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之神

　　这个答案超出了她的预期，既非肯定的甜蜜，也非否定的绝情，而是一种她暂时无法完全理解的、立于更高维度的阐述。

　　这让她心中那份隐秘的情愫，仿佛投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激起的涟漪复杂难明。

　　她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咀嚼着这番话。

　　或许，对于他这样的存在，执着于“是否喜欢”本身，就是一种狭隘吧。

　　她能做的，只是遵循本心，留在他身边，努力成长，至于未来如何……且行且看。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扭曲的光影骤然变得稳定，一股带着咸腥气息的湿润空气透过神力护罩隐隐传来。

　　“到了。”

　　祁肆越话音落下，周遭景象瞬间清晰。

　　他们已置身于一片陌生的地域。脚下是坚硬的黑色礁石，耳边传来震耳欲聋、永不停歇的浪潮拍岸之声。

　　举目望去，前方是一片无边无际、颜色深沉的墨蓝色海洋，波涛汹涌，浪花碎雪。

　　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与海面连接在一起，给人一种压抑而壮阔之感。

　　远处，一座巨大的城池依着陡峭的海岸线而建，黑色的城墙如同蛰伏的巨兽，迎击着来自深海的狂风巨浪。

　　那便是东海之滨的重镇——临渊城。

　　而他们所处的这片礁石区域，距离临渊城尚有数十里，荒凉而偏僻，人迹罕至。

　　祁肆越收敛了周身神力，负手立于礁石之上，暗金的眼眸望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邃海洋，目光微凝。

　　“此地气息……果然有异。”

　　商玉也感受到了。

　　这里的天地灵气异常活跃，却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紊乱与暴虐。

　　尤其是那磅礴的潮汐之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时强时弱，极不稳定。

　　空气中，除了海水的咸腥，似乎还弥漫着一丝极淡的、来自深海方向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古老威压。

　　“那就是……无涯海吗？”商玉望着那片墨蓝色的浩瀚，心中升起一股敬畏与不安。

　　“嗯。”祁肆越点头，“‘听潮’之秘，或许就在这片海域深处。先入城，探听近期具体动向。”

　　他没有贸然直接闯入那片明显不寻常的海域，而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方式。

　　两人离开礁石区，朝着远处的临渊城走去。

　　海风猎猎，吹动着商玉的衣发，也带来了远方城池隐约的喧嚣，以及那片神秘海洋低沉而持续的咆哮。

　　新的冒险，就在这片怒涛之畔，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那块被商玉收起的灰扑石片，在她储物袋的角落中，似乎也随着靠近这片海域，极其细微地，再次闪烁了一下。

　　临渊城，名副其实。

　　它不像内陆城池那般四平八稳，而是如同一位历经风霜的战士，紧紧扼守在陡峭的悬崖与狂暴的无涯海之间。

　　黑色的城墙由一种名为“墨岗岩”的坚硬石材垒砌，上面布满了海浪长期拍打留下的湿痕和海藻依附的斑驳痕迹，更添几分苍凉与坚韧。

　　城门口有身着统一制式蓝色铠甲的卫兵把守，神情肃穆，气息精悍，修为赫然都在金丹期以上，可见此城防卫之严。

　　缴纳了比望仙城更高的入城费用后，两人才得以踏入城内。

　　城内的景象又与望仙城不同。

　　建筑多采用石材，风格粗犷坚固，窗户相对狭小，显然是为了抵御来自海上的狂风暴雨。

　　街道上行走的修士，大多肤色偏深，带着常年被海风侵蚀的痕迹，身上往往萦绕着淡淡的水汽和海腥味。

　　他们的眼神也更为锐利，带着一种常年在危险边缘行走的警惕。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产腥气、晒制海货的味道，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来自深海方向的压抑感。

　　那种感觉，比在城外礁石区更加清晰，仿佛整座城池都笼罩在一片无形的、来自无涯海深处的注视之下。

　　商玉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本源在这里似乎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制，运转比在内陆时稍显滞涩。

　　这并非外力强行干扰，更像是环境本身对过于蓬勃生机的一种天然排斥。

　　祁肆越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神色不变，带着商玉径直朝着城内看似最繁华、也是信息最集中的区域走去——那是一片依托着一个巨大天然港湾建立的坊市，名为“望海坊”。

　　坊市内人声鼎沸，除了常见的修士店铺，更多的是与海洋相关的营生：售卖各种深海灵材、妖兽材料、避水符、航海法器的店铺比比皆是。

　　甚至还有专门组织修士出海探险、猎杀海兽的“船行”。

　　两人寻了一间临海而建、视野开阔的三层茶楼“观澜阁”，在顶楼选了个雅座。

　　从这里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港口内停泊的各式大小船只，以及远处那墨蓝色、波涛汹涌的无涯海。

　　点了一壶本地特产的“海魄茶”，茶汤呈深蓝色，入口微涩，却有一股精纯的水系灵气涤荡全身，对抵御此地湿寒之气颇有裨益。

　　无需他们主动打听，周围茶客的议论声便已不绝于耳，而话题的中心，几乎都围绕着无涯海近期的异状。

　　“……听说了吗？三天前，‘怒涛号’探险队回来了，折了三个好手，据说连元婴期的陈长老都受了不轻的伤！”

　　“真的假的？他们不是去了那片‘死寂漩涡’附近吗？难道真碰上了什么？”

　　“谁知道呢！回来的人个个闭口不言，问急了就说撞见了‘鬼潮’，迷失了方向，差点回不来！”

　　“鬼潮？哼，我看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吧！城主府和几大家族把消息捂得死死的，肯定有猫腻！”

　　“不止呢！你们没发现最近晚上的‘潮声’越来越清晰了吗？有时候听着，不像是浪涛声，倒像是……有人在海底叹息……”

　　“嘘！慎言！不想活了？城主府明令禁止谈论这些！”

　　议论声中充满了恐惧、猜测与一种被压抑的好奇。

　　所谓的“鬼潮”、“叹息潮声”，都与他们在望仙楼听到的消息吻合，而且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

　　商玉凝神细听，试图捕捉更多有用的信息。

　　这时，旁边一桌几个看起来像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老修士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者压低声音道：“……要我说，这事儿，恐怕跟‘潮生阁’脱不了干系。”

　　“潮生阁？”他同伴疑惑，“那个几百年前就覆灭了的宗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老者啜了一口茶，神秘兮兮地道：“你们忘了？‘潮生阁’当年为何能称霸东海一方？据说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一处名为‘听潮秘境’的入口，能从中汲取力量，聆听大道潮音！

　　后来宗门一夜之间覆灭，据说就是因为他们触怒了深海中的某种存在，引来了灭顶之灾！如今这异象，我看呐，八成是那‘听潮秘境’又要现世了，或者是……当年被触怒的存在，苏醒了！”

　　听潮秘境！

　　商玉心中一震，立刻看向祁肆越。却见祁肆越端着茶杯，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无垠的大海，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那老者的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将“听潮”二字与这片海域的古老传说联系了起来！

　　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

　　这无涯海的异动，这诡异的潮声，极有可能就与那消失已久的“潮生阁”以及其掌握的“听潮秘境”有关！

　　而城主府和几大家族的讳莫如深，更是印证了此地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或许关乎着重宝，或许……关乎着极大的凶险。

　　祁肆越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一丝微不可察的神力波动扩散出去。

　　片刻后，他收回手指，淡淡道：“消息基本属实，无涯海深处，确有古老秘境将启的征兆，其波动与‘轮回’、‘命运’相关，城主府与几大世家已在暗中集结力量，准备探索。”

　　他的神识探查，远比这些流言蜚语更加精准。

　　“那我们……”商玉看向他。

　　“静观其变，亦可……捷足先登。”祁肆越的眼中闪过一丝暗金的光芒，“不过，在此之前，需先解决几个暗处的‘眼睛’。”

　　他话音落下，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茶楼几个不起眼的角落。

　　商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了然。

　　从他们踏入临渊城开始，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看来，某些势力，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这临渊城，果然已是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盘踞。

　　而那片神秘莫测的无涯海，就如同一个张开了巨口的漩涡，等待着所有觊觎者的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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