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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一
胤禛来到书房，看到的不只是普因，还有甘凤池。胤禛略怔了一下，就先向着普因问道：“都送出去了？”
“是。”普因点头，“两封信都送出去了，隆大人那里我是亲手交给他的。”
“嗯。”胤禛坐在了桌案旁，又冲着甘凤池问道，“你自己回来的？”
“不是，两位老人都安顿在京郊了。”甘凤池沉声回道。
“都好吗？”胤禛的声音很关切，“在哪里找到的？”
“离京郊不远的地方，怕是要带到京里来。吃了些苦，但是，都没有大碍。”甘凤池说。
胤禛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普因调派几个精干的人给甘凤池，保护两个重要的人证。”普因虽是心腹，但毕竟云悠家人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普因答道。
胤禛给普因的两封信，一封是送往浙江海宁，给一个叫陈世倌的人。另一封给隆科多，为的是告诉他浙江海宁有陈世倌这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胤禛所说的那个“现成”的人。对于隆科多所说的那个《百官行术》，胤禛总是隐约觉得会是个机会，是个值得自己抓住的机会。这个机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胤禛现在也说不清楚，但是，他有这个直觉。现在，唯一欠缺的，是如何让康熙指定自己去做这件事。
毛遂自荐是不可能的，因为消息是隆科多带回来的，除了康熙，应该没有人知道。那么旁敲侧击呢？自己是一个远游甚少的皇子，长江以南就只是近十年前去过陈世倌的家乡浙江海宁，再有，就是遇到云悠的平阳。其他地方，都是随御驾而行。要如何旁敲，如何侧击？胤禛陷入了沉思。
云悠目送胤禛离开后，也走出了敞云轩。刚刚心莲的话让云悠有了一个念头，她走向了膳房。
“年，年主子。”云悠仔细一看，是瑞琦。自从福萍出事后，专侍福萍的瑞琦也就被调到了膳房，这是主仆俩在那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你被调配到了这里？”云悠问道。
“回主子的话，是。”瑞琦低着头，不太敢看云悠。福萍的事，瑞琦多少觉得是自己的过失。虽然四爷和年主子都没有怪罪，可瑞琦自己心里觉得难过。
云悠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自己并不想让身边的人跟着自己痛苦，所以，该有决断了。云悠说道：“瑞琦，这几日为我开的药方子这里有复本吧？”
“是，主子，”瑞琦抬了头，“我去给您拿？”
“嗯，去吧，我看看。”
“是。”瑞琦走了进去，不大一会儿，拿出了药方。
云悠仔细的看，默默的记了下来。这方子上虽有二十多种药，但云悠记起来倒也不费力。云悠把方子又递给了瑞琦，说道：“明儿还会有一个方子，你们煎药的时候，一并煎出来吧。”说完，转身走了。
留在门口的瑞琦，没有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儿年主子还要特别交待一下。
此后，云悠的桌上就摆放两碗药。
云悠看着，略犹豫了一下，摒住鼻息，两口就把药喝了下去。
“主子，快吃两颗梅果吧，一碗就够苦了，您前两天不知怎么又让马大人又加了一服药，自己给自己找苦吃。”心莲一边接过云悠手里的碗，一边说道。
“呵呵，”云悠含着梅果，意味深长的说着，“良药苦口啊，有病，就不能讳疾忌医。”
“奴婢知道啦，我的主子。”心莲笑着走到云悠身旁，轻声问道：“主子，您这次月事好像还没结束是吧？”
云悠先是一怔，然后看向心莲，说道，“这也没什么啊，你也知道的，一直都不怎么规律的。”
“嗯，可是那是寒症没有消除之前啊，自打小格格出生后，这几年，都挺好的。”说完，心莲立马收了声，这一不小心，又提起了福萍的事儿。
云悠的脸色的确有了些变化，心莲说的没错，在福萍之前，因为意外失去的两个孩子，的确为云悠消除了寒症。自从福萍出生后，云悠的身子越来越好转，只是……如果，健康、安全、幸福，云悠所拥有的一切，都要用孩子的生命来换取，那这代价为免太大了。与其如此，不如从未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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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有的时候，人就像是进入了一个迷宫，没有出路。可求生的时间是有限的，于是，这种压力让胤禛有些透不过气。昨天听说马文良似乎还在按期到府里，好像是云悠有了些小恙，不知道为了什么。想着这些，自己不自觉的也就走到了敞云轩。
院子里飘着药香，举头就先看到了心莲。
“给四爷请安。”心莲的样子和声音让胤禛感觉，不会是什么大事。
“她怎么了？还煎药？”胤禛问道。
“哦，”心莲笑道，“主子没事，只是这个月的月事又不大正常，所以，主子就让马大人开了活血通经还是什么的方子。”
“哦。”胤禛答应着，就往屋里走。
屋中，云悠背对着门口，靠着窗户坐着，胤禛走近了，才看清，是在绣着什么，刚刚开始，还看不出形状。有些事情做，还是好的。福萍的事情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了，但胤禛总是担心云悠并没有走出那种悲恸。现在，看到云悠并不是没有精神寄托，宽慰了许多。
“在绣什么？”胤禛开口。
“啊？”云悠一惊，一抬头看到胤禛，就把手里的针放下了，“没有什么，心血来潮。”
胤禛凑了过来，仔细的看着，“绿色的叶瓣，是荷叶？”
云悠推开了胤禛，“都说了还没想好，别看了，绣的也不好。”
“嗯，要说诗书，你可能不输男儿，但这绣工嘛……”胤禛想取笑云悠。
若在以往，云悠可能会瞪起眼睛，故意生气，两个相爱之人的情趣也就体现在平常的点点滴滴中。但今天，胤禛却发现，云悠有些失神。怕云悠又会想到什么，胤禛要岔开话题。
“甘凤池你见到了吗？”
“哦，见到了。”
“震元和年羹尧的事情也就快有结果了。”
“嗯，这个，有你，我不担心。”
“哦？”胤禛笑了，拉着云悠的手，“什么事情有我，都不担心吗？”
云悠看着胤禛，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胤禛拉过云悠，轻轻的抱在怀里，“我一直想让你知道的，就是这句话。你能说出来，我……”胤禛有些动情，“哦，对了，过几天，也许，我也不是很肯定，也许，要出趟门。”
“去哪里？公差？”云悠问道。
胤禛搭着云悠的肩走到桌旁，说道：“浙江，海宁。那里出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或许能让震元的事情有更好的结果。”
听到兄长的名字，云悠不免关切些，“浙江，海宁？怎么会跟我哥的事儿有关系？他好像没有到过那边啊？这件‘有意思’的事情跟他有关？”
“呵呵，你别着急，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不过，也许会有帮助。”胤禛笑着说道，“那边官场流传一本书，叫做《百官行术》。”
“什么？”云悠问道，“是纪录书籍？”
“嗯，是一本专门搜罗刺探文武百官的隐私过失，编排成册的集子。”胤禛慢慢的说道。
“有这样的事儿？拿来做什么呢？”
“做什么？当然是要挟官员，达成私利。成书之人叫任伯安，曾在吏部任过主事，后来又在江南做巡盐道，如果这本书是真的，那么他在官场设立耳目之多，遍布之广，就十分骇人了。”
“你想到浙江去，就是为了这个人，这本书？”云悠问道。
“嗯，这件事我是无意中知道的，很想会会这个人，只不过……”胤禛又陷入了如何能去的沉思。
“年主子，这药不能这么吃啊！”一句话，打断了胤禛的沉思，也让云悠一惊，进来的居然是马文良。
马文良显然不知道胤禛也在场，一怔之下，也住了口。
看着马文良手中的药方复本，云悠明白了，可胤禛却先开口了，“怎么那么慌张？什么药不能吃？”
马文良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先给胤禛行了礼，“给王爷请安。”
云悠走到马文良身边，说道，“马大人不用慌，您是想提醒我，两服药不能一起喝是吧？”
云悠想给马文良一个台阶，她知道马文良指的是什么，所以想让他说，不同的药剂是要分开时间服用的。可马文良显然没有明白云悠的意思，他以为，这两服药一起服用的厉害王爷已经知道了，所以年主子才敢讲出来，自己到是多虑了，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一起服会出大事的。”
“什么意思？什么大事？”胤禛马上问道。
此时的云悠想要再改变，已经是来不及了。
“这安神和活血的方子在一起，长久的话，怕是以后再难有身孕，幸亏主子已经知晓，否则……”马文良一抬头，就看到了云悠的表情，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胤禛虽然错愕，但也立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紧皱双眉，瞪着马文良，从齿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出去。”
马文良愣了一下，连忙退了出去。
当屋中只剩下胤禛和云悠的时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两个人一动不动，保持着马文良退出去时候的姿势。胤禛站在云悠身前，但是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沉默。
“你计划好的，是不是？”
沉默。
“你说，有我，你不担心；可是，”胤禛顿了顿，“有你，我总在担心。”说完，胤禛走了出去。
屋中很安静的，静的可以听到泪水滴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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