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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这几日天气不错，山头上蛰伏几月的积雪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寒色将退，春意染山头，眼瞧着春天就要来了。
白骨山上，厚重的门扉动了下，向外撑开一道细缝。
细缝中伸出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手，那手按在门上轻轻一推，门彻底打开了。
卜祭一脸疲色从里头走了出来。
自从成羥祝淇下了山，白骨山上一众人等都没闲着。
弟子们平日里不是跟着卜祭练功，就是四处打探消息，时刻提防着各派和浮蛊顶的动向。
作为白骨山的指挥使，卜祭近来是忙得晕头转向。不但要领着弟子们勤奋练功，还要根据弟子们收集回来的消息做出判断，从而做出比较稳妥的弟子部署。
实在是人累心也累。
在屋檐下站定，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院子。
房门紧闭，窗也没开。
还没醒？
近来青鸾格外嗜睡，很多时候自己从练功台回来她还没醒。
他已经有七八日没见到青鸾了。
卜祭皱了皱眉，抬脚出了院子。
走到对面院门外停下，他有心推门进去一看究竟，又怕唐突了青鸾，惹她不快。
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等他和弟子们练完功再来查看。
再过一个时辰她总该醒了吧？
卜祭偏头看了眼逐渐升上来的日头，脚尖转了个方向朝着练功台的方向去了。
路上偶遇早起的殷北清，他手里拎着个食盒，正神色匆匆往这边赶。
卜祭瞧见他，隔着老远就热络喊了声“殷叔”。
殷北清眉梢一顿，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食盒。几息之后才抬头看向卜祭，冲他露出个和蔼的笑：“是阿良啊！起这么早可是又去练功啊？”
“正是。”卜祭走到殷北清跟前站定，目光不经意扫过食盒，“殷叔一大早拎着食盒是要去哪里啊？”
殷北清嘴角的笑又大了些：“嗐！还不是濡儿？她一直跟我念叨说想吃山下铺子的万福糕，可那家铺子早就关了。这不，前几日我四处打问了来一个食谱，趁着今日得空就给她做了些。”
“万福糕？”卜祭面色微变，却不甚明显，若不细看根本就瞧不出，“这万福糕是甜的还是咸的？”
殷北清被他问得一愣：“糕嘛，自然是甜的。”
卜祭上前伸出一只手：“既然她这么喜欢吃那这糕味道肯定不错，我也想吃一块儿。”
殷北清面色一紧，带着食盒往后退出一步，生硬挤出个笑来：“总共也没几块，你就先别吃了，下回，下回我再做了定会给你多留几块。”
卜祭不依，又往前靠近一步，颇有几分耍赖的意思：“殷叔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怎么只有青鸾的没有我的呢？”
“这……”殷北清下意识将食盒往背后藏了藏，想了想觉得这动作太过刻意，又把食盒放回了原处，只略显僵硬地拍开了卜祭伸过来的手，“你个男娃还和女娃抢吃的，丢不丢人？”
说罢，抬脚就走，像是生怕卜祭会抢了食盒里的万福糕：“你快去忙吧，我也得赶紧去送糕了，再耽搁这万福糕就要凉了，走了，走了！”
卜祭淡淡“嗯”了声，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山风扫过鼻尖，夹了股药味。
他的目光随着殷北清的背影追出去老远，直到实在看不到人了才自言自语道：“青鸾不喜欢吃糕，尤其是甜糕。”
卜祭原地又站了一小会儿，才转身离开。
到了练功台，弟子们已经到全了。
卜祭露出个满意的笑来：“近来各派蠢蠢欲动，浮蛊顶也时有异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其不意攻上白骨山来，你们就算不是为了白骨派也要为了自己的性命勤加练功。”
“是！”众弟子异口同声道。
卜祭欣慰点点头：“好，今日我还有要事处理，你们就跟着大师兄练功吧。”
“是！”弟子们又是响亮的一声。
卜祭撂下这几句话头也不回地提步离开，不多时身后传来蓝予泽粗声粗气的声音。
“如今意欲伤我白骨派之歹人比比皆是，咱们要拿出十分的精神来练功。虽不能保证一人敌百，但一人敌十总是能的吧？”
众弟子声音统一顿了下：“……能……”
蓝予泽粗黑的眉毛一扬，语气不善：“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这回，弟子们重重吸进一口气：“……有……”
蓝予泽：“……”
他面色凝重原地踱步半晌，又问：“那……以一敌五呢？”
弟子们迅速交换一个眼神：“……有……”
这次，蓝予泽的眉毛险些惊得翘上天去：“各位师弟，你们可是忘了咱们白骨派的师训？”
“没忘！”众声如雷，震得人脑壳儿嗡嗡响。
“好！”蓝予泽终于提起几分精神来，“咱们白骨派的师训是什么？”
“生是白骨派的人，死是白骨派的死人！”弟子们声若轰雷。
“不错！！”蓝予泽原地又踱了两步，“只要秉承这信念，发奋努力勤加练功，还怕打不过那群乌合之众么？是不是？”
“是！”
蓝予泽满意扯了扯嘴角：“那倘若真的动起手来，你们能以一抵几？”
“以一抵一！！！！”
蓝予泽脸皮一垮，方才扬起的笑僵在了嘴角：“……”他刚才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算是白瞎了。
离开了练功台，卜祭急匆匆往住处赶。
中途遇上当值的弟子对他躬身行礼，也只是匆匆一点头，连个视线都来不及给。
当值的几名弟子望着卜祭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犯嘀咕，指挥使走得这么急，难不成是白骨山上出了什么大事？
一路急行，卜祭总算赶在殷北清离开前站到了青鸾的院子外头。
房门依旧关着，只窗开了一道细缝儿。
透过窄长的细缝卜祭能看到里间坐着两个人。
正是青鸾和殷北清。
青鸾半坐着靠在床柱上，巴掌大的脸有些白，唇色也不复往日明艳，气色不好。
殷北清坐在床边端着碗正在给她喂着什么，卜祭站得远看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断然不是什么万福糕。
倒像是药汁。
两人似在说着什么，只是卜祭听不真切。
他心中焦急，只好催动全身内力，尽力将步子放到最轻，蹑手蹑脚进了院子偷偷摸摸挨到了窗边。
“这药苦口，濡儿慢点儿喝。”殷北清看着青鸾皱起的俏眉，心有不忍。
青鸾压着眉心没说话 ，娇俏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卜祭双手一紧，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她病了？
许久之后，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总算喝完了。
殷北清搁下碗，伸手替青鸾把了把脉。少顷，他收回手，一脸的愁苦之色 ：“濡儿，你这身子……唉……”
青鸾见殷北清愁得眉眼不展，牵强扯了扯苍白的唇，挤出个宽慰的笑：“殷叔莫要为我挂心，多年的老毛病了，不防事的。”
卜祭盖在黑纱下头的眼睛冷沉如夜，她到底瞒了自己什么？
“唉…… ”殷北清长声一叹，眼角的褶子压出来好几道，打眼一瞧竟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他苦着一张老脸，愁眉紧蹙，“此事都怪我啊……”
青鸾拉着殷北清的胳膊晃了晃，像个在自己父亲跟前撒娇的孩子：“殷叔在瞎说什么？我这身子是被卯凉那个畜生给折腾坏的，和殷叔有何关系？”
殷北清欲言又止：“我……卯凉他……”
“我知道殷叔一向疼我，见不得我受罪，可这事儿怎么怪也怪不到殷叔身上。殷叔千万别再自责了，否则我心里也过意不去。”青鸾强自打起精神冲着殷北清明媚一笑，“殷叔快别皱眉了，再皱就真成个小老头儿了。”
殷北清被她逗笑，皱巴巴的面皮上好不容易浮出抹笑来：“你们都这么大了，我就是不皱眉也已经是个真老头儿了。”
“殷叔。”青鸾靠在殷北清肩头，柔声道，“就算殷叔是个真老头儿，那也是个英俊潇洒的帅老头儿。”
“哈哈！就你嘴甜！”殷北清被她逗得合不拢嘴，一时想起了早上的事，笑声戛然而止，“濡儿，今早我来给你送药的时候碰见阿良了。”
青鸾面色一怔：“他知道了？”
“应该……被我糊弄过去了吧？”殷北清脑中回想了一遍卜祭当时的反应，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儿。
“那就好。”青鸾重重呼出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此事断不能让他知道，我怕他……”
“我知道。”殷北清插了句话儿，“阿良那小子对你的心思我早就瞧出来了，若是他知道……”
“他不会知道。”青鸾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他知道。”
“恩。”殷北清沉吟片刻，又道，“这话本不该我老头子问，但我又担心你性子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空误了年岁，是以……”
“殷叔是想问我是不是还喜欢香儿？”
站在外头听墙角的卜祭，嗓子一紧，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殷北清：“……不错，我就是想问问这个……”
“喜欢。”青鸾依旧闭着眼，温暖的日光落在她单薄的眼皮上，衬得她越发虚弱，“不过事已至此，留下的也只剩下朋友间的喜欢。”
紧紧攥着的拳头骤然一松，卜祭心中狂喜，青鸾她……当真不喜欢成羥了么？
“真的？”殷北清一直担心青鸾想不开，如今听她亲口承认对成羥断了念想，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好，好好好！既如此，那老头子我再多一句嘴，那你对阿良……”
贴在窗外偷听的某人刚松开的拳头再次重重攥起。
青鸾苦笑着勾了勾唇：“他对我一向很好，我本还在想要不要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惜我身子不争气，我不想连累他……”
“我不怕连累！”卜祭听到这里再难抑制心中狂喜，隔着窗失声叫道，“我不怕连累！！”
屋内两人惊诧之下抬眼看向窗边。
卜祭整个人隐在窗纸后头，他心中惊喜交加不能自持，想也没想一把将窗纸抓了个稀巴烂。
窗架上没了窗纸遮掩，卜祭的脸便露了出来。
他扒着窗框，狂热的目光透过黑纱如有实物般重重压在青鸾面上。
卜祭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青鸾！我不怕你连累！你若能连累我，我就是做梦都会笑醒，不！是都会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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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祭乐得不能自已，笑得像个傻子：“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春天终于要来了！！！！！耶！！！！！！！！！！！！”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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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