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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
云秀阁内,聂千屿盯着窗外那颗海棠树静待着于婆子的消息,这些日子她的病未完全好全,又被王慧荷灌了软筋散,每日的活动范围只有这张小塌,平日里只是坐一会也会觉得浑身乏力,当下除了等她什么也做不了。
算着日子,现下邓国候姜勇应该已经到北境了。
自从北固山围猎以来,短短半月,京城与边境发生了太多变故,这些都让她措手不及,而这些最后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密网将她牢牢罩住。
但现在她只却只能被囚禁在许府的后院里待嫁,更荒唐的是要嫁的对象还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
还有小白被许昭他们带去了哪里也尽然不知,而眼下唯一的指望便是谢承渊了。
这几日里她与谢承渊的过往不断出现在脑子里。
相识而相知,相知而知心,这便是短短两个月她与谢承渊友谊建立之路,追溯起他们的巧遇,不得不感叹缘分二字何其奇妙!
在她与谢承渊分别的第一年,他们二人来往过几次书信,聂千屿会向他描述北境的鹅毛大雪,描述今天在小河里抓到的胖肚子小红鱼儿,柳承渊写给聂千屿的信中每次都会稍带些独属于江南的小玩意,向她讲述江南的烟柳渺渺。
初始分别的两年,二人信件往返异常密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他们的信件往来也日益减少,直到近两年彻底断了联系。
谢承渊混迹于商界,虽不是个十足的君子,但他也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圆滑之余又很有原则,聂千屿敢冒杀头的风险写信给他,亦是因为对他的人品有把握。
如若不是当下走投无路,她也不愿以一通缉犯之身主动求助于他,毕竟稍有不甚便会拖昔日好友下水。
聂千屿呆呆坐在塌边,木滞地望向窗外那颗海棠树,海棠树约莫有些年岁了,拔地而起的大树干外裹着一层厚厚的老树皮,枝杈却依旧极具生命,那翠绿枝叶茂密耸天。
不多时,两只麻雀飞了来,在树的高处停了片刻,随后又振翅飞走了。
聂千屿视线跟随着那两只麻雀,直到它们变成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许府今日格外热闹,因为月如郡主大驾光临了他们这小小太医府。邓月如屈尊降临对于许府上下那是莫大的荣耀。
她轿子停到许府大门口,甫一进了大门,许府上下伺候的丫鬟小厮登时排了一长排,跟在她身边引路倒水,生怕有一点伺候不周。邓月如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她只觉得人乌泱泱的碍事心烦,命贴身侍女轰走了这些人,拉着许昭说悄悄话了。
为了显得不太寒酸,许昭特意穿上了除夕夜陛下御赐的蜀锦料子制成的衣裳。
许昭其实能猜到邓月如此行的目的,上次从北固山刚回来,邓月如就来过两次都是来探听许浅浅的事情,最后听说慕世子让魏济悬寸步不离地照顾许浅浅,邓月如两次都一脸失望地回去了。
“昭儿,快跟我说说那个贱人怎么样了?”邓月如面容急切,也没寒暄几句便直奔主题,她越着急,许昭就越高兴。
“姐姐说的是浅妹妹吗?”许昭神伤般幽然开口,“浅妹妹此次实在让父亲失望,行径如此不知检点,还意欲勾引世子引得了陛下不满,父亲现在已经勒令她不准再出自己的院子,安心在院里待嫁。”
邓月如直直凝视着许昭,听她说完了这话后讶然又失望:“只是这样?”
许昭顿了一下,佯装无辜道:“姐姐放心就是,父亲与祖母动了大气了,此次母亲定会对她严加管教,绝不再让她有机会冒犯姐姐。”
邓月如松开许昭的手,猛地站了起来,她恨铁不成钢道:“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心软了!”
“之前魏济悬在,我们不好下手,现在世子表哥已经离京,想弄死她机会不是多的是吗?你怎么不找个机会直接弄死她?竟还让这个贱人苟活于世?”
许昭有些惊恐,为难地嗫嚅道:“郡主,浅妹妹她过错不小,死不足惜,父亲也曾由此想法,但是陛下已经下旨将她嫁入姜府,不出一月便要出嫁,如若死在了家里,不论是于姜府也好还是于陛下也好,我们怕是都不好交代。”
“你放心,姜勇与姜知许没法活着从北境回来。”邓月如自顾自说着,又意识到不该说,她原本继续要说的话乍然顿在嘴边。
但已经晚了,许昭清晰地听见了那一句,她怔愣了一下忙问道:“郡主说什么?”
“没什么。”邓月如斜瞥了一眼许昭,继续淡然说起她的计划,好像适才仅仅是口误而已:“若是许浅浅死于意外,也是她命不好,怪不到你们头上,陛下也说不得什么。总之,到时候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便是,保管让她死的彻底!”
邓月如的表情已经有些狰狞,她此刻脑子里已经幻想到许浅浅在她脚下跪地求饶的凄惨样子。
“还有这个贱人身上有点功夫,这几日软筋散万不可断。”邓月如偏头看着许昭继续叮嘱:“过几日你把她带到福国寺,剩下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我要让她明白,在大周但凡是敢得罪我邓月如的人就都得死!”
这话语中的狠厉森然让许昭都不由地哆嗦了几下,不过这下她更加确定,邓月如是容不下许浅浅了,没了慕潇的庇护这个人算是彻底死到临头了。
邓月如与许昭在屋里交谈了半个时辰,安排好一切后也没作停留便离开了。邓月如一走,许昭立刻得意洋洋地往许浅浅的云秀阁去了。
自那道圣旨一下,云秀阁便成了一座废弃的院子,院子里的石板路也没人打扫了,屋内零零星星的物件儿也被搬空了,最富有生机的也只剩那颗海棠树了。
许府的母子俩更是没再来看过许浅浅一眼,连带着曾经最疼许浅浅的许安。
聂千屿自然明白她已经彻底被放弃了,想当初许家母子俩也是因为慕潇那一件模棱两可的披风,才开始对她加以照拂,希冀着许府再出一位攀上高门的闺女。而如今也是因为慕潇,聂千屿摇头失笑,人心究竟能凉薄到什么地步呢?
她又在盯着那颗海棠树发呆了。她的四肢软的像爬虾,抬不起又放不下,但与之相反的是,脑中的思绪却如同窗外一直沙沙作响的海棠树叶未有半刻能停歇。
“哎呀,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悠闲呢?”许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人不隔两日便要来耀武扬威一番,也是无趣。
她裙摆飘然晃动缓缓走到聂千屿床前,伸出那细的如同骷髅般的手指掐住了聂千屿的下巴,逼迫着聂千屿仰视于她。
这尖长的指甲掐的聂千屿颊部的肉刺疼,“昭姐姐,我已经遵从你们的命令安心在家里待嫁,你还想怎么样?”
许昭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睛弯了起来,直接笑出了声:“待嫁?”
“原以为浅妹妹运气还不错,虽然那姜府不怎么样,但嫁过去至少也是个正头娘子。奈何?”
许昭顿住,卖关子道:“你终究是连这个福气也没有。”
“什么意思?”聂千屿拧眉想看看她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许昭从未把许浅浅当回事儿过,又或者说在许昭眼里许浅浅即使身上有些功夫,也只是个自小养在山里不通文墨的村姑。
“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许昭乍然松开她,那裙摆蠕动在聂千屿面前晃悠了几圈,旋即见她半捂着嘴唇悄悄说道:“不过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你的未来夫君姜知许怕是回不来喽!”
回不来?
“什么回不来?你把话说清楚?”聂千屿心猛地一沉,脸上的平静消失不见,那柳眉直竖。
聂千屿原本不为所动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崩裂,而这更让许昭觉得痛快。因为她知道自己触到了许浅浅的软穴。
“许昭,你把话说清楚!”聂千屿确实有些失态了,因为她明白许昭能说出此话必然是听说了什么,如果真的是这样,姜勇父子此番前往北境必然危险重重,抑或是早已经掉入了别人的陷阱。
“呦,真是难得你也有着急的时候?前几天还世子长世子短的,我还以为你对慕世子痴心不改呢?今日看来这姜知许似乎在你心里的分量也不轻?”许昭嘴角噙着一抹讥嘲。
聂千屿见许昭不肯接话,径直话锋一转,“昭姐姐,你想多了,如若姜知许真的回不来,那我与他的婚事便会作罢。届时我岂不是还有机会再嫁给世子?”
“哈哈哈哈!”许昭闻言像是听见了有趣的事情,再次笑了起来:“浅妹妹。你还真是真是豁达可观呀,到这会了还惦记着慕世子,连我都佩服你了!”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聂千屿挂上了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难不成姐姐说姜知许没法活着回来是在骗我?”
许浅浅防备心一降再降,得意说道:“告诉你也无妨!邓国候最讨厌谁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而这次邓国候偏偏带上了姜勇父子。”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半个字也不信!我的夫君定会安然无恙从北境归来!”聂千屿吐了一口气,继续试探道。
许昭又笑了几声,轻快地叹了口气:“哎,你爱信不信,总之,许浅浅你好日子到头了!”
后面聂千屿再欲问她什么,许昭怎么也不肯说了。
这个人达到了她的目的便蹦蹦哒哒地出了云秀阁。
许昭走后,聂千屿原本就烦闷的心更加焦灼了,她清楚地知道许昭不是个关心朝堂之事的人,邓国候意欲对姜勇父子下手这种话绝不是她猜出来的,是不是有什么人?聂千屿下意识想到了邓月如,如果她最近见了邓月如那便说的通了。
但这一团烟瘴迷雾终究要出了这个牢笼才可以,聂千屿视线再次转向那颗海棠树,她暗想明日于婆子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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