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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印之章 XV
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钱在市区随便找了间旅馆住下，而没有选择回学校，准确地说是不敢回学校，她感觉自己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勇气去处理其他的事。
关上灯，拉上厚重的窗帘，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又是这片熟悉的黑暗。
坐在床上，房间里除了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只剩下星璃用力吸着酸奶发出的刷刷声响，在凌晨时分显得格外清晰。
喝了大概有四五盒，终于填满了那令人困扰和无奈的饥饿感，她将酸奶盒随意往垃圾桶中一丢，身体向后一仰任由自己倒向柔软的床，看着天花板发呆，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却毫无睡意。
“姐姐……大人……”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星璃出神的时候怯怯地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姐姐大人，对不起……你生气了吧……”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
“骗人。”夜觉从星璃的身体里出来，半透明的灵魂站在她面前，“你一定生气了！我知道的！”
星璃依旧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我只是，觉得有点累……夜觉，你记住了，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因为你是我妹妹。”
“可是我宁愿你冲我发泄一顿，我一点都不喜欢姐姐大人现在的样子！”
“就算我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姐姐大人……”夜觉低下头，上前一步坐在了星璃的身边，“对不起……那个时候，对我而言，姐姐大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优姬对很多人而言，也是最重要的人啊。”星璃坐了起来，注视着床边那个隐隐约约似真似幻的身影。
夜觉愣了愣，随后语气带着少有的固执说道：“我只有姐姐大人一个亲人，其他人怎样我不管！”
星璃却笑了：“我忽然发现，你跟以前的我简直一模一样。”
“姐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有多少个选择，只考虑自身利益，永远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夜觉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这样，不好吗？”
“不，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夜觉……”星璃摇了摇头，随后眼神凝神的望着夜觉，“你做出的选择，令他人困扰也好，引起不快也好，唯一不能触及到的——是不可以影响到无关之人的性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可以重来好几次的。”
夜觉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丧气：“可是，枢大人他看起来一点都相信姐姐大人，姐姐大人为什么要说是你做的，为什么不跟枢大人坦白都是因为我……”
“我本来就不擅长说谎嘛。”星璃只是笑笑耸了耸肩，想了想，决定告诉她一件事：“枢是优姬的哥哥哦。”
“什……什么？！”
“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优姬就对枢有多重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夜觉惊讶地捂住嘴不敢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白白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那姐姐大人就更应该告诉枢大人是我的缘故啊！为什么要替我承担这些？”
“我说过了，因为……你是我妹妹啊。”星璃云淡风轻地一笑，“没担心，我跟他闹别扭的次数太多了，不差这一次。”
站起身背对着夜觉往窗边走去，故作坚强的笑容却渐渐地褪去。
她多希望能像理想中那样轻松洒脱，自欺欺人把自己也一起欺骗过去可是从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她必须做好准备——永远都不会得到原谅的准备。
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不允许后退的选择！
……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星璃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快到七点半了。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反正她不会回学校，可以的话连这个房间都不想踏出半步。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数条短信和未接来电令她微微一愣，然后便泰然自若地打开查看。
莉磨似乎非常担心她的安全每隔一个小时就问她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她看了十多条就不想看下去了，反正内容都一样，只是不明白自己在失落些什么，那么多的短信和电话……唯独没有他吗？
别做梦了，你以为你是谁？
事到如今还指望他会坐立不安地四处打听你的消息祈求你平安无事吗？你以为关于你的一切有人在意吗？
莫名觉得脑袋有些沉重，星璃下床走到洗手间泼了把冷水在脸上，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湿透连头发上都沾着水珠的人，那个狼狈不堪的面孔，那个明明难过得要死却还装得云淡风轻的面孔，是自己吗？
逐渐膨胀的自我厌恶感在漫长寂静的夜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讨厌你！」
听到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这样大喊着，下一秒顺手拿起台面上的玻璃杯狠狠往镜子上砸去，镜子和杯子在瞬间四分五裂，镜中的人影也在同一时刻被扭曲成怪异不规则的模样，又像是嘲笑般看着她。
「讨厌你的软弱！」
「讨厌你的不以为然！」
「讨厌你一遇到问题只会选择逃避！」
「说谎的时候那么毅然却在想起某个人的时候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想一下！」
讨厌你！受够你了！
……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崩溃的临界点，握成拳头的双手愤然往已经破碎不成样子的镜子上锤去，手背刺入玻璃碎片满是鲜血，但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正伤口会愈合，反正死不了，只要深刻的疼痛让她忘记那个声音就好，只要让那个声音消失就好！
“姐姐大人，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从星璃的身体里感受到了她的行动，夜觉一下从身体里出来，上前一步迅速制止了她。
明明周围什么人也没有，星璃却感觉到一双手臂用尽全力地拦住了自己，清醒过来，一下颓然坐在了地板上，双手抱住膝盖将脑袋埋在膝间，瞬间泪如雨下。
“夜觉，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姐姐大人，不会有事的！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夜觉泪眼朦胧地握着星璃的手，明明想要她快乐的，可她现在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茫然悲伤，明明想保护她，可自己却一次次地让她失望……
房门在此时突然吱的一声被打开了，黑暗的房间透进了一丝光亮，只是一道细小的光线，却刺眼得令星璃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眼前。
以为是来催房租的，毕竟她只付了当天的钱，摇摇晃晃站起身，眼前朦胧一片，只能看见玄关处那个高高瘦瘦的黑色身影。她回想着，当时旅馆楼下那个胖服务员有这么瘦吗？
“我没钱，要不你把我卖了抵房租吧，反正……”皱着眉头半眯着眼走上前去，微仰起脑袋，却在看见一片阴影下枢冷峻的脸庞时，一下子止住了话。
心虚而尴尬地转过身不敢看他，星璃思考着是直接把他赶走还是让他待在这儿。害怕他会问些她没做准备的问题，她已经找不到多余的借口来应付了，这么想着，还是把他赶走比较合适。
不过没等她做什么，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抓住，惊呼一声后便被用力地拽出了房子。
被枢拖着在胖服务员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下走出旅馆，不远处他的车就停在那里，星璃一边走一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道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算了，随便他吧，不想解释，不想争辩，不想抵抗。
上车后，枢发现她这次安静地有些不同寻常。
“不想知道我把你带去哪吗？”
“该不会是火葬场吧？”声音沙哑地开口，喉咙略微有些难受。
枢只是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你现在，是在害怕吗？”
“你觉得呢？”
害怕吗……是啊，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学会害怕了。
××××
Hilton Hotels顶层的豪华套房——
偌大的房间刚刚完成最新一次的装修，将绿化优美的公园、湖光山色的风景收入眼底，甚至还能看见远处白雪皑皑的富士山山顶。
随后，一位身穿酒店特别定制的制服看上去像是经理的男人优雅地走进来，对枢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枢则是面无表情吩咐道：“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她独自离开这间房间半步，至于钥匙当然不用给她，有什么特殊情况马上联系我，最后，我来接她的时候不能发生人不在房间内的情况。”
“枢大人，请放心，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就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男人向枢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房间。
非法关押？等经理离开房间关上房门后，靠在窗边的星璃终于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调侃：“你要是不说那话，我还以为你终于准备对未成年人下手了呢。”
对于她的直言不讳枢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我可不认为活了那么久的人还能被称为未成年人，你觉得呢？”
“呵呵，彼此彼此。”
“现在有力气说话了？”
“我又不是哑巴。”星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懒得理她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枢转过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待在这里吧，不要想着怎么出去，刚才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在他即将关上房门的一瞬间，星璃望着他，语气波澜不惊地开口：“喂，你要是真的打算来接我就最好早点，趁我现在还不想出去……不然等哪天我忽然改变主意了，你找谁都没用了。”
关门的手停了停，几秒后响起意料之内的关门声，星璃缓缓转过了身，目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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