“谁带你来的？”

　　警觉，苏临皱眉不搭话。

　　大头妖转眸看向后面，问：“你？”

　　蒋安上前开口：“是。”

　　点头，大头妖慢慢张口：“两位右边请，五楼三号。”

　　疑惑，苏临正要迈步上楼。

　　“嘶”，方才那一盏又熄了。

　　“哐当”一声，左侧楼梯突然冲下来一道影子，一摊烂泥般摔在扶手上，嘶吼道：“快，快给我上酒！我要十壶！不，不是，有多少，有多少我都要！”

　　苏临怔住了，悄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瞥他一眼，蒋安没开口。

　　“两位先上去吧。”大头妖却见怪不怪，道：“客人喝醉乃常事。”

　　蒋安于是朝苏临道：“走吧，先上去。”

　　虽满腹狐疑，苏临还是跟上去了。

　　五楼三号。两人推门进去，里面竟摆着一壶茶。

　　“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临还是疑惑，“在茶馆怎的会醉？”

　　蒋安瞥他一眼，道：“小神仙，你还记不记得，好久之前我跟你说，喝茶也会醉？”

　　愣。苏临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在自己才到人间没几天的时候。

　　恍惚间又闪过一个念头：老天，都过了这么久了？

　　蒋安见他想起来，继续道：“这千醉茶馆，就是连喝茶都会醉的地方。”

　　“会醉？”苏临问：“为何？”

　　摸嘴角，蒋安摊手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不是所有来喝茶的都会醉。”

　　苏临更疑惑，问：“什么样的不会？”

　　蒋安慢悠悠道：“不知道。”

　　苏临追问：“楼下那两对联又是什么意思？”

　　叹气，蒋安眯眼道：“小神仙，我又不是妖族，哪儿知道这么多为什么？”

　　也是。苏临暗想：只是这地方当真是怪得很。

　　抬手掀开茶盖，蒋安挑眉：“会不会醉，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临赶紧拒绝：“不用了。”

　　也不劝他，蒋安自顾自蓄了一杯喝起来。

　　瞄他一眼，苏临问：“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蒋安说：“就是茶水味儿。”

　　还是疑虑，苏临只点点头，没动那壶茶。

　　又喝一口，蒋安却突然拿出一册书翻。

　　苏临下意识开口：“蒋安你......！”

　　蒋安边翻这《妖族禁术》，边一脸淡然问：“怎么了？”

　　深呼吸，苏临故作淡定道：“无事。”

　　于是蒋安又接着看，苏临直瞪着他。

　　“咦？”看着看着，蒋安居然还疑惑了一声。

　　苏临莫名很不自在。

　　“哗啦”听见他又翻了一页，心里更是毛躁。

　　“蒋安？”苏临忍不住挂笑开口。

　　蒋安抬眸问：“怎么？”

　　苏临假笑道：“这书，好看吗？”

　　蒋安眨眨眼，淡定说：“还行吧。”

　　苏临又假笑道：“那不如给我也看看？”

　　眨眼，蒋安出乎意料递书给他，说：“行啊。给。”

　　深呼吸，苏临硬着头皮接过来，故作淡定翻开一页。

　　蒋安盯着他，又端起茶喝了一口。

　　毛躁。很毛躁。但苏临知道，原因不在这书。

　　茶香，迷情毒药，又勾起了什么回忆。苏临暗骂一句，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淡定，半响后故意抬手翻了下一页。

　　蒋安依旧看着他，又端茶。

　　苏临强装镇定看着上面那些近乎细节的涂涂画画，手心冒汗。

　　又一阵，蒋安伸手打算续茶。

　　口干舌燥，心神不宁。苏临猛地拿过另一个茶杯，抢先夺过茶壶往里面倒茶，又故意翻开下一页，懒得管什么醉不醉了，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没什么味道，应当不会醉。苏临居然暗中觉得不太高兴。

　　又胡乱翻一阵，故作淡定灌了几杯茶，苏临“啪”一声合上这书，强行开口：“嗯，还行吧。”

　　暗挑眉，蒋安又伸手拿回去，倒是没再看。

　　苏临又喝茶，开口：“你......”

　　突然一阵头晕，苏临暗道不对劲：这......莫非真醉了？怎么可能？

　　“喂，蒋安？”眼前一阵晃，苏临赶紧开口：“这茶不会真醉人？”

　　“小神仙？”听得蒋安慌忙唤他一声。

　　眼前越来越糊，苏临只知：这下糟了。

　　迷迷糊糊听见蒋安在说什么，但是愈发听不清。

　　好像是做了一个梦。听见有人在喊他。

　　“客官？客官？”

　　苏临看见一个影子，隐约像那个掌柜大头妖。

　　“您是？”是自己的声音。

　　那影子冒声：“客官，可还知道自己在哪处房间？”

　　“五楼，三号。”自己说，“请问您......”

　　话音未落，那影子不见了。

　　“花燃？”又听得一声。

　　愣，半响应道：“蒋安？”

　　扭头却是不见人，赶忙又喊一声：“蒋安？”

　　还是没人。

　　“花燃。”人影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靠上来。

　　“蒋......”正欲转头。

　　一只手强迫他看着前面，人影含糊说了句什么。

　　......

　　半响。

　　苏临动了动，头有些疼，听见一声：“醒了？”

　　半睁眼，苏临这才发觉自己趴在桌上，赶紧撑起身子，应道：“嗯。”

　　蒋安正翻书，赶紧问：“没事吧？”

　　摇摇头，苏临开口：“无妨。”

　　松了口气般，蒋安调笑道：“没想到你真醉了啊？”

　　瞪眼，苏临又赶紧问：“过了多久？”

　　蒋安说：“大概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苏临腹诽：不过几杯茶，能醉这么久？后劲未免太大了？

　　蒋安接着问：“方才做梦了？”

　　苏临慌忙道：“为什么这么说？”

　　蒋安说：“你说梦话来着。”

　　盯，苏临怀疑道：“我不会说梦话。”

　　“可你刚才真的说了。”蒋安又低头看书，说：“唤我好几声。”

　　瞬间紧张，苏临扯开话题：“你在看什么？”

　　蒋安扬扬手，道：“《妖族禁术》啊。”

　　深呼吸，苏临瞪他，问：“有这般好看？”

　　竟点头，蒋安道：“这里面真有不得了的东西呢，你看看？”

　　暗骂，苏临假笑一句：“是吗？什么不得了的？叫你这般恋恋、不忘？”

　　走过来，蒋安摊开书给他看，无辜道：“禁术啊。”

　　苏临强行移过眼神看，竟是文字。

　　妖族禁术之一：吞服妖丹。

　　众妖皆知，妖丹为妖死后所化，唯心甘情愿者可得，妖力凝结其中，导致有心怀不轨之徒，竟生生吞服该物，以强自身实力。

　　其一，吞服妖丹移筋换骨，痛不欲生，多有死于途中者。其二，吞服妖丹后妖呈现不同程度副作用，严重者理智全失，与恶妖无异。

　　皱眉，苏临抬手翻页。

　　另注：该种丧智妖神态与传言中执念妖相似，但至今未有确凿研究，故不详述。

　　根据以上，将其划为妖族禁术之一，任何妖不得擅自施行。

　　看完，苏临问：“吞服妖丹，不是上次向兄信中提及？”

　　点头，蒋安道：“是啊，没想到竟在这儿看见了。”

　　苏临问道：“这里面说的执念妖是怎么一回事？”

　　思索一阵，蒋安道：“这个我在情网的书里面见过，一种由于执念过重诞生的丧智恶妖。”

　　苏临追问：“丧智？那若是要取丹该如何？”

　　蒋安说：“这个啊，说起来比一般恶妖更简单。”

　　苏临问：“为何？”

　　“所谓执念妖，自然是对什么东西有很深的念想，”蒋安解释道：“这也就决定了，他会直接听从带有执念信物人的一切指令，心甘情愿。”

　　苏临追问：“执念信物？那又是什么？”

　　瞥他一眼，蒋安调笑说：“小神仙，要不我借你一本《妖族通史》看看？”

　　“噌”地站起来，苏临半响却只捋捋衣服，问：“还不走吗？”

　　暗笑，蒋安跟着站起来，道：“走。”

　　底楼，路过柜台，苏临又看见那大头妖，听得他说：“期待客官下次光临。”

　　愣了一下，苏临也赶忙回礼：“有劳了，回见。”

　　跟着蒋安走出去，苏临又回头看着门口，铁凿般两个大红眼睛，外头纷飞交杂的长串红灯笼。

　　奇怪。莫名涌现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苏临皱皱眉，暗觉是因为那个梦，也没多想。

　　离了茶馆，苏临问蒋安：“还要去做什么？”

　　蒋安开口：“坐船。”

　　苏临追问：“去哪儿？”

　　蒋安瞥他一眼，故意道：“你不是早想知道吗？上下不分什么意思。”

　　盯他一阵，苏临道：“到底什么地方？”

　　蒋安慢悠悠开口：“妖界奇观，双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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