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 十年江南

　　张开双眼，月华梨花带雨的脸庞出现在面前，见我苏醒，破涕为笑，惊喜地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啜泣道，“熊飞，你终于醒来。”
　　“我。。是在哪里？”看向四周，茫然地问。
　　“展大人，这里是开封府。”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是张龙，脸色欣慰，却掩藏不了微红的眼角。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发了疯似地撑着要坐起，野兽般地嚎叫，“白玉堂呢？苏。。苏浣呢？”
　　沉默，蔓延的沉默。
　　丁月华慢慢别过脸去，但滴落在床沿的泪水却出卖了一切。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平日里上刀山下火海眼都不眨一下的硬铮铮的汉子，竟然也红了眼圈。
　　“白大人和苏姑娘。。已经去了。”马汉艰难地吐出这一句。
　　我颓然垂下身子，闭上眼睛，任泪水肆意流淌。

　　三天后。
　　朝廷大殿。
　　寂静无声。
　　满朝文武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开封府三品带刀侍卫白玉堂，济善堂女子苏浣，包藏祸心，图谋不轨，犯下弑君大罪，本应城门鞭尸，诛连九族，但念二人往日有恩于朕，故赦免其九族，只罚其坟前不准立碑，他人不准祭拜；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手刃贼子，救驾有功。今特封展昭为御前带刀侍卫，官拜正二品，赐“忠勇义士”牌匾，赏黄金万两，良田百亩。莉花村丁月华，贤良淑德，特赐二人择日成婚。钦此---！”皇上身边的太监用古怪的腔调，拉长尾音念道。
　　我猛地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上，只见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我，眼睛里掩饰不住冷笑。
　　“卑鄙至极！”我难以置信地咬牙。
　　你当日，用一块“天下第一医”的牌匾困住了苏浣，用一个三品带刀护卫扣下了白玉堂，今日，又要故计重施么？
　　“老臣替展大人向皇上谢恩。”八王爷突然发话，连连磕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整齐一致，跪下叩头，洪亮有力，在整个大殿里回响不绝。
　　只有我孤单单地跪立在人群中间，视线开始模糊，看着四周伏成一片的官员，渐渐褪变成无边无尽的黑色。
　　“原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这才是真正的官场人心。”我阖上双眼，满心苍凉。

　　精神恍惚地随着包大人往开封府走，突然，有个人从半道冲了出来。
　　“展昭，你还我五弟的命来！”那名男子手持宝剑，疯了似地砍向我，睚眦俱裂。
　　是徐庆。
　　“三哥！”后面有人用尽吃奶的力气拉住了他，大声喝住，“勿在这里惹事生非，五弟刚走，大哥如今病倒在床，还等我们照顾！你莫忘记了！”说至最后，竟掩饰不住泣声。
　　是蒋平。
　　二人一身缟素，眼圈通红，胡子拉碴，面带悲恸，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与行尸走肉没有两样。
　　“两位大侠，敢问卢大侠怎么了？”我心里一紧，迎上去问道。
　　“你还敢问！”徐庆大怒，操起宝剑作势要砍。
　　蒋平一把拉住，转过头冷冷对我道，“展大人，你升官有道，我们五鼠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只是你日后穿着这身威风凛凛的官府，千万要记得摸摸自己的胸口，看良心还在不在，看看你踩着五弟和苏姑娘的尸体换来的乌纱帽，是否戴的心安！”说罢，他转身，“三哥，我们走！这臭气熏天的开封府，我是一刻也不得多呆！”
　　望着二人白色的背影，我愣在原地。凉风瑟瑟，卷起一地落叶，也迷离了我的双眼。
　　秋天到了。

　　回到府里，我径直走进了包大人的厢房。
　　轻轻合上门，我”扑通“跪了下去。
　　”包大人，皇上的圣旨，属下不能接。“我低声道。
　　”我明白。“大人不看我，凭窗远眺，发鬓竟然添了几缕斑白。
　　”白护卫和苏姑娘冤情不明，展某不能就此罢休，任其含冤九泉，“说到此，我毅然摘下头上的官帽，放在地面，“只是，这一顶四品护卫的帽子，于展昭来说，实在太过沉重。恳请大人收回，还展昭自由之身。”
　　“展护卫，”包大人转过脸，疲惫不堪，不过短短几日，脸上竟平添了几分老态，“你本是闲云野鹤之身，却因为我的关系，卖于帝王将相家，这其中受了多少委屈，蒙了多少不白之冤，也只有我最明了。这些年，辛苦你了。”说罢，长叹一声。
　　“大人。。。”我滞住。
　　“想你那日，被大内侍卫从宫内送回，我就觉得百般蹊跷。今日圣旨一下，老夫就更加担忧。”他顿了顿，看向我，“你的为人，老夫最了解不过，若说是你杀了苏姑娘和白护卫，简直。。。。”
　　“大人，别说了。”我低头，轻轻阻止。
　　“好，不说，不说，“包大人顺从地打住，”那么，你可是决定辞官？“
　　”是。“
　　”心意已决？“
　　”是。“
　　”唉。。。“包大人微微摇头，轻叹道，”那么，你可曾想过，抗旨不接，同样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我一愣，苍凉着笑着抬头，”那么，展昭一个人以死谢罪足矣。“
　　”那么丁姑娘呢？丁兆兰，丁兆惠两位义士呢？丁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呢？“大人轻轻问。
　　”他们？大人的意思是。。。“我拳头握的愈发的紧。
　　”圣旨中，已经将你二人赐婚。那么这九族之内，谁又能逃过这一劫？“大人不忍再说下去。
　　每一个字，犹如鞭子一般狠狠鞭打在我的心上。
　　难怪明明是八王爷的人，却不去阻止别人侮辱月华，难怪皇上如此煞费苦心，迫不及待地为我们赐婚。
　　事到如今，原来皇上，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每一个人。
　　我突然抬头，放声大笑，震动房梁，随即叩头，冷冷说道，”如此这般，展昭接旨便是。“

　　出了房门，一干人等早已经候在大厅。
　　”展昭，你这次可真是。。。“丁家老二笑着调侃，可笑容里却掺杂着几分苦涩。
　　”不必多言。“我低声道。
　　“那么你与我儿的亲事？”丁老太太迟疑着说出，脸上的期待之色，让我不忍再多看一眼。
　　环顾四周，月华怯怯地低头，眼神里竟满是不安和担忧，兆兰，兆惠满脸高兴地望向我，公孙大人乐呵呵地捋着长须，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包大人，嘴角也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我低头，苍凉的微笑，如果成亲这件事情，真的能救所有人，并且令所有人开心的话，我又怎能不成全？
　　更何况，我欠月华，太多太多。
　　“好。”许久许久，这个字终于从我的嘴里吐出。
　　“贤婿！”丁老太太高兴的击掌。
　　“恭喜恭喜！”却不知，这四个字，正是对我最大的讽刺。
　　“但是在此之前，”我抬头，淡淡地说，“展某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办。”

　　常州，武进。
　　天空飘起绵绵的细雨，我站在小小的山包上，环顾四周。古老的石桥，青白的高瓦墙，碧绿的流水，在桥洞里游弋的乌篷船，漫山遍野大片大片的野花，展府宽阔的院子，尽收眼底。我低头，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骨瓷罐，温润但冰冷，轻声言语。
　　”苏浣，到家了。“

　　十年后。
　　初春。
　　常州武进。
　　又是梅雨时节。
　　我避开了月华和家中的幼子，独自回到故乡。
　　来到山包上，猛然发现，苏浣坟前的杨树，已经挺拔修长。
　　只是，刻在树皮上的字迹，还清晰地停留在那里。
　　亡妻展氏林眉之墓。
　　微风拂过，树枝悉悉簌簌地作响，仿佛谁人在无奈地轻叹。
　　轻轻抚摸，良久，只得一声叹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放眼远眺，青山绿水，烟雨濛濛，万物如昨；
　　这十年里，花开又谢，谢了又开，轮回周而复始，不曾更改，
　　却不知，从十年前不堪回首的那一夜起，
　　世人所称道的南侠御猫，便彻彻底底地死去；
　　而济善堂里，街道尽头，流水之间，展昭伞下，
　　也再遍寻不着，那名唤做苏浣的女子的浅浅笑颜。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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