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深处有只鬼

作者:狐言狐语t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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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若梦(19)


      望归陌小心地避开满地打滚的酒坛,瞧这样子,他都不知道在这里喝了多长时间的酒了,等凑近了看,那人坐在一个空了的大酒缸上,一条腿自然垂下,可不正是白蔹。

      他身边还有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猴精,长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配上一双水汪汪的灵动眼眸,正抱着一个酒坛,乖巧地站在白蔹身旁。

      望惜多看了这小猴精两眼,心里诧异,这只小猴精,竟是只半妖,且修为低下,白蔹竟然会允许这么个小妖跟在自己身边。

      白蔹显然也看到望归陌了,等他走近了,瞥了他一眼,道,“念珠不在我这里。”

      望归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蔹冷冷嘲讽,“可笑我白白忙活一场,不过为他人徒做嫁衣…”

      他一掌落在身前的酒坛上,那酒坛承受不起这力道,自坛口开始裂开,最后“砰”地碎了。

      小猴精被吓了一跳,抱着酒坛躲到树后去了,望惜也被吓到,心道这妖王当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再看他身上的腰带被他系得松垮垮的,竟然这么不修边幅,望惜简直不忍直视。

      望归陌道,“你这么做不怕触怒天尊,再次挑起妖族和天界的战争?”

      白蔹嗤笑,“拾荒原这么一炸,搅混了一锅水,收拾烂摊子都忙不过来,天界哪有空管我?”

      望归陌道,“你为何要取念珠?”

      白蔹眯着一双醉眼,咧着嘴,可眼神却比寒冰还要冷,“阿缘的东西,我不想他不在了,东西却还要遭人觊觎,我去抢,不过是想放进化丹池里化了,一了百了。”

      望归陌忍着冲天的酒气,皱着眉走近,没跟他拐弯子,直抒来意问道,“当年我赶到时,他已经在黄金台上了。说…他亲手弑母,罪孽滔天…”

      望惜自觉地蹲在离他们远些的地方,自顾自转着酒坛子玩,耳朵却灵敏地竖起,不放过一点讯息。

      白蔹嗤了声,“你信?”

      望归陌迎着他的视线,不卑不亢,“我不信,可在天界,查不出真相,所以我来找你。”

      爬着青苔的褐色酒坛正面飞来,望归陌单手接住,疑惑地看向白蔹,白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酒坛,又指了指他的,“陪我喝一坛,喝完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真相。”

      “好。”没有半句推脱,望归陌单手举着酒坛,将纯澈的酒液直往喉咙里灌。待一口气喝下半坛,才停下,用袖子将嘴边多余的酒液擦去。

      白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换了个惬意的姿势,斜倚着身后焦黑的树,似陷入自言自语,“想不到千百年来,第一个坐在这里陪我喝酒的人,竟然是你…当年我在这里种下一片桃林,没等来他,就被生死涧里的妖火烧毁了…”

      望归陌歇了口气,继续举起剩下的半坛子酒,“咕哝咕哝”地仰头喝下。

      仙族的兰芷仙尊像来是温润守礼,内敛谦逊的,如这般毫不顾忌地狼饮,从未有过。一如这人骨子里的对于某个人的执念一般,看似风平浪静,直到某一日,那些压抑的痛苦和思念,会掀起惊涛拍岸,成倍成倍地倾覆而下。

      望归陌喝完,也将坛子往后一扔,一声清脆的落地声里,酒坛碎成千万片。

      望惜在不远处撇撇嘴,这两人,一言不合就摔东西,都什么人啊,那小猴精也不知何时跑到了他跟前,仍抱着一酒坛子,目光遥遥望向白蔹的方向。

      小猴精毛绒绒的尾巴左右甩着,望惜看着看着,手痒地想去拽,被小猴精发现,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

      望惜差点笑出声,“你是母猴子啊…”

      小猴精不理他,大约是觉得他这人无礼极了,只顺从地抱着酒坛在一旁漫无目的地等着,脸上也不见焦急。

      望惜指了指白蔹,好奇地问,“你不怕他吗?他看起来好凶。”

      小猴精一听这话,龇牙咧嘴地张开爪子开始挠人,望惜缩头缩脑到处躲,心道不能跟个猴子姑娘一般见识,小猴精挠了他一脸,居高临下插着腰站在一旁,“王上最好了!对每个妖族都很好,就算…就算我只是半妖之身,也从没有看不起我。不许你说王上的坏话!”

      望惜用手触了触被挠花的脸,“哎哟”叫了声,心不在焉地反驳,“这就好啦?说不定是他装的呢,就是要骗你这样的小丫头!”

      小猴精见不得别人误会王上,蹲在他身旁,举着爪子急切地想着说辞,“才没有!娘亲说,如果没有王上,妖族不会有今天,或许我们都死了,或许成了仙族的奴隶,王上失去了很多,可是他拼了命地把妖族扛起来了!”

      望惜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立场不一,没什么可比性。

      他看向望归陌,见他眼底清明一片,固执地等待着一个结果,他不说话,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如遗世独立般,看着分外落寞。

      望惜心里不知被什么咬了口,突然就很不舒服,他站起来朝望归陌的方向走了一步,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通体白净的剑,被主人遗落在成堆的酒坛里。望惜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摸它时,一颗小石子流星般射向他手腕,他倏地缩回手,眼睛生气地瞪得溜圆。

      白蔹懒洋洋地眯着眼警告,“别碰它。”

      与此同时,他终于舍得从酒坛上下来,身上穿的里衣上,干一片湿一片的,许是坐久了的关系,满是褶子。他稳稳地走到望归陌跟前,下颚微扬,无比平静地道,“当年陷害他,害他落得那样下场的罪魁祸首之一,就在你眼前。”

      望归陌似未反应过来,不解地蹙着眉。

      白蔹又走近了一步,几乎贴着他的脸,汹涌的酒气迎面扑来,他勾起一抹自嘲,继续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仇敌,只有利益至上,自父王母后死后,妖族几近分崩离析,于是我去找天尊,求他放过妖族,他答应将逐鹿条约里妖族被攻占的浮城,鹿岛,归还妖族,将仙族的大军撤出妖族境内,且百年内,不得再对妖族出手。

      而他的要求就是,为他做一件事,他要挑起冰夷族的内乱,然后趁机将三界握在手中,彻底成为三界之主,他还要冰夷族王族的内丹,我当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后来遇到长孙汶才知道,他想造神。他要重启古神界!

      长孙汶与玄觞曾同在扶山望氏听学,那时的玄觞还只是个皇子,当时他们看到一篇古籍,上面记载着冰夷族乃冰麒麟的后代,他们的内丹可承接修为,两人曾为此争论了半天,最后长孙汶即兴在那本古籍下写了批注,‘或可造神’几字,后来长孙汶倒是慢慢放下这回事了,可玄觞却始终记得,随着他年纪越大,修为停滞不前,这件事越发成了他的执念。”

      望归陌双手攥紧他的前襟,将他离地拖起,“所以,你答应了?”

      白蔹任由他拽着自己,因他被望归陌举起,此时低头看他时,一双凤眼犹带睥睨,那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多年浸湮王权之术自然而然就带着的,“对,我答应了,当时我恨天地万物,恨所有人,包括你,包括阿缘。”

      白蔹死死握着拳,指甲几乎嵌入血肉中,当时他去找玄觞时,是用一种奴颜屈膝的姿态跪在玄觞面前,求他放过妖族的,各中屈辱再难对人言。

      可他没有允许玄觞伤阿缘性命…

      这句话白蔹没说,此时说来更像是一种推脱狡辩,会让他看不起自己。

      望归陌至今清晰记得冰夷族的那场内乱,先王诏书凭空降临,重权在握,镇守冰夷族疆域的九王以花镜玥谋害先王,得位不正为由起兵造反,得妖族相助,冰夷族境内很快被战火肆虐,死伤惨重,在战争中死去的人化作怨灵,祸乱三界,玄觞不得已将之封入拾荒原,也因此让拾荒原进一步饱和,常年有怨气逸散出,靠近那里的人,一旦心智不稳,就可能被怨念驱使,沦为堕妖…

      却不想那一场规模空前浩大的叛乱,不过是一场有心人的设计,在他们眼里,数万人命又算什么?

      望惜第一次在望归陌的眼中看到那样不加以掩饰的怒火,让他对这样的望归陌说不出的陌生,那仿佛是隐藏起来的另一种人格,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所以他才会觉得无论他怎么靠近,望归陌与他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什么。

      那是把他排斥在外的,独属于花惜缘和望归陌的过往…

      望惜抽了自己一巴掌,他和一个死去九年的人,在计较什么?望归陌…望归陌那样的人,他又在肖想些什么?

      不说他们还是名义上师徒,单是他的身份,是自己能高攀的吗?

      “你还是不是人,枉他视你为兄弟!”望归陌掐着他前襟的手逐渐收紧,压抑的窒息感袭来,白蔹咳了声,却笑得越发的冷,“真正的凶手是谁?你该心知肚明了,他手握着无上的权利,站在至高之巅,满口仁义道德,推崇仙道无欲无求,却藐视生灵,轻贱人命,以无数人为棋子,用无数堆砌的尸骨铺就他成神的美梦。那人,你敢杀吗?你敢押上望氏全族的性命去为阿缘报仇吗?你不敢,所以只敢发泄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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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浮生若梦(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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