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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其一，炎海入侵战争中，宣王始终手握兵权。冷觋等人为了逼迫劭泽就范挟持了奥兰皇子。在玄封帝圣旨的压迫下，他竟选择了抗旨，带兵捣毁炎海扣押奥兰皇子的军事基地，导致奥兰皇子被杀。
其二，侵略战结束的那年，为了保住蔽水山脉，宣尊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左翼城的防守，左翼城被屠城，佑寒源妻女皆死于炎海人手中。
其三，劭泽成功地拢络他门下除灵流外仅剩的三个徒弟：段鸿羲、赋仟翊、江箬竹（江箬竹为当时右翼城巫师继承人）。佑寒门下后继无人。
煜冉见他有所动作，紧张拽住他握住剑柄的手：“如果……你不要伤了他。”
煜冉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宋谨尘清楚，如果一定要他在蔚瀚英和佑寒源之间选择一个，他只可能选择自尽。故而今日倘若佑寒源真的出现，他也绝不敢作出任何拂逆恩师的事。
他淡然而笑：“灵哥哥，我不会让你为难。况且，没了灵力，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多年来煜冉的委曲求全，进退两难以及他二人的深厚情谊他都看在眼里，念在心里，他实在不忍心逼迫他放弃心中仅有的一片田地。
他知道，煜冉自小没得到过父爱，与母亲自幼分离，唯一能依靠的人本该是蔚瀚英，然而蔚瀚英教导他们向来严厉，不近人情，再加上那些从天而来的重压，他从无喘息的机会。唯有佑寒源给了他些许家的温暖，让他从这冰封的土地中触到一丝温存。
他没权利将煜冉心中仅有的温存剥去。虽然他也从未觉得蔚瀚英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但毕竟血浓于水，他与蔚瀚英的感情是不同的。
“我可不是专程来找你打架的！”
原先放棺材的地上忽而出现了巨大的裂缝。一袭白影蓦地从地下跃出，冲散了那团血红色烟雾。烟雾在强烈的冲击下悄然退去，又重新聚集在那人的手心处。血红的色泽瞬间暗了下去，转而换上一团幽暗的红色火焰，在原本就晦暗的墓室中显得妖冶万分。
“佑寒师父？”瑾翊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惊诧，错愕，不知所措。1500年前，她和段鸿羲不顾佑寒源的阻拦决然投身政治斗争中，跟随劭泽忙碌着，令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极度降温，最坏的时候甚至是形同陌路。
自她嫁与宣尊，佑寒源早已对她闭门不见。由于自持身份，她并未上演过什么师门外长跪不起的感人情节。然而她自幼承佑寒源指点，只有这一个师傅，她从未否定过自己对佑寒源的敬畏与尊重。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担心地和宋谨尘对视了一眼，扑通跪了下去。
佑寒源淡淡扫视了目中的几个人。三个跪着的都是他的门徒，一个站着的是他一直以来的死对头。
而这四个人此时却同仇敌忾起来！
一股难言的怒火在他胸腔中剧烈燃烧着，眼中倾透着浓烈的杀意。
“宣尊帝，我不会将皇族之血交给你！”佑寒源字字清晰说道：“我早说过，有朝一日你会败在我手中。”
佑寒源并未理会跪着的人，只将手中那团火焰一把攥住，出其不意地挥出掌风直扫向宋谨尘！
宋谨尘对于他的突然袭击早有准备，在他动作的瞬间已然一跃而起。方才他所站之处赫然是一个深深的陨坑！
“前辈！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他顺势落回地面，眼睛迅速扫过跪着的三人，道：“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佑寒源冷冷一笑，却不理会他，径自走到煜冉面前：“我原本在这里等他到来，却看到了你！你怎么解释？”
佑寒源并不知道灵流与宣尊的关系，但聪明人看一眼便知他与宋谨尘心照不宣的默契，而这种默契绝非一时半日就能培养出来。
“师父……”煜冉有些紧张，不觉地将衣袖攥成一团：“我和他……”
“灵流本就是我父亲蔚瀚英的亲传弟子，从他5岁起就跟着我父亲，我和他自幼熟识。”见煜冉哽住，宋谨尘替他答道：“倒是前辈，如何知道我会来这里？”
佑寒源淡然一笑：“消息似乎来源于我的好徒弟。宣尊帝，我早就提醒过你，即便是枕边的人也不能够轻易相信，你偏偏自负得紧。”
枕边的人？瑾翊先是一惊，目光射向佑寒源的时候有一丝不可置信的失望。即便是如今她不再事事听从于佑寒源，昔日的师徒之情在，他总也不能这样诬陷自己。
煜冉深深看着瑾翊，终究还是不信，垂下目光。
佑寒源漠然瞥了瑾翊一眼：“不是说你，你紧张什么？”
宋谨尘并未去看瑾翊，神色甚至都不曾波动，他只是淡淡说道：“如果连自己的至亲朋友都不能相信，岂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没有人在乎你，那是失败，倘若有人因为忌惮而在乎你，那是你太过于高高在上，只有让人因为在乎而在乎，才是毕生的财富。
瑾翊听佑寒源说到自己，不由垂下头，却没有说话，手却紧张地攥紧了衣袂。
“昕若。阿狄美伊。”宋谨尘忽而扬起嘴角，挑战地看着佑寒源：“当年的右翼城巫师江箬竹，你忠实的徒弟。”
佑寒源身子蓦地一震：“你早知道？”
宋谨尘暗自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缓缓道：“有时候分析问题的能力较之发现问题更为重要。”
佑寒源嘲讽地笑了：“你想利用皇族之血控制幻北，甚至整个灵界？”见宋谨尘没有马上回答，他继而道：“别做梦了！有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得逞！”
宋谨尘对他对自己的误会并不以为然，但听得这话仍旧忍不住皱紧了眉：“前辈，虽然在我的事业中曾经波及到您的利益，但是我们所做之事殊途同归，无不是为了惑明的利益，您何必逼我？”
“呵！”佑寒源冷笑：“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宋谨尘心中也隐隐有怒火在烧。他不明白，自己兢兢业业一心为惑明，为何偏偏要有人怀疑自己的为人，偏偏这还是像佑寒源这样的人才？
他还是点点头。
佑寒源道：“奥兰皇子被俘，你抗旨攻打敌军基地，是为了除掉奥兰，以绝后患？”
宋谨尘忍不住回头去看傅皓。
当年接到玄封帝以他去换奥兰皇子的圣旨，他确实义愤填膺。但他发兵攻打敌军基地是因为得到确切消息说敌军防守松懈。而攻打之前他确实已经派段鸿羲暗中营救奥兰，只是这之中猫腻太多，他没想到段鸿羲为了给自己除障而放弃了对奥兰的救援。
他没有责怪段鸿羲，只怪自己做事缺乏慎重。
“是。”他终而点点头：“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前辈见谅。”
佑寒源没想到他这样轻易地承认而不做任何辩解，在此之前想好的一切嘲讽之词一时间没了用武之地，他不由愣了一下。
傅皓原本听到佑寒源的质问紧张得低下头去，却没想到宋谨尘这样轻易地一个“是”字将自己的冲动之行一笔带过。他心存感激。但这感激却很快被担忧取代。
他不知道他究竟在怕什么。即便事情是他做的又如何？他已然投靠了宣尊帝，为他除障是天经地义。他究竟怕什么？怕佑寒源的质问？还是怕……
宋谨尘话音刚落，佑寒源手中的火焰已经涨到极限，他从地面忽然跃起，随手拔出了携身的长剑 。那灵动的火焰贯到长剑中，整个长剑都泛着妖艳的红光。
宋谨尘早知他要有所动作，但并未抽出手中软剑，反而直直伸出手，硬生生地借着内力接住了来势汹汹的剑，一时间，那红光好似遇上了坚硬的墙壁，瞬间向四周飞溅开去！
佑寒源见势不退反进，在剑身注足了内劲意图冲破宋谨尘的保护墙，不料宋谨尘却突然收了内力，闪身一躲。他顺着剑身的冲劲瞬间重心不稳就要摔到地上，反倒是宋谨尘眼疾手快地一扶：“前辈！”
佑寒源见状没有顿住手中的动作，反倒借着宋谨尘的力道迅速翻转手腕，将剑身向前送去。
剑柄忽而重重抵在宋谨尘小腹，佑寒源趁机脚尖发力，跳到了对面的石板上：“你最大的弱势就是太容易不分敌友地伸出援助之手！这话似乎1500年前祯元继承人就说过。”
淬不及防地被佑寒源剑柄打中，宋谨尘倒并没有佑寒源想象中的惊愕，反倒从容收回方才即将抽出的软剑，淡然道：“这世上，除去自己的亲信之外，只有永远的盟友。”
盟友。佑寒源冷然一笑。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供奉有相同目标且互不相干利益的同盟之友。他目光慢慢扫过跪在地上的煜冉、傅皓和瑾翊，不由问道：“一旦你们不再拥有惑明事业，你们与他之间还可能存在友情吗？”
“我们与他是亲信。”瑾翊漠然看了佑寒源一眼，站起身来：“佑寒师父，不论你接受与否，我已然是惑明的翙明皇后。”
佑寒源眉目间生出了一丝动容。
伟岸的惑明星系，翙明皇后。这个响亮的称谓似乎将跪在地上无所适从的傅皓蓦然点醒。他踌躇了一会，终而抬起头来，断然道：“祭天池上我曾经发誓，生生世世永不背叛明主。”
佑寒源蹙眉，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忍住了。他冷冷瞟了傅皓一眼，将目光最后转到煜冉身上。
煜冉和他对视着，目光中隐隐游离出一丝嘲讽与决绝来。少顷，他笑道：“我们是手足，怎么可能背叛彼此？”
手足。1500年的手足。宋谨尘不禁笑了，如释重负。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大家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着，他们又怎么能在沉重压力的作用下走到今天？即便1500年前他们并不曾因为佑寒源施加的压力而放弃对他的追随，但他还在担心三个人在他与恩师之间会作出让他进退两难的抉择。而如此看来，却是多虑。
想到这儿，他神色中不免有些惭愧。
许久，见佑寒源不曾开口，他才缓缓说道：“前辈，大家一心为惑明事业，何必一定要分出个敌我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当下的任务不该是向前看，挽救整个惑明吗？”
“我怎么放心把惑明交给你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身上！”佑寒源嘴上说着，忽而一跃而起，迅雷不及掩耳挥出剑！深红色的剑光直向宋谨尘扑去！
他刚刚抽出软剑灌注了内力格挡，却见傅皓已然一个闪身挡在他面前，随着一声剑与剑相撞的巨响，日月同辉清脆的声音结束了这夺命的一剑。当宋谨尘再低头去看时，它已经静静躺在地上，似乎死了一般，失掉了它原有的光泽。
他不由得埋怨地看了傅皓一眼。
傅皓没注意他的眼色，却马上跪下：“师父，宣尊当时已经下了营救奥兰皇子的命令，抗命不遵害死奥兰皇子的人是我！”
佑寒源脸色一沉。他不可置信地去看傅皓，马上又将目光转移到宋谨尘身上：“不可能！”
“是真的！”傅皓解释道：“师父知道，以奥兰皇子的能力和心意不可能胜任我惑明高高在上的帝王之位。那时你们一众大臣誓死主守官他的权益，这无疑会给当时的战事带来阻碍，也是当时宣尊帝登基最大的障碍。我是护天军统领，不能不考虑惑明的安全，同时我是宣尊的人，不能不为他争取利益。”
“你倒是将我昔日所教融会贯通得好。”佑寒源怒极反笑：“只是这些道理，似乎都学会用来反驳我了！”
“弟子不敢。”傅皓垂头：“不论发生什么事，师父永远是师父，弟子从不敢对师父有半点不敬。但师父也说过，人可以不孝，但不能不忠……”
“住口！”佑寒源终而听不下去，厉声喝道：“你们都出于对明君的追随而背叛师门，可有谁想过，当年若不是劭泽一味地争权夺势，将玄封帝仅有的两个嫡亲双双挤兑，战后又如何能因为血统之事而让白翼族人捷足先登取得皇位？”
见几个人一时间不回答，他又接着说道：“惑明皇朝8位内阁大臣坐拥奥兰，难道为的仅仅是得到一个傀儡皇帝吗？冷觋当年为何一定要挟持奥兰？正是因为奥兰的血统对于那时动荡惑明皇朝的稳定太过于重要！宣尊固然有领兵抗敌的魄力，但是论皇权斗争，论宫廷纷争他行吗？”他指着宋谨尘，滔滔说道：“一旦敌寇退兵，他的旁系血统立即遭到整个皇室的质疑！如果不是护天军和近卫军的强武力支持，他拿什么来安天下？”
“人心。”宋谨尘不假思索断然答道。
佑寒源不由一愣。人心。多么熟悉的一个词。自古君主或成或败，不论起初靠的什么，最终都还是落回这“人心”二字之上。
“你说的那些，血统、 城府、经验我都没有，我唯一的筹码就是人心。”宋谨尘接着说道：“我只是不愿让惑明假手他人。然则即便是皇室血统多么纯净，没了主权，惑明人将永远生活在社会底层，无法翻身。”
佑寒源慢慢放下剑，淡然一笑：“我不是来给奥兰报仇，我只是想看看，如今的你究竟有没有能力胜任我惑明的事业。希望你有始有终。”
“我从不食言。”宋谨尘垂下眼：“你如今既然藏身灵界深处，就不要轻易暴露身份，免得惹祸上身了。”感觉到他身上浓厚的灵能气息，他明确了佑寒源的来处，不由说道：“不论你来自那个界域，我们不知道，今后也不会知道。”
佑寒源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却开口说了不相干的事：“用日月同辉沾上淮蓝的血液，这里会出现磁场的大面积逆转。趁着这过程中的灵能空洞期你们可以施灵离开。”
“那你呢？”瑾翊急道:“你能自己出去？”
佑寒源摇摇头，却不再说话，竖起佩剑。瞬间，一道红光射到他身上。他的身影渐渐随着那红光消失在墓室中。
煜冉方才缓缓站起：“竟然师承……”
“按佑寒前辈的指示做。”宋谨尘忙打断他的话，制止住他即将出口的祸患之辞。
他看得出佑寒源战后来到灵界后投奔了哪位高阶领事，却不敢开口揭穿。毕竟在这种灵能圣地，他们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被不该听到的人听到。倘若今日祸从口出，只怕会给佑寒源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
他用目光示意着淮蓝，淮蓝划破手臂，用血和日月同辉相溶。那墓室便忽然间闪出强光来。
墓顶端蓦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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