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与祝融

作者:Echo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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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遗情



      溶月望着堆在面前的锦缎绫罗,满目的殷红,月白和宝蓝。
      她这才明白,皇帝为何反问自己那几个心理测试。敢情是为了知道最后那道问题的答案。当时她昏昏欲睡,随口答了个电影名:
      “红白蓝”

      不想,皇帝竟是信以为真。看着面前小山似的花团锦簇,溶月眼花缭乱后,就是纷乱如麻。收到礼物,出于礼貌也该高兴。但这庞大的数量,还是让她觉得夸张的不安。
      以溶月的处世经验,凡事没有白得的便宜。她深知,自己与皇帝,得到的多,付出的也不能有少。

      溶月把大半的月白和宝蓝送去制衣司。让她们做了常服鞋袜给皇帝和桢佑。那些殷红的锦缎,挑出大部分,溶月派人送去给长公主、素慧和宋氏。最后剩下十来匹,她让半春尽数收起入库。
      晃眼的东西处理完,溶月由衷地舒气;喝了补汤,就坐在暖榻做针线。她心里自作寻思,明亲王回去都七八天了,皇帝都未曾同她提过回宫事宜。他不说,她更不问。但她预感也该回了,眼看快要临近冬祭。

      现在皇帝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人,日夜相对的温存,他流露些浓情蜜意,那也是性之使然。等他回宫,对上更多的千娇百媚,自然就会分散他的有限热情。
      溶月走针的手稳的出奇,心里却也诧异自己的枯井无波。但她深知,剥开这皮肉,她是年轻的壳子,苍老的里子。能再涉这红尘今生,已是不易;实在没有多余血肉、去淌那情爱洪流。
      有前世做着底子,什么都能豁达、什么也都该看破。
      更何况是缥缈的缠绵!

      溶月不能否认,皇帝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在,都有异性的魅力拼出吸引。如果她没那累累的前世人生,凭着稚嫩的开始;也许已轻易陷进这缱绻。
      交出心、交出命,甚至交出灵魂。
      想到这里,溶月微微一笑;她离开前世以后,到不强烈畏惧死亡。皇帝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上司,也许她对他可以交出性命。也许还会交出一点心。要知道,演戏久了,难免掺杂两份真。
      溶月对此,早有心理建设。但她清楚,那交心即使发生,也是稀薄的一点点。何况,她更交不出灵魂、谱不出恋曲。

      这异世陌境,漫漫长路,实在孤寞。如有个人能伴着自己,自然多有慰藉。起码昼日有个说话的对象;夜里有个暖床的身体。
      但如果没有,她也能接受。
      最不济,她有心口的朱砂痣、可以依偎凭吊。

      脑中滑过前尘往事的尾巴;溶月心中仍在隐痛,但这也更提醒她
      ——她的爱情是早死了!
      至于皇帝,他有没有爱情、想不想爱情、要不要爱情;那都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有脚步声闯进耳畔,打乱溶月思绪。能这么不经通传、就擅入她房间的,只有皇帝父子。溶月抬眼朝门口看去,见到的是皇帝。她磨蹭着,不想起身。

      鄢祝融知皇后畏寒;“别起来了,外面冷。”说着话,人也坐到榻上。
      两人如今住在一处,再怎么小心谨慎的扮戏,溶月也有偷工懒散的时候。她笑笑,不作客气。依旧卧在榻上,但还是亲手接了半春奉的参茶给皇帝。

      鄢祝融喝了两口就放下,顺手拿了炕几上的针线活计看。
      溶月见状,少不了出言解释:“天冷了,做个手套给桢佑。他早上读书,比抱个手炉方便。”
      鄢祝融颔首,仔细看了片刻才放下。
      溶月看他有兴趣,不由笑言:
      “要是皇上不嫌弃,臣妾给您也做一个?”
      溶月初是随口的玩笑话,不想皇帝却当了真;“好啊!”不忘嘱咐她;
      “记得别选这红色。”

      溶月瞄眼自己歪歪斜斜的针线,失了底气;
      “皇上,您看看,这样的针线。臣妾怕惹人笑话。”欲言又止道:“桢佑是小孩子,可您……”
      鄢祝融提声打断她:“朕是天子,谁敢笑话!”
      溶月语结,霸王天性又出来了!

      可到底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嘀咕:“自然是没人笑话您,可是会笑话臣妾女红不精。”
      “子不嫌母丑,夫不嫌妻笨。”
      鄢祝融拉了她笑:“何况朕的皇后,不仅善解人意,还聪慧娴淑!”

      这帽子扣的人坐不住,溶月不由扶额;只觉鸡皮疙瘩爬了满身。
      溶月敛敛赧然,待到再抬眼,就接到皇帝明晃晃的注视;她更觉有窘,急忙别眼垂眸。心中却想着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从过去到现在,可谓天壤之别。
      内心感慨的须臾,脑中跳出个不屑的念头;不由觉得高看了皇帝。原来他也不过一个庸常男人。为了美色,轻率就改变立场。

      如此思量,又觉这想法有些别扭。但不这么想,又无法解释皇帝的别扭。心底隐隐却也客观保有理性;自己不过欲盖弥彰。仿佛不找出虚伪甚至丑陋来揭发、来抗拒。就不能时刻保持做戏的清醒和纯粹;就不能果断从身体的享乐中,剥离遗情的嫌疑。
      溶月这么捋着思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刻薄。特别是现在,皇帝刚刚宣告对自己的认知——善解人意,聪慧娴淑。
      这些字符,赫然统统变成,一抹讽刺。

      鄢祝融不知道,身边的皇后神思云游到了人性深处。他自顾握着她手,突然想起她之前熬粥时的烫伤。拉近了手指细看,白皙柔滑,了无伤痕。鄢祝融放了心,却没有丢开手。继续摩挲皇后食指,突兀的发问:
      “当时很疼吧?”

      溶月恍愣,想想才明白皇帝所问何来。心头微诧,还真没人问自己疼不疼,不想竟是皇帝!
      溶月压下思绪乱絮,颜笑着摇头。鄢祝融看她笑的温婉,眼中也浮出浅笑;“那些粗活,皇后以后不用事事亲为。”
      溶月始终保持笑容,答话刻板而标准:
      “照顾皇上是皇后的责任。”

      鄢祝融没辨出她措辞有怪异,只听着那“照顾”二字,心头就涌出一丝甜蜜。揽了她在怀里。他手下动作向来快捷,溶月在他胸前无奈,不由嘟囔她的气闷:
      “皇上昨夜还说驸马之前恣意妄为,您呢?”
      声音嗡嗡的,透着娇气;鄢祝融总要、被这声线心悦;
      “朕也就是跟皇后恣意。”话说的促狭,但更露骨。
      溶月听出调情的味儿,下意识就要挣脱。鄢祝融却抱着她滚到榻上。
      想着门口就有侍候的宫娥;溶月暗惊,急忙推他;
      “皇上,白日不得喧淫!”

      “皇后想那去了?”
      鄢祝融一本正经,反言道:“朕只是想躺躺。”
      溶月错愕,气的大眼瞪着他;只想恨咬他一口,才能消去心中憋屈。来不及智理,张嘴就在他肩上付诸了实施。
      鄢祝融猛吸口气,看着气鼓鼓、艳着唇的皇后。心头的潋滟荡的拦也拦不住,声音瞬间就失了控制,暗哑至暧昧;
      “皇后,再咬咬!”

      溶月愕然。早就该发现;皇帝这人有受虐倾向!
      顿而好笑,心中旋即恢复平静,她可没兴趣培养他。

      溶月错开皇帝眼中的殷切,幽幽道;
      “臣妾累了,咬不动。”
      鄢祝融哂然失笑,捏着她鼻子威胁:
      “皇后不咬,朕就咬皇后!”

      溶月惊讶盯着皇帝,见他脸上竟然多了不羁。这真是新鲜的发现,溶月心思一动,挑眉睨问;
      “如果臣妾不小心咬伤您,皇上要不要治罪?”
      鄢祝融笑;“自然不治罪。”气度豪迈;“君无戏言!”

      溶月得到赦令,咬牙想着,这可是你说的!
      带着隐晦的窃笑,溶月直接扒开皇帝的肩头,牙齿切割着皮肉,鄢祝融疼的嘶嘶轻叫,抽气道:“皇后真狠心,竟这么咬朕!”
      听他如此说,溶月心中得意更盛,牙齿陷的更深。鄢祝融倒抽凉气,这才恍觉她的居心不良;心中不由气恼,脑筋略转,突然对着她的耳朵阴笑:
      “皇后如果不好好咬,今晚朕就这么咬你的……”

      声音低到模糊,但溶月却听的胆战心惊。立即就松了牙龈,把利变钝。
      溶月瞄着皇帝眼眉渐展,一副他完胜的模样;郁结似乌云罩顶,只觉他实在太讨厌。暗又想着,怎么才能不被他拿捏?

      有皇帝的催促,溶月不得不放柔力度。很快就听到皇帝享受的呼吸,溶月看着被他咬出好些红印的肩头,挫败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伺候他!
      怪不得他都开始,哼哼唧唧。

      溶月负气,坚决不再继续。鄢祝融兴致被挑上来,不想就此罢手。可无奈任他怎么哄,皇后就是不肯就范。看着她撅嘴撒赖,既不能罚又舍不得打。鄢祝融心中憾然,自己为了这小小欢娱,竟可以做到如此低声下气?
      最恼的还是,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皇后竟还是置若罔闻!

      念头闪过,鄢祝融带着蛮劲把她抓到怀里、就是一顿揉搓。到了后来,又变成细啄亲吻,学她适才样子吮她脖颈。
      溶月被他吸的好不酥麻,挥手抗议;鄢祝融听她声音娇碎,心头那口郁气才算平复下去。口气却还是沉冷的戏言;“皇后要再不乖,今夜朕就咬你全身!”
      他可是说的到,做的出!

      溶月神经立即紧绷,忍着委屈道出不满:“皇上,您可是君子,怎么能学无赖!”
      鄢祝融闻声,呆停下来。默了片刻,才把脸贴在皇后胸前,喃喃长叹:
      “朕何曾,何曾想过!”

      声音幽幽的、缠绵着,回荡心间。
      溶月心中微颤,懵懵地一堵,讶然噤声。

      鄢祝融刚一说完,就后悔自己失言失态。适才嘻戏的愉悦已荡然无存,兀自放开她。
      溶月还有些呆愣,微红着脸由着皇帝给她整理衣襟。两人一时都觉得尴尬,便同时都不说话。各自端了案上的茶喝;却是同样的心不在焉,竟是连茶已凉透也都未觉。

      正在此时,半春在门口禀传,大殿下来了!
      溶月忙应声让他进来,说着就侧身起来,欲离暖榻。鄢祝融看着她玉般白皙的光脚,不由出手拉住她:
      “地上凉,皇后还是捂着。”

      溶月犹豫,她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们的亲昵。宫侍见了,难免要落个不庄重的名声,小家伙见了,她又觉得不好意思。皇帝似是明白了她的顾虑,自己径自起身下榻。
      桢佑走进来,有模有样的给父母施礼问安。因皇帝在,随侍的桂嬷嬷和半春恭敬朝已坐到一旁扶手椅的皇上跪礼。

      溶月递眼色让半春去备茶。桂嬷嬷则亲自蹲地给皇帝穿鞋。溶月眼风飘过,却被鄢祝融的眼睛撞到。也不知怎么了,两人同时都仓促的移开。
      脑中却来回流连着、惊魂一瞥的那双眼睛;鄢祝融垂眸阻了桂嬷嬷,自己蹬着穿好了赭色锦面皂靴。

      溶月脸上看不出丝毫异常,依旧笑盈盈的招手让桢佑上榻,小声问他今日学了什么?
      小家伙细声细气,答他今日只是练字,先生没有讲课。溶月猜着,皇帝是同意了自己,要给他换师傅。这么寻思,眼睛不禁又看向旁边的皇帝,却不想——他还望着自己。
      如此以来,视线过去,再次遇个正着。
      溶月这次躲开的更显慌乱,胡乱和小家伙说话。脑中却反复闪着皇帝一双凝望自己的眼睛,深邃里多了脉脉暖意,碎波遗情,温柔的惊人。

      溶月直觉心跳有些快,心里只得蛮不讲理的抱怨,眼睛果真是祸水!
      鄢祝融看皇后脸颊染绯,还有那局促的样子,像是在含羞?
      他心中暗诧。自己使了那么些劲,都不见她会羞红脸。不想隔开一丈,盯着她看。她反而轻而易举的显出这娇羞之态。他心中调侃,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

      心情畅快,鄢祝融嘴角的笑就翘了起来。喝了半盅茶,仍旧把目光放到眼前人的身上。见皇后把儿子抱在怀里亲。
      蹙眉想着,下次的告诉她,不可如此养孩子。

      把这一切尽数收纳眼中的桂嬷嬷,越看心中越是惊愕不定。
      她知道皇上夜夜召了皇后侍寝。只以为别院又没别的嫔妃,也只能将就着选了皇后。后来听到皇上让皇后住在书房旁的暖阁。她只当皇上是为了让皇后照顾大皇子。

      皇上是她奶大的,她了解皇上性情比了解自己还多。皇上性子冷,这么些年了,可从没见她特别对哪个女人心热过。
      莲蓉那会,他还小,多半是少年心性。后来做王爷时的王妃,那是伤了他的心……从此越是对女人淡了心思。

      桂嬷嬷第一次看到皇上大发脾气,就是指着当时的王妃斥责,女人果真是蛇蝎心肠!
      那眼神冷的,她至今想起来都能打个冷颤。可看着现下光景,桂嬷嬷却是心有些抖,再偷瞄一眼皇上,心中顿黯。
      她人是老了,可眼却不花。皇上和皇后;那样子、那眼神,那分明就是在眉目传情。尤其是皇上,那眼睛竟是一刻也没离开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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